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就是你学校那个教导主任?”
    姜学谦说:“嗯,还来过咱家喝酒呢。”
    “哦,我想起来了。”姜之栩忍不住笑,“就是他离婚那天,来咱家喝完了就哭,哭完了接着喝的许叔。”
    姜学谦哼了一声:“你就记这个记得准。”
    李衔九过来拿碗筷。
    孟黎恰好炸完鸡柳,往后退了一步,想拿盘子,却碰到了姜学谦,差点把盘子摔了,抱怨着:“哎呀,别都杵在这,碍不碍事。”
    姜学谦说:“我这不是想帮你么。”
    孟黎把菜铲一撂:“你早干嘛去了……”
    趁着他们夫妻俩拌嘴的时候,姜之栩默默出了厨房。
    李衔九摆完碗筷,拿了手机和烟去了阳台。
    他面向客厅靠在台上,俩胳膊搭在台沿,一幅没有骨架的样子,浑身上下除了懒散还是懒散。
    姜之栩出来之后恰好看到他低头点火的一幕。
    她怔了怔。
    他点好火后抬头,目光一下子和她对上。
    她看着他,没动弹,他抬手抽了口烟,又懒懒垂下指尖,呼着烟圈问:“看我干嘛?”
    姜之栩想了想,走过去开了推拉门,又背身将门拉上,他的脸和她的脸一同倒映在玻璃上,乍一看竟像是他在身后拥抱着她。
    她抿抿唇,又转身,走到他旁边,看着对面的楼房,问:“你怎么烟瘾那么重?”
    他往花盆里抖烟灰的手顿了一下,顿了一秒,偏头看她,笑:“你这问题有点难。”
    她微顿,想了想又说:“抽烟对身体不好,我爸之前也抽,后来让我妈硬给治戒了。”
    他眼睛在她面庞上扫视了一圈,笑得梨涡都露了出来:“你不会是怕我勾起你爸烟瘾吧?”
    “才没有。”她有点急。
    丝毫没发觉自己神情如小鹿,慌张的初生的小鹿,眼里像装着一汪山泉水,阳光下泛着波光粼粼。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偏开脸,把手上的烟摁灭在花盆里,边说:“我说是因为压力太大,才抽的,你信么?”
    他讲完这话,也没有看她,而是看着门玻璃。
    玻璃上映着他和她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她,淡淡噙着一抹笑。
    时间忽然变慢。
    他侧脸太有轮廓感,线条连在一起,像刀锋雕刻过,因此气质偏冷,可他一笑,春水便融了河冰,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眼角眉梢的春光倾泻而下。
    她低下头,不去看他。
    低眉顺眼的笑了:“我信。”
    秋日的阳光浓而不烈,温柔的倾洒下来。
    他笑笑:“吃饭了,你心心念念的大螃蟹。”
    她转头一看,姜学谦恰好把螃蟹端出来,正看着他们呢。
    姜之栩赶快出去帮忙盛饭。
    孟黎对姜之栩说:“螃蟹性寒,吃多了对女生不好,你少吃点。”
    姜之栩说:“我知道。”
    拿起筷子,二话不说先夹了一只放自己碗里。
    姜学谦给自己倒了二两黄酒,问李衔九:“喝点?”
    李衔九摇头:“我对这玩意过敏。”
    孟黎“哦呦”了一声:“真的假的?”她皱起脸,“我说前天做那个啤酒鱼你怎么一口没吃呢。”
    李衔九不在意:“您不用为我忌口。”
    孟黎说:“那可不成,过敏可不是小事。”
    姜之栩附和:“对。”
    李衔九夹菜的手顿了顿,看她一眼,笑笑:“行行行,吃饭吧。”
    一顿饭吃的很香。
    李衔九最先吃完进屋。
    孟黎第二个吃完,之后到厨房去煮菱角和荸荠,说是让姜之栩和李衔九下午带去学校吃。
    孟黎前脚刚进厨房,姜学谦就侧身往姜之栩那偏了偏,压低了声音,问:“你俩刚才在阳台干嘛呢?”
    姜之栩喝汤的手顿了顿。
    “什么也没干啊。”
    姜学谦皱了皱眉,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直说:“实话实说,你俩看外表挺配的。”
    姜之栩慌了一秒,随即捕捉到姜学谦探究的神情,一笑:“你想多了。”
    姜学谦又盯着姜之栩看了几秒,才坐直,说:“闺女,色令智昏呐。”
    姜之栩呼吸滞了滞:“爸,你成天乱想什么呢。”
    “反正高三,尽量别谈恋爱,要是成了还好说,万一分了,多影响学习。我看那孩子招桃花,不知道专不专心,你和他之间的距离要把握好,不然……”
    话没说完,李衔九忽然走了过来。
    姜学谦和姜之栩都是一愣,像说人坏话被抓现行似的,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见他进了浴室,他们才敢正常喘气。
    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姜之栩心烦意乱:“爸,别乱想了,我心里有数。”
    姜学谦听她这么说就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之后,姜之栩去房间午休。
    大概是因为刚体侧完,她总觉得水没喝够,睡了没一会儿感觉口干舌燥,就起床去喝水。
    拿着杯子推开门,四道目光齐齐向她射了过来——姜学谦和李衔九坐在客厅沙发上,好像正在交谈。
    姜学谦见她出来,尴尬笑笑:“行了小九,你不是说要午休吗,去吧。”
    李衔九没说什么,站起来进了屋。
    再也没看她一眼。
    李衔九进了屋,姜之栩才走过去,拦住了也要回屋的姜学谦,问:“爸,你是不是给他说什么了?”
    姜学谦反问:“我能说什么?”
    姜之栩被他一噎,顿了顿才说:“总之你别自作主张,省得我尴尬。”
    姜学谦不耐烦:“知道。”
    姜之栩偏头又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
    明明离得不远,却又觉得不近,可能就是因为有那扇门的缘故。
    -
    李衔九后来几天还是没和姜之栩一起上下学。
    姜之栩发现他这个人挺神出鬼没的。
    那天她去饮水机接水,排队的时候,听住校的女生说,李衔九居然早晨六点不到就在班里背书了。可是晚自习呢,又要偷溜出去到别的班里厮混。
    他这种想学就学,不想学就彻底放开自我的学习模式,在班里引起过小小的质疑声。
    因为李衔九是新入班的这批人里考得最好的,刚开始老师们都特别喜欢提问他,偏偏他每次都对答如流,甚至还能用多种方法解题。
    于是不过两三天,质疑声变成了危机感。
    姜之栩的成绩,和李衔九有差距,本来不该拿他做对标,可她无疑是班里危机感最重的一个。
    她心思敏感,一想到今后每次考试父母都会拿他们比较,就觉得挺慌的。
    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是赢得那个,以前觉得被比较没什么,是因为没有输过,可现在不一样了。
    体测之后的第二天,姜之栩就感冒了。
    或许就是因为她那点危机感作祟,她怕上课犯困,不肯吃药,晚上又学到12点才肯睡觉,结果拖了几天,成了重感冒。
    周五晚上下了一场雨,她没有带雨衣,淋着回了家,情况更严重了一点,才把家里最后两颗感冒药吞了。
    周六早晨起床都觉得无力,可她好强,还是坚持着去学校上自习。
    她捱到第 二节课的时候,就撑不住了,对裴宣儒说:“我睡会,你帮我看着点老师。”
    裴宣儒问她没事吧,她趴在桌子上,伸出手冲他摆了摆,示意她没事。
    裴宣儒觉得她不对劲,下课之后,去找了根体温计过来,一测,39度。
    姜之栩也被这数字吓得傻了。
    赶紧请了假,收拾东西回家。
    她是在走到车棚的时候,看见李衔九的。
    其实她有点近视,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三中的车棚建在地下负一层,上面是露天乒乓球馆,当时李衔九就和一帮男女坐在其中一个台子上抽烟。
    她走过来的时候,李衔九正咬着烟,在手机上给王信回消息。
    他打字的时候,高航拿打火机给满娇,使了个眼色。
    满娇会意,不免春心荡漾,颤着手摁开火,靠近他,火影从她的眉眼飘到他的下巴上,他这才抬头,她很快把火凑上去,顿时烟雾弥漫。
    他明显顿了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把烟拿掉夹在手指上懒懒垂下手臂,又仰了仰头去呼烟圈,喉结和下颌线特性感,一根烟抽的欲气毕露。
    这时有人碰了碰他,说了句什么,他的眼睛才遥遥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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