抬头,文静,微笑,我叫吴可白,伯母。其实我还是很有胆气的,真的女流氓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也同样不会畏惧这样一个不待见我的婆婆。没啥别的话,就一句:这就是咱身为女流氓的不凡气质。
    哪里人?我婆婆继续盘问,眼角都没抬一下,那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慈禧。
    达埔留市常山镇的。
    哪里?慈禧停下择菜的手,终于认真的看向我,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我刚才的答案是火星似的。
    达埔留,常山镇的,就是那个,栀子花很有名的小镇。我细心的解释,我就是出生在一个小地方,但是,那个小地方有很美的花,所以,我也很美。
    慈禧看了我半天,最后了然的说,原来如此。你爸妈是干什么工作的?
    常山钢铁厂的普通工人,现在已经退休了。
    慈禧又了然的点了点头,你大学在哪里读的?
    达埔留师范大学,播音主持专业,毕业两年了。我把后面可能的问题一并回答了。
    我觉得我还是很善良很宽容的,其实我内心底很不能忍受舒母这样类似于盘点的问题狂潮,我更不能忍受我在骄傲的提我父母的时候她眼里流露出的那种类似于鄙夷的意味,但是,我能理解她,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然后我更能理解舒诺的情况,他在这样严格苛制的家庭里长大,如果没有个性还好,有个性便糟了,最快乐最简单的几年都是在压制中度过,那必定是非常不快乐的。
    所以我,愿意为我爱的男人承受这小小的委屈。
    舒母有一长段时间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却是这样的内容,小双,你去书房陪舒诺和舒伯父聊聊。
    顾小双把眼光转移到我身上,然后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眼神里的内容:那是鼓励。我朝她笑了笑,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喜爱。
    但她还是走了。
    我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果然,顾小双一走,舒母就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我心里瘆得慌,我差点就不争气的把手上那颗可怜的小青菜抛尸地上。
    吴小姐,老实和你说吧。
    我的心提了起来,使劲的拽着手上的青菜。
    嗯。我轻应,听到了自己没用的心跳声,扑扑扑扑的。
    我对你,没有对小双的喜欢。
    慈禧的普通话也是很标准很标准的,吐字很清楚很清楚,于是我明白:原来舒诺那好听的普通话和清晰的吐字方式是得自他母亲的遗传。
    可是,一对母子,一种吐字方式,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情差别巨大呢?我好想伸手去堵住那颗没用的狂跳的心。
    也许是先入为主,但我更相信,小双有你没有的魅力。
    既然你愿意承认你先入为主,那你为什么不说我有顾小双没有的魅力呢?
    顾小姐是个好女人。我如是回复。
    我活了一把年纪,阅人也算无数,我可以看出来,你对舒诺,并没有小双那样痴心。
    我抬头,眼神表示不赞同,好吧好吧,我还不敢言语反驳。我是一个多么惧怕和长辈吵架的人啊。
    舒母笑了,笑得知性而大方,看起来一点也不老,不用急着否定,女人对男人的忠诚度和爱恋度从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从你和舒诺进屋开始,小双的目光就没从我儿子身上移开过,而你,不是。
    我不是,我当然不是!
    我的目光一直在你身上!
    可惜,我还是不敢这么说,于是,我礼貌的笑,礼貌的用另一种宛转的方式道,我爱您的儿子,虽然我的目光没有时刻追随着他,那是因为我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他所深爱的家人。
    这下轮到舒母暂停择菜的动作,认真的看向我了。
    我迎视着她的目光,在内心为自己升起一面胜利的小红旗。
    果然是学播音专业的,好厉害的嘴巴。愣了半晌,慈禧突然放下这么一句话。因为我也看着她,所以很难得的在她嘴角发现了一朵小小的笑意。她的这朵小笑意像一根火柴,很快在我心里擦起火花,燃起了我心里的大笑意。
    然后,我低头贼笑。
    菜终于择完了,舒母缓缓起身的时候,用另一种温和的语气对我说,会洗菜么?
    会,我不止会洗,还会炒。
    舒母被我快速的回答吓了一跳,随即又是莞尔一笑,把一筐青菜放在我面前,是啊,你还会炖汤。然后,拍了拍大腿离开了我的眼前。
    知道什么是刀下留人的感觉么?
    知道什么是死而复生的感觉么?
    知道什么是绝处逢生的感觉么?
    就是我现在这心情。
    我欢乐的伸手去拧自来水,却在同时听见舒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心那自来水
    可是,水龙头我已经拧开了。
    这水龙头今儿也很兴奋,毫不客气的喷了我一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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