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柳焉先开了空调,再开了电视,一个倾倒状就跌进了沙发里,我其实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就会很不平衡。凭什么每次厨娘都是我啊啊啊啊,就因为我烧得一手好菜么?这个问题,我曾经摆到台面和柳焉说过,她倒是直率,二话不说拍着胸脯就说,那敢情好,这回我做吧。我满心欢喜的坐在客厅吃着小葡萄等着柳焉做好美味。然而,我没等来她的一手好菜,却等来了119,那个春天的晚上,极少见到的消防车在广电小区楼下呼啸不已,我们的厨房就那样被烧得焦黑一片,连带着柳焉的细胳膊也被烧出一道黑黝黝的印子。房东大娘愣是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但我心里是知道的,如果以后还出这样的事情,她会毫不客气的叫我们卷铺盖走人。也就从那以后,我俩谁做饭谁吃饭天生注定,不再更改。
    可是,我还是很不平衡啊不平衡!
    你将来还嫁得出去么,柳阿姨?一个低沉清脆的声音在我怨念丛生对着冰箱骂骂咧咧的时候入耳。
    你说什么?这是柳焉的声音,有不可抑止的火气,扑扑的蹿着火星子。
    我第一次看到您这样的女人,这世界上除了那种叫猪的物种,我找不到其他和您相似的。夏之希的语气很真诚很无辜,仿佛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带有褒扬的贬义。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这番话我听着却觉得格外窝心,请允许我多想:这孩子是在替我出头么么么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吴可白!!!!!管管你捡来的这东西!!!!待会儿我要是出手,可别怪我无情辣手伤着他啊啊啊啊啊!我想柳焉这个时候一定像极了一只喷火龙,张着嘴嗷嗷的喷着火。
    我从冰箱前转了个身,眨着更无辜的眼睛说,什么情况?哎哟,都七点半了,我得赶紧做饭去。是的,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帮她。谁说好友之间不能互损的?我不好说她总得让个人去说吧,至于什么出手不出手打闹不打闹,这二位都是练家子,我也不怕谁死谁伤,只要别殃及我就好。
    厨房离客厅不远,加上二人争吵声很大,所以,我边哼着小曲儿,边听着二人幼稚而又生动的吵闹。内容如下:
    柳焉:你这个吃白食的小子,姐姐我好歹花了钱买菜!你小子吃的饭菜里都是姐姐一个子儿一个子儿赚来的,你不说谢我也就体谅你不懂事了,你居然还反过来教训我!你是想要被好好教育一遍么?我都能想象到她此刻横叉着腰怒目圆睁的模样,头顶上一定还有几撮头发是凌乱而又生动的。
    夏之希:第一,别有事没事套近乎自称姐姐,我讨厌懒女人;第二,如果你们需要我为这几顿饭买单,我会买;第三,我没有教训你,我只是指出一些情况,说不说是我的问题,接不接受是你的问题。相比柳焉语气的咄咄逼人和语速的飞快,夏之希显得悠悠然然闲闲适适。我想,这才是柳焉最为恼火的地方,身为一个二十四岁多的社会青年,居然被一个在校学生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想着她吃瘪的场景,我就觉得心旷神怡啊神怡啊。
    柳焉: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拍马屁的恶俗本事,你拍吴可白的马屁可不就是想求着她给你做饭吃么?瞧你小小年纪,没想到狗腿本事这么强,这就知道巴结对自己有利的人了也是,你这样世故圆滑,我倒真是教不了你什么,没准儿还得向你请教呢!柳焉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也有些刻薄了。毕竟,夏之希只是一个孩子。我猜测,夏之希不会再开口了。
    然而,我显然又错了。
    夏之希没有沉默多久,只是开口的时候嗓音已经变得低沉了一些,看来,确实是被气着了,我从来不稀罕做拍马屁的事情,是吴可白自己要留我在这里吃饭,我犯不着巴结她。你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我帮吴可白提东西,是我想要提。如果我不想帮她提,即使她给我做一百顿饭,我也不会帮。这样,你满意了么?柳焉满意与否我不知道,我倒是挺满意,看来这孩子还挺有个性,只是他先前从来都叫我阿姨,这会儿他叫柳焉叫阿姨了,凭什么叫我就直呼吴可白啊?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他,我和柳焉是一个辈分的。
    后来,两人消停了,都没再开口。客厅里只有零星的电视机里的声音传来。我也便不再关注那边,专心切切剁剁我的食材,炒炒翻翻我的菜色,关关开开我的火候。
    晚饭上桌的时候,客厅两人似乎都没多大食欲,我也就淡淡喊了一句,吃饭了啊,各位。就不再管他们,自己给自己盛好饭,自顾的吃了起来。
    青菜炒得很到位,油光粼粼的,吃起来也很清脆;红烧鱼也烧得很好,煎鱼的时候我就预感到这条鱼将会被我烹饪得美味十足,现在吃起来果然是,外焦里嫩却又不失味道;麻辣豆腐也做得十分好吃很好,夏之希先来了。目光似是在什么地方定格了一会儿,就去厨房洗了个手,乖乖的走回饭厅吃饭。唔,他一直在吃那盘豆腐吃豆腐啊吃豆腐好的,柳焉也来了,目光也在某个地方逡巡落定了一会儿,也走向厨房洗了个手,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即使我低着头扒着饭,能够在呼吸里感觉到空中冒出的呲呲的交火声。我想,那一定是高手之间的交流,光对眼都能对出个遍体鳞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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