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桥大概年龄偏小的缘故,在习烁面前也一直充当被保护的角色,就算习烁平时会纵容他,但已经决定了的事,封桥还是会习惯性的听从。
    他的不高兴其实也只是一点儿不甘心,觉得被习烁和荆荣当小孩儿看了。
    习烁还是很了解他的,见他鼓着脸在那里生闷气,直接就把他给无视了,对弥月和荆荣说:忙活半天,都饿了吧。今天有特别新鲜的虾,咱们正好喝点儿酒。我这里自己酿的桂花酒、梅花酒整个滨海市都出名的。
    最后这句话是跟弥月说的。
    弥月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听说过他们家大名鼎鼎的自酿酒了。
    他留意封桥的表情,见他的注意力果然被习烁的话勾走了。听到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
    弥月忍不住就有些想笑,一转头见荆荣正看着他。
    荆荣是一个外形非常清正的人,也很少有特别情绪化的表情。这会儿看着他,眼睛里噙着浅浅的笑意,看上去竟有种温柔的感觉。
    弥月想细看的时候,荆荣却把脸扭开了。
    弥月就觉得,刚才的那一点儿温柔,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
    习家菜馆自酿的桂花酒果然醇香诱人,大厨的手艺也不一般,除了新鲜的鱼虾,青菜豆腐也做的十分美味。最重要的是这一餐完全顾及了两位特殊客人的饮食需求,既有小毛爱吃的糖醋丸子和酱烧小排,也有大毛爱吃的蜂蜜烤玉米和盐水花生。
    就冲着习烁的这份细心,弥月也觉得值得交这么一位朋友。
    习烁和荆荣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就聊起了要怎么把南唐约出来谈谈。
    弥月原本心里还有些压力,因为是自己的小伙伴儿发现了印章,给大家招来了这么一场麻烦。但这会儿见他们两人的态度都非常轻松,他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觉得这件事虽然有些棘手,但也未必就全无办法。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
    封桥被排除在了计划之外,他就又有些赌气了,开始跟弥月揭荆荣的老底,偶尔也说几句习烁的坏话。
    两个人都不搭理他。
    封桥就更气,弥月看不下去了,就在旁边打圆场,给封桥找了个新话题,你对乔樱很了解吗?我们一开始说怂恿你去博物馆的人可能有问题的时候,你有没有怀疑过她?
    话一出口,弥月就觉得自己犯傻了。
    果然封桥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气哼哼的说:弥月你不要受别人的影响了。小乔不是那样的人。乔家跟我们家无冤无仇的,我也没有得罪过她,她害我干嘛?
    弥月对乔樱不了解,印象中是一位非常有气质的美女。
    封桥说完,见习烁和荆荣都看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儿不识好歹,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当然也重视自己的安全,该查的我会查。
    习烁哼了一声,转过脸不理他了。
    荆荣却说:算了,我来查吧。你只要别在乔樱面前露馅就行。
    弥月也提醒他,不要让她察觉有人怀疑她了。
    习烁没说什么,他斜着眼睛看着封桥,脸上是一种不大信得过的表情。
    封桥似乎被他这个表情刺激到了,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做不到的。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大不了我在家里猫着,不去找她,这总行了吧?
    弥月却忽然反应过来刚才荆荣说的是他去查。
    他话里的意思,应该不是借助荆家的什么势力,而是通过他自己的办法去查。
    习烁注意到了弥月神情的变化,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怎么你不知道吗?荆荣是吃公粮的,专门查这查那的,跟警务系统也说得上话。
    弥月,
    弥月觉得有一道雷劈在他头上,一下就把他给劈懵了。
    荆荣是吃公家饭的,又怎么会配合王小虎那样的人来自己身边卧底除非他觉得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弥月的脑子有些乱,一时想不起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到底做过哪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通过王小虎跟自己搭上了关系,重点还在王小虎身上。
    于是,他其实是想知道身为灵犀山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弥月究竟有没有跟王小虎沆瀣一气,犯下什么有损国家利益的罪行?!
    不,这其实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荆荣一开始的接近确实是有目的的,却不是他自己说的什么替王小虎跑腿。王小虎在他这里就是个幌子。
    弥月的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乱成了一团。
    真相揭开的最初,弥月的感觉并不是被欺骗被戏耍的愤怒,而是惶恐。
    他怀疑是不是灵犀山研究所,或者干脆就是博物馆那边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导致他们被有关部门给盯上了,这才有了后面的这些事
    但这也说不过去,研究所真要出事,就算林青山不说,他的师兄弟们也总会跟他通通风的,哪怕只是隐晦的提醒,也不会什么都不说。
    弥月的思路围绕着灵犀山研究所转了几圈,试图找出什么能让人盯上的漏洞。
    其实习烁的话一说出口,荆荣也有些傻眼了马甲掉的这么突然,这也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他紧盯着弥月的脸,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地打草稿,准备迎接弥月的质问。
    *
    作者有话要说:
    露~馅~了~
    第46章 听说 你没有听说过什么传闻吗?
    习烁看看荆荣,再看看弥月,心里慢慢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你以前不知道?!
    弥月向后一靠,轻轻的吁了口气,是不知道。荆先生跟了我这么久我还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没想到是嫌疑人。
    习烁有些傻眼,用目光向荆荣求救:什么情况啊兄弟?!
    荆荣苦笑了一下,弥月你别这样想,我觉得我们这情况充其量就是没有交底,并不是存心欺骗。
    弥月淡淡应了一声,你说是,那就是吧。
    封桥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荆小荣你幼稚不幼稚啊,还搞隐瞒身份这一套你以为你是什么落难的王子吗?!
    荆荣没搭理他,而是搬着椅子讨好的往弥月身边凑了凑,其实一直想说来着,就是没找到机会。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弥月可不相信什么知无不言。
    荆荣如果是负责信息工作的,那肯定有很多内容是不能向外透露的。一句这个有规定不能外泄就足够把他挡回去,问什么都没用。
    弥月忽然就意兴阑珊起来。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就有了一种顿悟:荆荣有事瞒着他又怎样?有目的的接近他又怎么样?
    他既不是自己的家人,也并不是自己的朋友,有什么义务对自己知无不言?!
    荆荣还在一脸诚恳的看着他。
    弥月就问他,是研究所出事了吗?
    荆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摇摇头说:跟他们没有关系。
    我要问的话问完了。弥月转头问习烁,你这个自酿酒能不能卖给我两箱?我老师也很喜欢自己酿酒,也酿过桂花酒,但没你这个好他就喜欢这种调调,文人么,附庸风雅。
    习烁瞟了一眼表情有些尴尬的荆荣,干笑两声,没问题,有好东西自然要先尽着自己朋友来。我窖里还有梅子酒,也匀给你两箱。
    封桥在旁边哇了一声,弥月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在乡下有一个几百亩的农庄,种葡萄、种桂花酒窖也修在那边,好东西多着呢。
    习烁笑着说:除了种树,还养了不少鸡鸭猪羊有机会可以过去玩两天,景色还是不错的。
    话题就这么岔开了。
    荆荣忽然发现,在座的三个人谈笑风生,尴尬的就只有他自己。
    荆荣叹了口气。
    他发现他错估了弥月这个人的性格,也错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他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弥月造成困扰,但实际上,弥月可能根本没把他这个人当回事儿。
    在弥月心里,他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
    荆荣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但他的沮丧里又滋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急迫,甚至还有点儿心虚,他想要抓着弥月解释清楚。他不想让弥月在想起他的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小人。
    吃完饭,封桥打算送弥月回去,被习烁和荆荣给联手否决了。
    习烁知道封家最近一段时间对封桥的行踪都十分在意,出门之前特意跟封家打过电话,表示自己会带着人把封桥送回去。
    他看出荆荣有话要跟弥月说。这个导\火\索还是他亲手点着的,他甚至比荆荣都更加希望这两位能尽快把话都说开,别留下什么误会。
    荆荣坚持要送他,弥月也没反对。在这种问题上拉拉扯扯也没意思,再说他还带着大毛小毛,总不好自己跑出去打车。
    荆荣的车还是那辆黑色的越野,洗的很干净,车里的配饰也换了一些,看上去就是那种讲究的有钱人。
    弥月抱着大毛坐在后座,小毛仗着自己有翅膀,主动扑腾到了前座上。它喜欢占据视野最开阔的位置。
    弥月就有些感慨,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有钱人,都要继承家业的。
    荆荣不以为然,我们也不算什么有钱人我爷爷,我大伯,还有几位堂兄弟,都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普通上班族。我叔爷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开始搞投资,后来赚了点儿钱,回来办厂子。家里人当时合伙给他凑了启动金就这么的,都分了一些股份。
    不算什么有钱人,荆荣强调,只不过家里人多,做生意的也多,就显得好像家大业大似的。
    弥月彻底没话说了。
    他一个每月领死工资、偶尔靠着专业能力给自己赚点儿外快的普通人,是没有办法理解他这种老子也没啥钱,就是普通人的凡尔赛言论的。
    荆荣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谈谈吧?
    弥月想了想,点点头,行。
    地点是弥月选的,还是他上次遛猴子的那片海滩。
    这里靠近郊区了,海边的景观带还没有修起来,一眼望过去,都是大片的荒滩。靠近公路的地段还长着一蓬蓬的野草。
    这样的地方是没有什么游客来的,正好适合把大毛小毛放出来自由活动。
    夕阳西下,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浅浅的绯色。
    海面上涌动着薄雾,模糊了远处的海岸线,视野反而更显宽广。
    弥月和荆荣在沙滩上漫步,听着起伏的潮声,各自陷入沉默。
    弥月是等待荆荣开口,而荆荣,则在迟疑要从哪里开始讲起。
    良久之后,荆荣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那我就先来说说我的工作吧。
    弥月见他举着香烟询问自己的意见,就点点头说:抽你的。我没事。
    薄薄的烟气在他们周围散开,又飞快地被海风吹散了,像荆荣的声音,也带着几分不真实的缥缈之感。
    我所在的部门隶属安全部,荆荣说:主要的工作就是对地方上报的各类恶\性\事\件进行复核、整理,然后汇总归类。
    荆荣停顿了一下,眼里露出一种仿佛是好笑的神情,简单来说,这份工作的性质跟垃圾处理站也差不多。有用的要挑出来,没用的会按照规定存档,或者销毁。
    弥月听的有些懵,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因为工作量太大,我们的部门分成了不同的小组来应对不同性质的工作。我这个小组,专门负责未能正常结案的凶杀案。
    弥月,
    更想不通了。
    荆荣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笑了笑说:铺垫太长了?就快讲到了。你知道灵犀山这一块的治安防护是划入了清水镇这个片区的吗?
    这我知道。弥月挑眉,以前有游客在博物馆参观的时候发生纠纷报警,直接打到清水镇派出所了。
    荆荣就点了点头,去年在灵犀山的后山,一个叫猴子谷的地方,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就是清水镇派出所报上来的。派出所警力不足,处理不了这样的大案子,就报给了省里。省里派了专门的小组来调查,但是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就挂了悬案最后递交到我们这里来了。
    弥月垂眸,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浓密的小扇子似的,微微翕动着,挡住了他的视线。
    荆荣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像是在寻找什么,片刻之后,他说:死者是一伙儿盗墓贼。所以这个案子,其实还牵扯到了灵犀山地区的几起盗墓案件。
    弥月微微挑眉,眼神淡漠的仿佛淬了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最主要原因还在王小虎,荆荣与他对视片刻,率先移开了视线,他是警方重点怀疑的对象。警方掌握他倒卖文物、跟盗墓贼私下来往的证据,打算顺藤摸瓜,找一找他身后的关系。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上你,我们当然会特别关注一下。
    弥月狐疑的看着他。
    荆荣不闪不避的迎接他的审视,目光坦荡,却又仿佛想要在弥月的眼睛里寻找什么。
    弥月看着他,嘴角挑起了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你跟王小虎之间有什么救命之恩,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荆荣点点头,所以组长才会打发我来查清水镇的案子。
    弥月心想,这小子倒也不是全无一句真话。
    我们研究所的人最恨盗墓贼,弥月端正了心态,认真的向他作保证,不会参与这种犯法的事情。
    话别说这么满。荆荣摇了摇头,不大赞成的说:新发现的那个叫几号坑来着你追下山不就是想追回丢失的东西?要不是山上有人给王小虎通风报信,他又怎么会连你哪天下山都知道?
    弥月,
    打脸来的还挺快。
    关于这一点,弥月还真没办法指责他造谣。因为在研究所的内部,确实有人泄露了消息。虽然这个人的消息也不大准确或者说他知道的就有限,所以无法传递更加准确的消息给王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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