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云:“当然要贷啊,我上午出去,下午再领证吧。”
    他不动声色,“行,我送你去。”
    她想也没想,“好,你在外头等我就行了。”
    他指头收紧了些,捏捏她的肩头,“送到哪儿?”
    林晚云转过身,嘴角含笑,眼睛带着光亮,“送到雁行制衣厂,我要上那里去,你在外头等我就行了,那里守门的老头很牛逼的。”
    宋九尧低着眼帘,几个清浅的气声,“行,你要去那里上班?”
    她歪个脖子,眼睛里带着狡黠,“我去偷师!”
    宋九尧缓缓点头,这得意神色,哪里藏得住她的心思。
    林二晚哪有偷见男人的心思,她里头装的全都是求财之心,她对挣钱狂热的程度,挤压掉了别的需求,比如感情的需求,即便嫁给了他,她好似从未想过可以倚靠他。
    宋九尧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天生缺根筋。
    他拉上她的手,大拇指指腹划拉她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以后上哪儿,先跟我商量好,不要像上回,去那么远的地儿,给我留了一张字条就走了,要是我不去接你,你是不是就……”
    林晚云心口有些软,话也软了,“就客死他乡了,我以后不走了,老死在开州。”
    他一个嗤气,“客死他乡又没人收尸,那才惨。”
    林晚云轻轻推他,“宋九尧,你就是大男子主义,直男癌。”
    宋九尧滞了下,“什么玩意儿?”“
    “直,就是弯的反义词,直——男——癌。”
    “还有这种癌?”
    她眼睫一翻,“有,你这样的就是。”
    宋九尧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扯,“哪儿直?我不直。”
    奇怪了,她什么都不抹,身上却带着一股馨香,像是少女的味道,如早春的山间,淡淡的青草香。
    林晚云紧紧抿着唇,在他腹肌上拧了一把,转念又担心他会给她打回来,便假模假式在原处抚了下,黑亮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提溜,掩盖不住的灵气满溢,“噢,你不直……”
    她呼吸一紧,脚尖离了地,被他抱紧在怀。
    他的下巴抵在她肩窝处,贴着她耳朵边,牙齿咬住,“我不是直男癌,我是——”
    有什么掠过林晚云的耳垂,残余一点湿意,很快被滚烫的皮肤给蒸腾掉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在抓挠她的心尖。
    “直”被换掉了,换成了一个极具冲击力,让人后脊发麻的字。
    她不但听清楚了,也感受到了,眼波微动,下意识往外瞄了一眼。
    “看什么?”
    林晚云低睫,“等会儿他们来叫你了。”
    宋九尧一个转身,她的后背便贴在门板上。
    咔哒一声,门被反锁上了。
    他带着酒香探入,并不着急,舌尖慢慢悠悠纠缠,仿佛在试图一点一点勾引她。
    林晚云不知道是身体,还是精神的需求,她心口无端生出一种空虚来,想与他更加亲密。
    她环住他的脖子回吻他。
    宋九尧离开了些许,视线垂落在她脸上。
    她脸上现了点薄红,黑亮的眼睛沁出了水光,如迷蒙的水汽氤氲,眼底泛着一点诱人的红。
    他轻声喟叹,引着她往下,比起洞房初时,她已经学会沉浸其中。
    林二晚也就这个时候软一些。
    外头正是热闹的时候,舞曲声声,年轻男女在跳交际舞,桌球室有人在比划,餐厅也坐满了人。
    月光斜斜入屋,在地上铺了一道银光,银光之外的昏暗里,有暗潮涌动,起起伏伏,许久未歇。
    第二天,宋九尧把她送到雁行制衣厂门口,看着她走进厂里,两眼往路边一扫,果然看见了那家录像厅,店门还没开,窗户用发黄的报纸糊住,大概是年岁久远,报纸掉了一边,露出玻璃一角,从那个角度往里看,里面黑洞洞的,一看就是藏污纳垢之所。
    他想,林二晚若是来这边上班,还得每天接送才行。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林晚云出来了,连跑带跳,满面春风。
    “宋九尧,厂长说了,我可以马上过来上班,一个月五十八,还有单人宿舍给我住!”
    宋九尧淡道:“你一个结了婚的人,要宿舍有什么用?”
    她不甚在意,扶着车进了挎斗,“有总比没有好。”
    当然有用,至少离家出走时,有一个容身之所。
    她好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目光一顿,往马路对面的茶室张望。
    “还不上车?”
    林晚云脖子伸得更长了,“我好像看见瞿雪了,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宋九尧嘶地抽气,“你就是闲的,民政局快下班了。”
    她把挎包转了个方向,“不碍事,我们下午再去也成。”
    那个男的她见过,分明就是那个跟二姐相过亲的木材厂工人,瞿雪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呢。
    她走过马路,推开茶室的门,轻脚往里走。
    照理来说,茶室很朴素,可这个茶室贴着这个年代最新潮的打星画报,还有顶着爆炸头的美女画报,花里胡哨的,很是怪异。
    这个时候是上班时间,茶室没有什么人,能闻到淡淡的茶香味儿。
    林晚云很快就看见了瞿雪和邓灿林。
    “瞿雪?”
    瞿雪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一时之间错失了反应。
    邓灿林:“你俩认识?”
    瞿雪醒过神来,咽一下嗓,“你怎么在这儿?”
    林晚云闷闷说:“我正好在这附近办事儿,看见你,就想过来打声招呼。”
    瞿雪只当林晚云要来看她的笑话,垂下眼睫,只道:“有心了。”
    林晚云看向邓灿林,“我跟她找就认识了,没想到邓叔,你也跟她认识啊?”
    邓灿林脸上一抹掺着得意的喜色,笑说:“认识,她是我对象。”
    林晚云像是被雷给劈中了,笑不出来,“你对象?什么时候的事儿?”
    “没多久,就前两天,才追上她的。”
    瞿雪抵着脑袋,默默不语。
    邓灿林主动拉开椅子,“坐下来,一起吃顿饭。”
    林晚云因为极度震惊,实在没有办法与他客套,“你追上了?她家里人同意吗!”
    邓灿林这么厉害,竟然不用找四五十的女人,找了个单身未婚的?
    还曾经是文工团的台柱子!
    虽然她一直说瞿雪是四五十的人,可是从心底,她还是把她当成同龄人的,怎么看,瞿雪和邓灿林都不是一路人啊!
    邓灿林:“……我还没有机会拜会她的父母,等她同意了,我会登门拜访的。”
    林晚云气结,“你觉得她父母会同意吗,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带两个小孩,你怎么敢追她!”
    瞿雪突然抬头,冷冷看着她,“林晚云,我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林晚云一噎,“……”
    是啊,的确轮不上,她和瞿雪结下的梁子不少,她怎么就是忍不住呢。
    她转头就往外走,正碰上店员端着茶具过来,拦着她的去路,她有些气不顺,横了那店员一眼。
    店员有些莫名其妙,侧身给她让出位置。
    宋九尧看见她木着一张脸回来,忍不住提嘴一哂,“看见什么了?”
    他寻思,林二晚也不像是能被瞿雪压过一头的人,何至于这副吃瘪的表情。
    林晚云上了车,闷闷道:“没什么,那个茶室好奇怪,弄得花里胡哨,跟个青楼似的。”
    宋九尧略微舔嘴,“这边青楼这么多,旁边那个也是。”
    林晚云闻言,狐疑往后看了一眼,茶室旁边有一家录像厅,店门紧闭,估计晚上才会开。
    她皱眉,“那是录像厅,很多人在里头干坏事的。”
    这话一针见血的,宋九尧眉头也皱了,“你去过?”
    林晚云愣了下,“我去做什么,我就是听说过,那些老男人坑蒙拐骗小姑娘的地方。”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个时代的录像厅是什么场合,她怎么会不知道。
    宋九尧听出来了一些,大概是瞿雪跟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关系,她看不过眼,又和瞿雪不对付了。
    别人的事儿他没心思关注,踩上火,“先回去吃中午饭。”
    林晚云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办,便道:“先上农机站吧,还得问大白拿大姐的衣服。”
    其实,她是惦记着吕家村的事儿,按理说,公安局的人昨天该上吕家村传唤方婆子她们了,为什么一点音讯也没有。
    林白云刚从集市回来,正一个人就着咸菜喝粥,看见她过来,眼神有一丝躲闪。
    林晚云:“你就吃这个?二狗不回来吃饭么?”
    大白一惯如此,二狗回家吃饭她就多做两个菜,她自己一个人就胡乱对付一口。
    林白云低下头,“他在外头吃。”
    林晚云挨着她坐下,笑说:“你怎么病恹恹的样子,难道我嘴巴开了光,说你身子不好你就病了?”
    “……没有病,就是没有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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