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主事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反问秦遇什么意思。秦遇没了平日的温和,冷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何主事把我负责的两三月前的卷宗藏着,是想故意害我吗。”
    “荒唐,本官有什么理由害你。”何主事怒不可遏,当即叫他们管辖下的小吏来对质。
    柳主事笑不出来了,劝道:“二位有话好好说,不要”秦遇:“我跟何主事无话可说。”
    何主事快气炸了,“狂妄之辈,今天老夫非要查出个子丑寅卯。”
    十几个小吏站成两排,接受两位面色不善的主事的质问,都快吓死了。
    没多久,就把柳主事扯了进来,柳主事连喊冤枉。他也顾不得含蓄了,对秦遇道:“秦主事,我可是才帮了你。”
    秦遇冷冷道:“如果小吏言语属实,柳主事也是有嫌疑害我之人。既害了我,后续假做好人,如何算对我有恩。”
    柳主事一下子噎住。
    他们这么大动静,自然引起了上峰注意,员外郎把他们一起叫了去,问明缘由。秦遇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架势来,矛头看似指向何主事,其实是引导何主事对准柳主事。
    柳主事能承认就怪了,他不承认,最大嫌疑人就是何主事了。这个严肃的中年男人怒发冲冠,就差没把屋顶掀了,闹着要大查特查。
    员外郎想息事宁人,但何主事不干,因为这样一来,他身上就会背负恶意欺压后辈的名声,他真做了就算了,问题是他没做。
    文人很有一股子清高劲儿,尤其是他们还有理,然后还认为自己被诬陷的时候。
    三名主事,两名主事都闹着要查,好吧,主要是何主事闹的最凶,柳主事反对无效。
    员外郎只好彻查,然后柳主事就被拱了出来。因为那份卷宗,是柳主事派人带走的。
    柳主事还要狡辩,又有人道出,看见柳主事往何主事案头上塞东西。
    之前说了,主事每天的事务很多,一份卷宗在案头,哪怕是最下面,放几个月也是很不合理的。所以必须有人随时调整。
    柳主事不放心其他人,自然只能自己来。再者,他也是主事之一,下手更方便。
    柳主事被堵的没话说,神色讷讷。这下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员外郎看着他,表情一言难尽。
    官场上谁又干净了,对同僚下手的事,不要太常见。但是,你下手就下手,能不能聪明点,下手干脆利落点。
    何主事一副忠臣沉冤昭雪的矜傲模样,对秦遇道:“现在你可还敢指责老夫。”
    秦遇双手交叠,对何主事行了一个大礼:“是秦某误信小人,冤枉了何主事,秦某这厢给何主事赔不是了。还望何主事高义大度,原谅则个。”
    秦遇输出了一通彩虹屁,他知道何主事这类文官喜欢听什么,把何主事捧的高高的。
    何主事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满足,冷哼一声:“年轻人,你要学的还多。”
    随后,何主事对柳主事重重一哼:“卑鄙小人,老夫耻与你为伍。”
    柳主事被气了个倒仰。
    员外郎看着秦遇,今天这出,看着是何主事胜利了,但真正得益的却是秦遇。
    都是官场老油条,柳主事那点道行,员外郎很轻易就看破了。柳主事设的局,其实有些阴毒,就算有人看出来了,但要破局却不容易。
    没想到秦遇这么果决,破而后立,绝了后患。
    第118章 絮叨的张和
    验封司发生的事不大不小,但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天子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神情意味不明:“他倒是果决。”
    旁边的王宽垂首,安静本分。
    李丕回到家里后,就被李阁老叫去了,李阁老问了一下孙子公务上的事情,然后就提到了秦遇。
    “真是后生可畏啊。”李阁老叹道。
    有些事情想象容易,但真做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
    秦遇虽然在吏部入职也有大半年光景,但是对比其他人,他仍算得上新人。
    新人面对老人时,都会下意识畏惧,一般人真被同僚阴了,多数都会选择忍了,以后远着些,性子烈一点的,也是谋而后动。
    谁能想到,素来温和的秦遇前后不过几日功夫,就做出反击了,打蛇七寸,又快又狠。
    偏偏这个事件里,跳的最凶的还是何士事,反而把秦遇很好的掩饰住了。文人是不喜表象太过有攻击性的人,咳咳,部分言官除外。
    大多数文人,不管内里如何,表象都是清高,儒雅,温润的。
    你看那恃才傲物的,又或者是行为放浪些的,便被称作狂生,就可见一斑。
    里子,面子,秦遇都占了。
    李丕垂眸,“随之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李阁老笑道:“若是易地而处,司微可能迅速破局。”
    李丕摇头:“孙儿不及随之。”
    李阁老不语,眼里有些惆怅:“这种人为友最好,再不济,中立也行,最糟糕是与其为敌。”
    秦遇那么年轻,再假以时日,谁知道这个年轻的后生,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现在看不出秦遇偏向哪边,对方一直如此就算了,若是他们有对立之势,此子不能留在京城。
    相比其他人的或欣赏,或猜忌,张和就直接多了,散值后跑去找秦遇,说他好歹也动了嘴皮子,秦遇现在事情解决了,必须请他吃饭。
    秦遇自然应好。
    张和得寸进尺:“地点我定,菜肴我选,咱们去迎客楼。”
    迎客楼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名气大,菜品味道极佳,同样的,价格也高的吓人。
    秦遇打趣道:“碎潜真是半点不与我客气啊。”
    “谁跟你客气。吃大户的机会难得,傻子才放过。”
    秦遇没忍住笑了,“行,走吧。”
    迎客楼的消费虽然高,但偶尔去一次,秦遇的荷包还是能承受。
    等秦小山把他们送到酒楼后,秦遇让秦小山回去报信,就说晚上他不回去吃饭了。
    秦小山驾着马车离开,秦遇一转身,张和就啧啧感叹:“真是个好儿子好丈夫,事事报备啊。”
    秦遇面色不变:“碎潜下次吩咐仆人回家报信时,背着点人。”
    话落,秦遇昂首挺胸朝酒楼里走去。
    “嘿——”张和偷偷龇牙,随后立刻恢复如常,又是翩翩公子。
    “随之,等等我。”
    秦遇要了二楼北边一个包厢,他在靠窗边坐下,楼下是伶人在唱曲儿,歌声如黄莺,婉转悦耳。
    “好听吧。”张和跟上来道。
    “嗯。”秦遇实话实说。
    张和又道:“长得也好看。”
    秦遇:“嗯。”
    张和突然笑了,偏头看着秦遇:“我以为你会说,你家娘子最好看。”
    秦遇抬眸:“我不会把阿书跟其他人放到一起比较。”
    “可真有你的。”张和偷偷把这句话记住,回头他娘子问他这种问题,他就拿出来说,说不定他娘子一高兴,他喜欢的那方端砚就有着落了。
    张和唰的打开折扇,这才对小二点菜。他们只有两个人,菜肴点的不多,三荤两素一壶酒。
    “随之,我跟你说,这迎客楼的爆炒鸭舌真是一绝,可惜鸭舌稀少,我只能偶尔买来解解馋。”
    秦遇笑道:“你很喜欢这道菜?”
    “当然喜欢了,多好吃啊。清炖柔糯,爆炒韧劲,口感绝了。”张和说着说着,一脸回味。连楼下伶人唱曲儿,也没心思听了。哪怕他才夸过楼下伶人长的好看,歌声动听。
    很快佳肴上桌,楼下的伶人退下,换了一位说书先生,然而两人都没怎么听,都在认真吃东西。
    除了爆炒鸭舌,还有一道水晶肴蹄,开始秦遇还以为这猪蹄会很腻,但是真的吃到口中的时候,入口就化了,只有丝丝缕缕的肉香味儿。
    他一时间不能很好的形容,但却知道,这水晶肴蹄是他目前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猪蹄了。
    剩下一道菜,是一道糖醋鱼,这菜秦遇也会,在家里也做过,但是当他真的尝了味道后,才明白大厨就是大厨。
    你说不出具体哪里好,但嘴巴是不会骗人的。
    张和殷勤的给秦遇倒酒:“这百花酿味道也不错,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梅子酒。”
    “随之,我敬你一杯。”
    两人喝的微醺,不再那么克制,说些有的没的。
    张和不知什么时候坐到秦遇身边,单手搂着秦遇的肩膀,笑道:“随之啊,你这性子,可真对我的胃口。”
    “平时软和的跟棉花似的,关键时刻,比刀刃还锋利。”
    秦遇斜了他一眼,“你喝醉了?”
    “什么呀。一壶酒就把我喝醉了?”张和哼哼:“再来一壶,我都不会倒下。”
    他眼珠子转了转,“听说你不擅长作诗,咱们来行酒令吧。”
    “别闹,明天还得当值。”秦遇道。
    张和一下子露出了痛苦面具:“人为什么要当值啊。我不想干活……”
    他搂着秦遇嘤嘤哭,秦遇脸都绷紧了,咬牙道:“碎潜,坐好。”
    张和哭诉:“随之啊,你不懂我的苦,我小时候为了多点时间玩耍,我外祖父教我的东西,我都最快时间学会。”
    “刚开始,这招很有效。但渐渐的,我外祖父在同样的时间内,教我的东西越来越多。我那时只是个孩子啊,我那么单纯,就知道用尽全力学,就为了挤出一点时间玩。”
    秦遇嘴角抽抽,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吐槽。
    “后来我发现东西是永远学不完的,然后我就拖,一天只做一天事。”
    而在外人眼里看来,就是从小都好学刻苦的张家小公子,突然就叛逆了。
    谁会想到,从一开始,张小公子就是个好玩的顽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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