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白看着他,夜色里,他的轮廓朦胧,隐约间贺白却觉得看到了他的眼睫,微垂着,有些颤抖。
    他于是明白,这句话是实话。
    为什么这么做?思考良久,贺白问他。
    曲铭心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还是这么问,他看向贺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盯了半天,才缓缓笑着说:我查了涂望山的档案。
    他从14岁开始犯事,飙车赌博强奸都是小事,杀人吸毒这种事他也没少干,只不过这些事情都有人处理过,就连档案都很干净。我费了不少事才把埋得最深的那些查出来。唐桥突然开口,代替曲铭心告诉贺白他们都查到了什么。
    还有江近,几年前有人告他强奸,一个月以后,报案的女孩失踪了。马俊明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两年前被人举报,之后那个人被举报贪污,现在还在监狱里关着。
    我知道。贺白推了下眼睛,语气依然温和有礼,他说:所以我问为什么。
    为什么查到这些之后试都不试就放弃了将这三个人绳之以法的想法,他放弃的太干脆,选择做的也太果断,让人不由得怀疑他究竟在想什么。
    贺白以为曲铭心是那种电影男主人公式的人物,即使犯人十恶不赦,也会阻止前来复仇的受害者,让坏人最终被法律惩罚,而非死于私刑。
    他以为曲铭心尊重法律道德和规则,做刑警是为了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他认为曲铭心善良宽容正义,会保护弱小,与恶战斗到底。
    可结果是,曲铭心放任宋嘉卉用自己的方式惩罚那三个人,而他看似尽心尽力奔走调查,实际却为宋嘉卉行了不少方便。
    你觉得为什么?曲铭心手肘撑在车窗上,看着贺白。
    你觉得我应该遵守规则,把他们捉拿归案,受到法律的制裁。曲铭心笑了下,笑声里满满的都是讽刺。
    且不说他们认不认罪,结果你看到了,证据在,他们不认,说放人我们就得放人。就算后面强行把他们抓回来了,法庭上抵死不认,或者编点其他理由,再或者买通法官,最后根本判不了几年,说不定还要延期执行。
    他突然俯身,压在贺白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贺白,你为什么当警察?
    为了救赎。贺白想也不想地说。
    我为找人。曲铭心说:顺带如果有人干了坏事,我不介意花时间把他揪出来关进去。如果有人干了坏事却安然无恙,我也不介意花点心思让他出事。
    你觉得报仇是对的,杀人也可以。贺白看着他一双坦荡明亮毫无犹豫的眸子,突然笑了。
    这我没资格说。曲铭心也笑了,他退回去坐好,扶着方向盘看着贺白说:毕竟我杀人太多了。
    好吧。贺白低下头笑,笑了一会抬起头来,看向曲铭心,说:对不起,是我想当然。
    黑暗中贺白的笑容不甚明显,只有声音里听得出笑意和诚恳的歉意。曲铭心挑了下眉,一瞬间有种冲动想问问他为什么不阻止自己,但那一瞬间过去,他便换了心思。
    曲铭心重新发动车子,掉头往回开。
    你猜他们在哪?曲铭心问。
    江近家。贺白毫不犹豫。
    为什么?
    宋嘉卉本来可以亲手杀了马俊明,但她没有,反而让马俊明自杀。她想报仇,但是不想把自己折进去,不然不会有那场车祸。她把两个人同时劫走,以她的想法来猜,最大的可能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自相残杀总得在封闭环境里,不然不小心跑掉一个就太麻烦了。
    要想他们自相残杀,马俊明的死要拿来做文章,还要有证据,能让他们相互抢夺。那把钥匙至今没有找到,我猜在江近家那个保险箱里。而且涂望山住公寓,进出太麻烦,有声音也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老大,二十分钟前有辆黑车进了涂望山的小区,是有人下去找了保安才开门的,而且车窗都贴了防窥膜,看不见里面。唐桥从后面凑过来,把监控画面展示给他们看。
    曲铭心扫了一眼,笑了笑,转弯开上去江近家的路。
    他往城外追是为了让那些人放松警惕,以为他没有发现。现在他半路折返,不知道那些人会做些什么。
    有一点,是刚才贺白没有猜到,曲铭心也绝对不会明说的事情。他放宋嘉卉不仅仅是因为他愿意让宋嘉卉自己报仇,更因为他从最开始就隐隐约约感觉到的那种诡异感。
    他相信宋嘉卉有足够的能力策划之前的那些事情,可他仍然觉得那个宋嘉卉与那个神秘组织有关。最初见面他就觉得蹊跷,马俊明身上的药验出来以后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他放宋嘉卉,更因为他想知道宋嘉卉跟那些人是什么关系。如果制造车祸和伪装救护车截人的都是那些人,那他现在掉头回去直奔江近家,那些人是否又会出面阻拦。
    曲铭心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收紧,他盯着前方的路面,血液逐渐沸腾起来。
    他衷心的期望能再次见到那些人,那些他找了好几年的人,那些他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的人,那些他发誓一定会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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