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橙也不逼他,可一直这么站在玄关处也不是一回事,于是将带他到沙发落座,在确定乔遇安并不抗拒之后拿出医药箱处理他手上的伤,期间乔遇安一直很安静,安静到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姜橙从来没见过乔遇安这副模样。
    知道他在想事情姜橙也没有出声打扰,给予他足够的时间,不是小孩子了,能明白的,也能处理好的,可没想到乔遇安倒是出了声,问姜橙:
    姐,我17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姜橙看着乔遇安,发现他还是低着头的模样,像是没有说过这句话,又像是极度的迷茫,好像是真的想不起来他的17岁到底做了什么,姜橙收回看着他的视线,继续处理伤口,却在与此同时告诉乔遇安:
    17岁的前半年你轻轻松松备战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仗着考到了一个理想的大学跟家里坦白出柜,之后去旅行,然后入学,怎么突然问这些?你不记得了?
    记得,乔遇安当然记得,但又因为今天的故事而模糊不清,他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17岁,同一个出柜,他和时年的差距会这么大。
    我出柜的时候爸妈什么反应?乔遇安问。
    姜橙不明白乔遇安为什么会这么问,却还是回答:
    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听到你那么说惊讶更多,两个人去书房待了半个小时出来之后他们告诉你这条路并不好走,要学会淡然和承担,然后就由乔叔跟你上健康教育课了,他以为你有男朋友了,觉得你太小,不要太早接触性,就算将来要接触也要你做好防护措施,保护好自己,也对另一半负责。
    没有打我吗?
    换做是平时,乔遇安这样的问题会让姜橙觉得是一种欠揍的表现,但今天乔遇安的状态明显不是在开玩笑,所以姜橙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没有,他们很理解你,知道这回事是纠正不过来的,即便勉强你也不会快乐,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生活一辈子,也不可能让你对别的女孩子虚情假意,况且这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乔遇安终于抬头看姜橙,迷茫的看着他:
    为什么有的人不这么想,会觉得男人喜欢男人是一种病呢?
    姜橙在乔遇安的眼神中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看着乔遇安,乔遇安的表情依旧不解到愤慨,似乎怎么都想不明白会有这样的事情。
    遇安。姜橙握住乔遇安未受伤却冰凉的另一只手: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幸运,遇到理解你的父母,体谅你的家人,善意的朋友和同事,地域不同,环境不同,教育不同,观念不同,这些都可能让他们产生类似这种觉得同性恋是一种病的想法,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是对的。
    现在的社会已经很宽容了,可以容纳很多不同的个体,但你不能否认在一些落后的地方他们永远接受不了传统之外的事务,想要让所有人都一样宽容,不太现实,越长大我们就越会发现其实我们的能力有限,想要实现的最终破灭,想要改变的最终妥协,我们能做的也只有一个坚持自我,不负本心。
    我理解,我理解要让所有人明白同性喜欢同性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让所有同性群体肆无忌惮的公开自己的性向,把另一半带出去对身边的人介绍说我爱人这很难。乔遇安停顿几秒,咬了咬牙: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伤害?
    说完最后一句话,乔遇安红了眼睛,姜橙从矮凳上起身坐在乔遇安的身边,伸手抱住了他,搓搓他的后背:
    你当然不会明白,你要是明白了,你就是另一个她了,遇安,我们能做的很少,对于那些过往的伤害我们也无力改变什么,但好在你们还有以后,伤害也是可以治愈的,他从一个封闭的状态接受你成为了他的爱人,你已经愈合他大部分的伤了。
    乔遇安静默许久,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默认了这个说法,也像是觉得还不够。
    姜橙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的弟弟,她明白的,她知道任何道理乔遇安都是懂的,不需要自己再劝说什么,现在的脆弱也只是冲击太大缓不过来罢了。
    但会过去的,毕竟他还有时年需要保护,只是他要怎么跟时年说,说他最怕的那些人过来了,真的如他梦中的情节一样,找来了?
    乔遇安开不了口,但却必须开口,他甚至不能让时年继续住在4号别墅,他们如果真的进来找人,找不到应该就会走了吧?时年就能安稳了吧?
    姐,你把2号别墅的钥匙给我吧,我想带时年搬过来住一段时间。
    密码是四个□□个八,你随便用,不过爸妈长时间没住,需要打扫一下,我现在就让人去收拾,时年要住的话,是不是要把窗帘什么的都换一下?还有别的要做的吗?
    我先过去看看。
    姜橙此时更希望乔遇安能够好好的睡一觉,但乔遇安的状态怕是睡了也睡不安稳,于是便放任了:
    那有任何需要你随时告诉我。
    好。
    乔遇安应了一声起了身,迈步往外走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坐在二楼楼梯上的姜小米,她的视线落在乔遇安的身上,满目的担心,可乔遇安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和她玩闹了,疲惫的扯出一个笑,便走了。
    其实3号别墅也不是不能住,但距离4号别墅太近了,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时年住在里面都能知道,而2号别墅是整个冬区距离4号别墅最远的一栋,所以那里是最适合的。
    乔遇安进入2号别墅,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房子,虽然姜橙有让人定期来打扫,却还是有淡淡的异味,还算干净,只是这窗帘和灯都要换,这样的光亮时年会不适应。
    乔遇安先打开了窗户通风,冬日冷冽的风吹进来,让味道一下子散了不少,乔遇安坐在沙发上将需要改的地方发微信给姜橙,姜橙回了个好。
    乔遇安亲自上楼去收拾了卧室,换了全新的床上用品,将里里外外都清洁了一遍,等一切都收拾妥当正准备去4号别墅跟时年坦白的时候姜橙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乔遇安以为是关于房子的事情便接了,却不想是姜橙明显担忧的声音:
    我看到有警车进入了冬区,会不会是时年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外面下着雪,乔遇安因为打扫房间只穿了一件衬衫,用从未有过的速度快速的跑出了1号别墅,但还是有点晚了,他看到了那个原本在别墅区门口等了几天的女人出现在了4号别墅门口,在两名民警的陪同下正迈步进去4号别墅院内,准备敲门。
    乔遇安从来没有想过,没想过这个荒凉的没有人敢轻易靠近的鬼屋,会在这一天迎来这么多人。
    你们在做什么?!乔遇安吼了一声疾步走过去站在了别墅门前,拦住了警察和那个女人,直到这个时候乔遇安才发现与女人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男人看起来很是儒雅,带着金丝边的眼镜,给人一种很值得信赖的感觉。
    但乔遇安却下意识的对他没有任何好感,或许是因为时年母亲的原因,又或许只是一种直觉。
    乔遇安的疾言厉色让警察都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做了介绍:
    你好同志,我们是这个辖区的民警,接到这位女士的求助,说这里可能居住着她离家十年的儿子,所以想在我们的陪同下过来查证一下。
    不用了。乔遇安开口:这栋房子里没有住人。
    女人看着乔遇安,静默几秒后突然上前抓住了乔遇安的衣袖:
    你怎么知道这栋房子里没人?你是他的邻居吗?你认识我儿子是不是?你一定认识他!你让我见见他吧,他走了十年了,我也找了他十年了,你忍心看我继续找下去吗?
    女人说着便从包里拿出了寻人启事,带着塑封却也看得出来有段时间了,因为经常拿出来的缘故,边角都卷起来了。
    乔遇安看着她手中的这张启事,看到了时年失踪的时间地点,看到了时年母亲的名字梁婉秋和她的联系方式,也看到寻人启事上面时年的少年模样,乔遇安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淡淡收回了视线。
    如果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或许乔遇安还能不问缘由的分出那么些许的同情心来,但在知道这个女人对时年做了什么之后,乔遇安克制着不发火已经是看在她是时年母亲的份上了: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儿子,我不让你们进去,无非是这房子是我朋友的房产,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找错地方了,请离开。
    有没有找错,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梁婉秋身后的男人微笑开口:这位先生请给个方便吧。
    乔遇安淡淡看过去,目光没有丝毫温度,问:搜查令呢?
    男人一愣,没说话。
    乔遇安看向警察:即便是警察,在我朋友没有违法犯罪的基础上,你们也没有权利对他名下的私人住宅进行搜查吧?还是说,你们想硬闯?
    两名警察相视一眼:我们没想进去,只是敲门验证一下。
    不用验证了,我说了,里面没人。
    梁婉秋就在这个时候开始哭,或许是找了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让她精神极度紧张,也或许是相信了乔遇安的话,又一次面对失望,所以一下子情绪崩溃,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乔遇安都没有丝毫的心软。
    他看着梁婉秋的眼泪在想,他的时年,当初是不是也曾这么崩溃大哭,可那个时候,有人安慰他吗?
    梁婉秋身后的男人搀扶住了她,看着乔遇安:
    你忍心看着一个母亲伤心欲绝吗?只是进去看一看,知道没有人我们自然会离开,就当是让她死心,可以吗?
    乔遇安不为所动,看着男人:
    请问你是谁?
    男人没说话,像是不太想自我介绍,但梁婉秋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抓着男人的衣袖苦苦哀求:彭校长,你帮我说说话,我就想进去看看,看看我的儿子是不是在里面,让我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啊
    彭炜阳闻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乔遇安抢先一步,这一次他的声线比之前还要凉上许多,他问:
    校长?什么学校的校长?那个很有名的育彰学院吗?
    彭炜阳没有回答,但从他诧异的神情中乔遇安已经得到了答案。
    乔遇安咬了咬牙,盯着彭炜阳勾唇笑了下,但这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甚至有些阴森的味道,他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步步的走向彭炜阳,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抬脚狠狠的踹向了他的胸口,彭炜阳措手不及,被踹出去两三米,狼狈的倒在了雪地里。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你干什么?!警察完全没想到有人居然会在警察面前打人,当众出声喝止,可乔遇安根本不听,迈步过去在彭炜阳要起身的时候一脚踩在他的胸口阻止了他的动作,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问他:
    你做过噩梦吗?你相信这个世界是有报应的吗?
    警察过来制服住乔遇安的时候,乔遇安没有挣扎,从跟彭炜阳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一点都不在意,也无所谓是否被带走,他就是要出这口气,为时年也为自己,他当然知道这不够,甚至有些愚蠢,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想打人。
    于是便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后果他都能承担。
    只是时年
    乔遇安回头看了一眼4号别墅门口,有些担心。
    门口的骚动时年一定是听到了,那么现在他是什么状态?躲在被子里还是衣柜里?自己应该给展图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守着时年,也该跟姜橙打声招呼让她看着4号别墅,谁都不能进来,也要跟姜橙说快点让自己出来,自己不在时年身边,他到底是不能放心的
    可乔遇安想着这些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他的时年没在被子里,也没在柜子里,他就在门后,满身冷汗,双手忍不住的抖动,却还是坚定的一点点的要打开这把门锁。
    4号别墅门口便传来一些响动的时候,乔遇安愣了一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一秒后他就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是真的有人从里面正在把门打开,乔遇安迅速回神,不顾警察的钳制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打开了一丝缝隙的门狠狠推了回去,重新锁上。
    回去!对时年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的乔遇安,第一次对他强硬。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66章
    没有人能够明白乔遇安这一刻有多自责。
    他知道了梁婉秋在找谁,他知道了梁婉秋的目的,知道了时年的过往,知道了梁婉秋既然能等这么多天就不会轻易的放弃,可是自己在知道这些之后又做了什么呢?
    沉浸在自己心疼,不愿意相信时年受过这些磨难的情绪里,没有调整过来,甚至让时年远离自己的视线。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梁婉秋随时都能找过来,却还是放任了自己的情绪,让时年毫无防备的就直面了这场荒唐,时年是什么样的情绪,现在是什么状态,乔遇安可以想象,却又不敢想象。
    他没有保护好时年,这是事实。
    即便他提前告诉时年了,提前守着时年也一样避免不了这场冲突,但这并不能让乔遇安不自责。
    听话。乔遇安对着门缝说:我不可能有事,我很快回来。
    时年似是没听话,门后的声音又动了动,但都被乔遇安坚定的按了回去,他自己都觉得眼前的嘴脸恶心,更何况是亲身经历过的时年,他不可能让时年走出来面对这些。
    曾经的伤疤可以摊在太阳底下,可以坦然面对,但绝对不是让这些人生生撕扯开。
    时年!时年!梁婉秋疾步走过来却在台阶处摔了跤,她狼狈的爬起来想要再进一步,却被乔遇安拦下了:
    你再进一步,我就要告你私闯民宅了。
    梁婉秋根本不在意,她的眼中现在只有那扇门,和那扇门之后可能存在的人:
    时年,我是妈妈啊,你出来看看妈妈好不好,我找了你十年啊,你都不想妈妈的吗?不要对妈妈这么残忍好不好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展图就是这个时候跑过来的,和姜橙一起。
    他在和乔遇安分开之后的确是离开了,已经到了家,坐在了沙发上,可又突然觉得不安,总想见见时年是个什么样子才能安心,于是便又驱车回来,雪天路滑,他还险些出了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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