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术后到现在都还没有洗过澡, 已经四五天了。
    宋砚躺在床上几天了, 手脚虚软无力,刚刚撑着从床上起来,咬着牙下床。
    弥月有些担心, 就在门口守着。
    “你小心不要碰到伤口。”弥月忍不住嘱咐。
    她心里忐忑, 就在想他一只手方不方便, 可想着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宋砚这么久以来, 一直都只有一只手, 照样没什么不方便的。
    又在外面等了会儿, 弥月想起什么, 跑过去给他找衣服。
    宋砚来住院没带什么衣服,打开行李箱,就一两件。
    弥月随手拿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出来。
    刚拿起衣服,什么东西突然掉出来。
    她回头去看,只见是一个破旧的小盒子。
    盒子有巴掌那么大,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 被他用衣服包着放在行李箱里,既然随身带着,那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
    弥月看了一眼后,又把盒子放好,再把箱子关上。
    她是有点好奇,但也肯定不会动他的东西。
    这时浴室水声停了下来。
    门刚打开,弥月抱着衣服出现在门口。
    宋砚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
    他头发洗了没有擦干,额角淌着水,嘴唇依旧是病色的苍白,瞳仁格外晶莹透亮,浴室里的热气扑面而来。
    弥月往前,垫了垫脚尖,说:“穿衣服。”
    然后她就把外套要往宋砚身上套。
    宋砚行动不太方便,愣了下,下意识的蹲下来,好让弥月动作方便。
    弥月努力的把衣服给他穿上,在他蹲下来后,她又往前了一点,套好外套,小心的帮他拉上拉链。
    “虽然房间有暖气,但还是不要穿太少了。”
    弥月殷切的嘱咐:“着凉的话,身体免疫力也会下降的。”
    弥月说完,抬眼时,正好对上宋砚的视线。
    他的脸近在咫尺。
    “宋砚好乖啊。”弥月看着他的眼睛,话到嘴边不自觉脱口而出,眼里还挂着笑意。
    要给他穿衣服就自己蹲下,像个乖乖听话的小孩子。
    宋砚听见这话,神色微怔。
    他病后恢复的不是太好,至少睡了那么久,到现在脑袋都还是昏昏沉沉的。
    洗了澡之后有清醒一点,可眼前看人都依旧有些重影。
    只是有弥月的陪伴,让他很安心。
    是一颗心被人捧起来,小心翼翼珍藏的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他怕是一场梦,醒来就烟消云散。
    弥月给他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水珠,指腹停了下又移开,笑着说:“我买了水果,去洗给你吃。”
    “有草莓,金桔,葡萄,你想吃哪个?”
    弥月问他。
    刚问完,弥月又说:“我都洗一点吧,你都尝尝。”
    说着,她跑回去拿之前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
    .
    晚上弥月坐在床边看宋砚的病历。
    有些专业术语她不是很看得懂,但是她还是一行一行看的很认真。
    手术同意单上列着手术可能发生的风险,什么“截肢”,“死亡”之类的字眼,弥月心上跟着一阵阵紧缩起来。
    她都不敢问宋砚现在手的情况。
    他的手早在当初的灾难中就彻底毁掉了,那时候医生就说了,他能保下一条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比起少一只手,好太多了。
    只是后续肌肉的萎缩和神经受损,很可能波及到身体其它部位,最害怕的就是会累及脑神经。
    所以这次手术,是为了保住这只手还在。
    也是为了保命。
    弥月看着,眼眶已经渐渐的红了。
    她偏过头到暗处,偷偷的擦眼泪,不想让宋砚看到。
    努力吸了吸鼻子,弥月忍住泪意。
    她默默的把病历放到一边。
    下午刚到这里的时候,她偷偷看过宋砚做完手术的手,只是都用纱布包起来了,她也看不到什么。
    这时候再看到他的右手。
    修长匀称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的苍白微冷,单单放在那里,已经比得过难得好看的风景。
    这么好看的手,却只有一只,他心里应该比谁都觉得遗憾难过吧。
    察觉到弥月的视线,宋砚不动声色的把手放到被子一边。
    弥月讪讪的眨眼。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外面很安静,只有极偶尔响起按床头铃的声音,加上隔壁已经没人了,他们病房里更加安静。
    “我去洗脸。”弥月起身就往厕所走。
    在医院不比家里,各方面条件平常,都要忍一忍。
    弥月脱了棉衣外套,洗了脸,又简单泡了个脚,全程不到十分钟,又马上出来了。
    她风尘仆仆一路过来,身上实在不舒服,现在简单收拾一下,感觉清爽多了。
    出来的时候,宋砚在看书。
    弥月刚刚就发现床头柜上放的专业书了。
    她本来想收起来的,后面想想,还是算了。
    “不准看!”弥月从他手里把书拿过来,背过去到自己身后。
    “你要是觉得无聊,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看书费眼又费脑,他努力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宋砚是还有一个重要的课题在进行中,时间紧迫,他要在开学前完成初纲。
    但宋砚听弥月的,没反驳,只是问:“什么故事?”
    “我最近看的电视剧。”
    弥月说着,在床边坐下,吃了颗葡萄,就颇有声色的说了起来。
    “有一位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还有一个青梅,两人一起长大,将军很喜欢她,却从来不敢和她说。”
    “国家发生战乱,将军出征,临行前少女要跟他一起离开,他却跟她说,让她嫁人,不要再等他了。”
    “因为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凶险万分,他将来必是黄沙埋骨的下场,不能耽误了她。”
    “可三年之后,将军大胜归来,可她早在三年前,以为她被人嫌弃,于是万念俱灰下,从城墙一跃而下,死无全尸。”
    弥月哪里有看电视剧的心情。
    她都是胡说的。
    “她到死都不知道,也没有听过他说一句‘喜欢’。”
    弥月说完,眼中目光似有所指,停了停,看着宋砚笑了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那些书好看多了?”
    “你无聊啊也可以看看剧,看看综艺什么的,有利于心情愉悦。”
    弥月笃定的点头:“真的。”
    宋砚很少有平常年轻人该有的那些娱乐方式,不追剧不看综艺,不刷微博,甚至都很少上网。
    他的生活很简单,可偏偏又简单的让人觉得遥远。
    弥月说着,开始掰橘子,一人一半,另一半递给宋砚。
    宋砚伸手来接。
    碰到橘子时,弥月却没有松手,两人动作停住。
    突然,她俯身,在他手指上很轻的亲了一下。
    温软的唇瓣擦过指骨,轻微的酥麻,暖意转瞬即逝。
    他手微微的抖了一下,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下。
    弥月抬头,故意盯着宋砚的眼睛,一动不动。
    而后她笑着夸他说:“宋砚的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是啊,她那么坚定的告诉他。
    宋砚的手好看,特别好看。
    弥月说着,笑眯眯的把自己的手也伸到他面前,说:“你要觉得吃亏的话,那让你亲回来。”
    “好不好?”
    “你亲一亲嘛。”弥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软糯的和他说话,“或者你想亲其它地方,也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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