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云帮着他琢磨过,提出的几个想法都被否决, 只能建议说:“要不你都去试试吧。”
    试试反正又不要钱,最终定下来再交费就行。
    方海也是这么想的,天天吃过晚饭就出门,回来报告今天的体验。
    有天跑去上兽医课, 牛棚里钻一圈, 见识过给牛接生,回来还说给孩子听。
    禾儿是老家公社职工院长大,已经算半个城里孩子,哪里见过, 问:“小牛是从牛妈妈屁股出来的吗?”
    这话,方海有些难为情应,看媳妇一眼。
    赵秀云点点头,笼统觉得那应该就是屁股,没说话。
    苗苗则是对一切小动物都好奇,说:“我可以去看小牛吗?”
    她要是说去看,就是想坐下来画,方海现在都知道孩子是什么样,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说:“我才进去一小会,就这样了,你确定要去?”
    苗苗凑近爸爸,退开两步远说:“我不去了。”
    臭烘烘的,小牛应该也不可爱。
    赵秀云这才觉得一股有种若有若无的臭味,挥挥手说:“赶快去洗洗,搓干净点啊。”
    还别说,方海本来觉得做兽医也挺有意思的,但在里头待一晚上,自己也寻思不太行,毕竟这味道,没几个人受得了,他要是再待久一会,都快腌入味。
    要按以前是无所谓,几天几夜没洗都试过,现在是绝对不行,晚上还要不要上床睡觉了,再说,媳妇香喷喷的,万一叫他染上味怎么办。
    方海深谋远虑,自己心里就把兽医这一样划掉,抱着盆去澡堂。
    等他回来,孩子已经被妈妈赶上床睡觉。
    赵秀云听见开院门的声音,从房间窗户探出头来说:“锁好啊。”
    方海本来都锁好要进屋,又猛地回头看,才应道:“锁好了。”
    明明他也记得自己是锁过的,但媳妇一说,他又不确定起来,生怕是哪里没做好要挨骂。
    他把一楼的门窗都检查过,才上楼。
    赵秀云已经躺在被窝里,见他进来说:“你有多打几遍肥皂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刚刚一直闻见家里有股挥之不去的味道。
    方海都快把自己搓掉一层皮,伸出手说:“你闻闻。”
    他用的肥皂是没味道的,不像媳妇孩子用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当然,也更便宜。
    赵秀云鼻子动动,眼睛转转,“嗯”一声说:“下次不要去上这种课了。”
    又有些惊恐说:“你不会想学这个吧?”
    要是实在想去,她也不好拦啊。
    方海其实在牛棚里都没敢大口呼气,连忙摇头说:“不去不去。”
    赵秀云这才松口气,不过还是说:“你要是想去,咱就去。”
    生怕他是觉得家里人受不住这个味道,才不想去的。
    方海承认这是这几天以来最感兴趣的一堂课,但模模糊糊间又觉得差点什么,说:“不是最喜欢的。”
    他这次是一门心思要上个最喜欢的,也是头回觉得自己的爱好有这么贫瘠,竟然连自己想上什么都想不出来。
    赵秀云已经帮他想过不少,这会又试着说:“有没有什么跟你现在工作相关的?”
    各单位都很鼓励职工进修,像他这种情况的话,可以补贴点夜校的学费,要是能对工作有用的话是再好不过。
    方海其实也想过,不过他现在的工作专业性太强,属于除开公安学校,想学的东西别的地方都没在教,自己想想都叹气说:“我当年要是没去当兵,估计一事无成。”
    真是时也命也,他本来就是个普通人,当年跨出那一步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有今天。
    赵秀云最不喜欢听他贬低自己,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只是还不知道而已。”
    三十大几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听上去更像是笑话。
    方海心里头多多少少有点苦涩,觉得自己活得还没有苗苗明白,问说:“我是不是过得特别糊涂?”
    赵秀云还就不信了,说:“肯定能找出来的,今晚我就是不睡,都给你找出来。”
    反正她最近不用上课,忙着写毕业论文,明天晚点起没关系。
    那倒也没有这么急,方海知道她的性子,赶快说:“不用不用,我明天还要带早训呢。”
    虽然是副校长,但凡事亲力亲为,主抓的就是训练,学生们送外号“方黑面”,跑操的时候看到他精神都得抖起来,生怕被加罚。
    干这工作,学生的成绩,就是他的成绩,也是职责所在。
    方海平常一点都不肯放松,立志要为公安队伍输送一批优秀人才。
    想到他要早起,又知道自己不睡,他肯定不睡,赵秀云只得作罢,不过多多少少有点夜不能眠。
    其实她可以理解方海现在的状态,小半辈子没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人,到这个时候才想着以自己为主,哪有这么容易。
    就是因为不容易,才让她心软。
    这个家里,每件事、每个人,都被他排在自己的前面。
    方海没想这么多,只是接着“盲人摸象”,一点一点地探索,好玩的事情发现不少,却没有最想要的,本来他都想退而求其次,选个差不多的就行,下决定之前把夜校所有专业都看一遍,最终发现,自己还是有两样没体验过的。
    除开护理都是小姑娘,还有一门课,就是心理学。
    八十年代,心理学和神经病好像是划等号的,一般人都不大会去学这个。
    方海每次看到都会下意识忽略,今天是起兴趣,想着反正也是最后关头,索性去听听看。
    报这门课的人着实少,不像学会计的,桌椅板凳都不够用,多少人是站着上课。
    方海往里头一站还挺突兀,坐在后头听一会,越听越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主要教的是社会心理学。
    这俩词方海本来都认得,合在一起简直闻所未闻,只大概听说这是一门研究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的课。
    听上去就很厉害,方海这小脑袋都没法理解。
    但越听越着迷,尤其是老师剖析人性的几句,居然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下课后就决定,自己就要学这个。
    他交钱交得爽快,回家其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和媳妇说,一般大家说到心理两个字,真除神经病外没有其它想法。
    赵秀云听完都没想这么多,只问说:“是不是学心理学,可以猜出人家心里想什么?”
    隔行如隔山,她对这个专业也不是很懂。
    方海自己还没入门,啥都不懂,模模糊糊说:“可以的吧?”
    他现在都搞不大清楚要学的是什么,纯粹是凭想法来。
    赵秀云只高兴于他终于有想做的事情,努力挖掘这门课的优点,说:“那你要是学得好的话,也可以用在审犯人身上。”
    简直是一举两得。
    还真是,方海报的时候都没想过这么多,这会也觉得再好不过,一颗心更加坚定,说:“我一定好好学。”
    能说这些话,证明夫妻俩确实都是门外汉。
    方海很快知道这门学科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理论的东西比较多,当时他没去报法律,就是想逃脱背诵,没想到现在是逃也逃不开,每天抱着书叽里咕噜,就怕考试被刷下来,拿不到夜校毕业证。
    那才真的叫前功尽弃。
    一时之间,他很是水深火热,正有火没地方发的时候,有人送上门来。
    还不是别人,正是他现在毫不留情对待的弟弟,方川。
    第222章 上门炫耀   第一更
    方川是去年因为逾期滞留和反抗执法被带走的, 送到采石场去改造,刑期正好七个月。
    按道理他这种情况, 刑满要统一送回原籍,不过他运气好,和因为“做买卖数额过大”而进去的狱友称兄道弟上,人家出来重操旧业,开个小饭馆,拉拔朋友,让他有机会在店里做个洗碗工, 还给办下来暂住证。
    方川那叫一个得意,寻思自己有本事啊, 亲哥亲姐都见死不救,再有本事,也不及外头兄弟讲义气, 心里是感动得五体投地。
    特意上门来炫耀自己的本事。
    正好只有赵秀云在家,开门一看是他只觉得晦气,说:“你怎么没回老家?”
    方川从前没少对这位四嫂吆来喝去,也不太怕, 当没看见就是径直往里走,大大咧咧说:“我四哥呢?”
    要是搁他四哥跟前,他还不敢这样呢。
    赵秀云现在也不是让婆家人拿捏的,说:“以为都跟你似的, 蚂蟥一样专吸血不干活?”
    方川今天还就是来说这个, 昂首挺胸说:“我还就有工作了。”
    赵秀云当然不信,又琢磨着说不定是婆婆攒钱给他在来家疏通的,冷笑一声说:“行,那赶快回去上班吧, 不远送。”
    方川话还没说完,哪里肯走,往客厅一坐,说:“不懂给客人上茶的吗?”
    他也就是怕被四哥打,别的人可不怕,心里还觉得多半是这娘们挑拨的,不然他四哥以前多好的人啊。
    上这指挥谁啊。
    赵秀云喊一声“小黄”,狗立刻就蹿起来,嘴巴这么一张,方川只差没跳起来,说:“你想干嘛!我可告诉你,我现在是有正经单位的人了!”
    真不是赵秀云瞧不起人,但她天生爱打听,还是问说:“什么单位?”
    方川哪好意思说自己是洗碗工,吹牛说:“富华饭店的经理。”
    赵秀云这会还以为他说的是老家,很是奇怪道:“咱们那儿不是不让开店嘛?”
    小地方,政策上还是很保守,据外甥说大家还是背地里悄悄地多。
    呵,什么这儿那儿的,方川装作毫不在意地拍拍肩上的灰说:“就在沪市。”
    不知道是发什么癔症,先别说他哪里是做经理的材料,就说他一个外地人,想在这儿找一份好工作,还有案底,简直是难如登天。
    现在虽然是不兴成分看三代那套,但讲究些的单位都是要查的,哪怕有,也只会是个小作坊。
    名字起得还厉害,富华饭店?
    方圆八百里有什么,赵秀云可都是一清二楚,追问道:“开在哪?”
    那要是让他们知道,万一哪天特意找过去,自己是洗碗工的事情不就戳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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