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赵晔坤命大被救了回来,也没再来上过学,警察还来奚迟家调查过,认为他们没有嫌疑,事情就渐渐平息下去了。
    奚迟再听到赵晔坤的消息时,已经是对方父亲砸钱捧了儿子出道,一部部烂片拍不停,他偶尔在广告里看见赵晔坤,不买对方代言的东西就是了。
    但如今看着手术台上陷入生死边缘的赵晔坤,他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奚迟转身走出手术室,站在洗手池前,冰凉的水柱流下浇在他的手臂上,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如墨的眼睛也在望着他,像在无声地询问。
    如果赵晔坤变成他的患者,他能将对方和其他人一视同仁吗?他是否该申请换个人做这台手术?
    继续刷完手,他返回去穿上手术衣,利落地戴好手套,走到手术台前。
    神外,奚迟。
    他简洁地自报家门后,其他人也一秒不浪费,迅速让出病人头侧的位置给他,护士开始准备器械。
    手术刀递到手里的一刻,奚迟开始明白,那个问题其实没什么意义。
    面对手术巾中央露出来的一片区域,眼前所见就是一块组织,一个器官,一具身体的一部分而已。
    刀尖划开头皮,他的心里只剩下如何把这台手术做得完美。
    头皮夹。
    吸引器。
    电钻。
    耳边只有他自己冷静的声音,奚迟有条不紊地清除血肿,揭开骨瓣,在肿胀的脑组织里找到嵌顿的部分
    脑疝解除的一刻,所有人提着的一口气才算松了一半。
    缝上最后一针,奚迟下台时感觉手术衣的后背都被浸透了,因为刚才精神过于集中,现在整个额头有种针扎一样的麻。
    赵晔坤的生命危险暂时解除了,被送到了神经外科重症监护室,就在奚迟他们的病区楼上一层。
    奚迟也回到了办公室,总住院医师和几个值班护士马上过来问他情况。
    还好你来了!总住院医师感慨道,刚让我去看的时候我都慌了。
    一个年长些的护士塞给他一杯温水:突然从家里被叫过来的吧?喝点水,看这脸色白的。
    谢谢。
    水里化了糖,喝下去后他感觉整个人好多了,估计是刚才血糖有点低。
    这人值得救么。一个年轻护士忽然来了一句。
    瞎说什么呢。年长的护士喝道。
    本来就是,小护士柳叶眉一拧,他不是自己在山路飙车找刺激,因为跑车故障才出了车祸吗?要是撞到的是别的路人呢?而且他还不止一次被爆过猥亵同剧组女演员,因为有个好爹还能蹦跶。这种败类,奚医生还得大晚上来给他做手术,我们还得去ICU给他换尿袋擦身体
    好了,年长的护士打断她,这是你穿这身衣服该说的吗,别人刚花了几个小时救人。
    奚迟听着她们辩论,没有说话,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几小时前发给霍言清的消息还没有收到回复。
    应该是和队友庆祝去了,他这么想着,却隐隐滋生出一种不安,驱使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听筒中提示关机。
    就在此时,咔地一声,他们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
    好像是停电了!
    医院突然停电极为少见,几个人走出办公室,走廊上也是漆黑一团,只有应急灯的微弱光线照亮。
    病房里的病人更加惊慌失措,一时不少病人和家属跑出来,他们只能先忙着安顿病人。
    十七楼,神经外科重症监护室。
    门口本该在值勤的保安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里面的护士们也都趴在桌前或靠在床边,陷入了深眠。
    深邃的黑暗中,只剩下接上了应急电源的各种监护设备,还在亮着光芒,有条不紊地滴滴运行着。
    最里面的一个宽敞的单间,床上的人刚被从手术室送回来,正毫无意识地躺着,靠全身上下连接的各种管子维持着生命。
    咔嚓一声,紧闭的门被拧开了。
    脚步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来者也没想隐蔽,一步步走到床边,一只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掀开了淡蓝色的帘子。
    你的命总是这么好。
    低沉的男声响起,冷得像冰的语调在这幅画面里格外诡异,令人后背发凉。
    赵晔坤身上缠着各种绷带,双眼紧闭,显然无法作出任何回应。
    男人走上前去,拿起一把剪刀,剪起了赵晔坤额头上的绷带。
    沙沙的声响摩擦着耳膜,男人全程面无表情,直到所有的纱布都被揭下来后,他眼底忽然闪起悦色,像是闻花香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赵晔坤刚做过开颅手术的头皮上,满布着蜿蜒绵密的缝线,还在隐隐渗血,任谁看了都要皱眉头。
    真漂亮。男人感叹道。
    他的指尖触上头皮的缝合口,顺着慢慢滑动,好像能感受到缝针时,那只手握着持针器的力度。
    真是一件艺术品,干脆我把它揭下来,带回去挂起来慢慢欣赏好了。
    说着他便再次拿起剪刀,可惜赵晔坤陷入昏迷,没办法给出恐惧的反应。
    男人难掩失望之色,放回刀道:但这样马上就会腐烂的,枉费他的辛苦了,看来只能让它继续留在你身上,好好活着吧。
    赵晔坤闭着眼,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跨出了鬼门关。
    男人的眼神却又突然暗下来,俯视着他:可是为了救你这个人渣,让我的宝贝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没有吃你难道不该因此付出一点代价吗?
    说到我的宝贝时,他阴冷的语气泛出一丝缱绻情意。
    他说着,伸手握住了床头氧气机的旋钮,把气流量拧到了零。
    监护仪立即开始发出急促的报警声,然而没有人能听到,两秒后,赵晔坤的胸腔里发出哧哧的声响,四肢开始抽搐。
    男人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过了片刻,才重新拧开了氧气机。
    赵晔坤终于像鱼回到了水中,停止抽动平息了下来。
    男人嘴角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忽然再次关掉了氧气。
    床上的人又开始因干涸而挣扎。
    就像对着玻璃瓶里装的虫子,每次它快要爬到瓶口时,就把它戳落到瓶底,他一次次地把氧气机打开又关掉。
    十六楼,神经外科一病区。
    光亮忽然重新回到身边。
    来电了来电了!
    终于来了刚才怎么回事啊?
    整个病区一片嘈杂声,奚迟刚去看完一个据说因为惊吓,开始心绞痛的病人,做了个床边心电图没什么异常,就让病人休息观察了。
    走出病房,就看到楼上的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不好了!楼上我刚上了个厕所回去,发现大家都倒在地上了!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奚迟太阳穴一跳,这一天,发生的都是什么离奇的事情。
    他们一起上楼,奚迟迅速检查了一下倒下的人的生命体征,拿手电筒照了照瞳孔,对护士道:去检查一下,你们柜子里的麻醉类药物有没有少。
    护士跑着去了,又很快回来。
    有有有,少了三支丙泊酚,可放这种药的柜子我们一般都是锁紧的啊。
    奚迟又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一个护士脖子侧面有个微小的针孔。
    不用担心,应该过半小时她们就会醒。
    太好了,刚才我快吓死了。护士闭上眼睛舒着气。
    奚迟心里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重,什么人会在停电的时候潜入医院,打开锁着的药柜,将丙泊酚准确扎进值班护士的颈静脉。
    一定是有周密计划,冷静果决,并且掌握一定医学知识的人。
    他猛地站起来:你看过病人了吗?
    啊?还没来得及。护士吓了一跳。
    他们立即进去查看了一圈,好在所有的病人都平稳地躺着,监护仪如往常一样在运行。
    还好,还好一切正常。护士在他身旁喃喃道。
    奚迟却注意到,赵晔坤头上缠着的纱布,和他们之前的绑法不一样了。
    他眼帘垂下,最后没有多提什么,只是说:走吧。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令人心惊的直觉,就像某个人刚才在他所站立的空气中经过,留下了特殊的气味,勾起他脑海里零落的碎片,让他的心跳无法平静。
    带着这种感觉回到楼下,他发现护士们和总住院医看他的眼神都有一丝奇怪。
    怎么了?奚迟问道。
    那个奚医生,小护士犹犹豫豫地开口,指了指办公室里,里面桌子上,好像有一份给你的饭。
    奚迟愣了一下,走进办公室。
    刚才来电以后,我们一进去就看到它放在那里,根本想不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啊。
    桌上摆着一个简单的木质餐盒,盖子上贴了一张便签纸。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奚迟。
    而名字之下,还用红色墨水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作者有话要说:
    (赵出车祸不是攻撞的!后面会写到)
    第18章 纯白玫瑰
    奚迟凌晨回到家之后,不出所料地没有看到霍言清的身影,第二天也毫无音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无法自欺欺人,明白昨天在医院的是谁,抑制不住地想那个危险的人格现在去了哪里,会不会继续做出什么事。
    一夜之间,热搜上铺天盖地全是赵晔坤车祸、赵晔坤伤情、华泰董事长儿子车祸等等词条。
    即使医院已经加强安保,楼下还是围着一群群等着收一手消息的记者,还有很多赵晔坤的粉丝围在一起哭,甚至有摆阵仗做法的。
    奚迟费了些劲才挤进去上班,重症监护室开放探视的时间刚到,从外地赶来的赵晔坤父母便迫不及待要去看,被护士先后领进去,再带出来之后,两个人都像一下老了好几岁。
    作为昨天的主刀,奚迟不得不去向赵晔坤父母解释病情,想想就知道是场硬仗。
    赵母一看见他,便冲到他面前哭诉起来:医生,晔坤怎么会这样啊,我叫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了,他还能不能好。
    奚迟后退半步,看着这个昔日妆容精致,趾高气扬的女人,此刻狼狈到头发都散在脸上,多少有些感概。
    她显然已经认不出当年那个被她指着鼻子骂的学生了,不过这样最好,奚迟想。
    目前患者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他语气如常地说,后续我们会积极治疗。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赵母呜咽着问。
    奚迟据实以告:无法预估,不排除持续性植物状态。
    意思是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话音刚落,旁边的赵父勃然大怒地冲到他面前:你再说一遍!你这是什么态度?把你们主任给我叫过来!
    赵鹏升作为国内富豪榜上叫得上名字的人,平日趾高气扬惯了,连院长都得半夜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哪里受得了一个小医生对他这么冷淡。
    够了!你要干什么?赵母尖叫道,你吼医生儿子就能醒吗?还不是你自己不管他!
    她吼完便跌坐在地上,华贵的包包随便丢在了一边,念叨着:都怪他那群狐朋狗友,都怪他们非拉他去飙车,他的车怎么会忽然失灵呢?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赵鹏升的神情由愤怒转为可怖的恨意:我要他们偿命,害晔坤的人肯定就在里面,那些人一个也别想跑了。
    你这个疯子。赵母捂着脸啜泣,我当初就该带着儿子离开你。
    奚迟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这出闹剧。
    忽然,赵母转向他,流着泪哀痛道:医生,求求你,你们救救他吧,他才不到三十岁呀。
    奚迟也无能为力,这种情况,医学已经把有限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看个人的命运。
    两个人又闹了半天,奚迟回病房的时候感觉浑身疲惫。
    病区里的医护和患者也在激烈地谈论着这个八卦,奚迟走在走廊里不停地听到相关消息。
    有人说,赵家怀疑赵晔坤的车是被人为弄坏的,因为禁止私自改装跑车,飙车党们改装车子都是找那种非正规车行,赵家找过去的时候那车行已经人去楼空。
    几个护士在翻着论坛讨论。
    肯定是赵晔坤在圈里惹了人呀,他那么嚣张,早有人看不惯了。
    你们看这帖子说是情杀,赵晔坤之前的女朋友貌似是某个导演的情人。
    你在开玩笑吧,他爸是赵鹏升诶,娱乐圈谁敢跟资本叫板?我更倾向于是他爸在生意场上惹的人,波及到他身上了。
    哎,你们看过海角论坛那个帖子没?说赵鹏升九零年代开拓市场的时候手段狠毒,喝着人血富起来的,结过很多仇,包括现在的陈家、霍家
    快把链接发给我看看!
    早八百年被删了,你现在在公共平台提这几个人的名字,都是秒删
    奚迟听到霍家时,眼皮一跳。
    这个人格昨天出现在重症监护室,是准备杀了赵晔坤么?最后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动手?
    发什么呆呢?安妍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奚迟调整好表情,摇头道:没什么。
    昨天急诊手术太累了吧?今天还按时上班,真是劳模。安妍弯眼一笑,放低了声音说,告诉你一件事,保密哈,早上我不是被主任派过去协助调查停电的事吗?
    他好奇地看过去。
    停电之前咱们医院监控被人黑掉了。安妍眨眨眼。
    什么?
    很离奇吧?什么也查不到,现在院领导决定把消息压住,赵晔坤这事的讨论度已经够高了,再有新情况还得了?现在真感觉咱们位于电影中心一样,你说,那个人大费周章跑进来,什么也没干就走了,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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