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人啊,我气不过。”
    别看都是孩子,或者说,正因为是孩子,有时候骂起来人更肆无忌惮,方海围观过一次小孩骂架,有些脏话都超出他的想象,禾儿恰恰是不太会骂架的类型,还有帮手,可不就爱打架。
    他问:“打得厉害吗?”
    厉害是不厉害,但是,禾儿小声说:“他妈妈一定会找上门。”
    大家都开玩笑说,李建设要是掉根头发,他妈都要找人麻烦的,就是个告状精爱哭鬼。
    头疼啊。
    方海只能说:“我最多帮你拦着点啊。”
    禾儿也没全指望爸爸,一脸沉重地点点头。
    高明本来要回家吃饭都没回,留下来一起等挨打。
    谁看都知道不对劲,赵秀云手在桌面上点点,说:“今天看打架,还干嘛了?”
    禾儿若无其事说:“没有啊,还玩打仗。”
    没有。
    赵秀云半信半疑,慢慢吃饭,吃着吃着问:“禾儿怎么不说话?”
    就数这孩子话最多,一到家满屋子叽叽喳喳地,全是她的声,饭都堵不住她的嘴,今天那屁股不沾椅子的劲啊。
    禾儿眨巴眨巴眼,“被迫”开始说话,她倒是有一肚子话要说,不过是着急等李建设妈妈来,一时半会顾不上说而已。
    就这样,还敢说没问题。
    赵秀云笑得诡异,再看孩子爸爸一眼,说:“谁先交代?”
    方海早几年设想过自己万一被俘,要如何顽强抵抗,坚决不投降,这会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块做烈士的料,就这一眼,怎么一咕哝全想说出去。
    他思来想去,还是避开眼神垂下头,姑娘可还看着呢。
    哟,搁家里讲义气?
    赵秀云开玩笑道:“要不弄点鸡血,你们出去搞个对天结拜、歃血为盟?”
    方海觉得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的,还笑了两声。
    傻爸爸哦,禾儿忍不住摇头,背已经挺得直直的,手乖乖巧巧放在大腿上不说话。
    赵秀云也觉得他是太傻了,手猛地在桌面上一拍,说:”要不要给你摆三牲啊?“
    方海冤枉啊,看一眼大女儿。
    禾儿一咬牙,说:“我跟人打架。”
    高明跟生怕谁忘记他似的,说:“我也打了。”
    赵秀云还以为是打的群架,眉头都拧下来,说:“是不是说过,不许打群架。”
    就那群架,别看小胳膊小腿的,弄不好谁就给你来一下,找人都没地找去。
    禾儿连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是我们把李建设打了。”
    叫建设的就有好几个,赵秀云一时没想起来,“哦”一声说:“是不是那个爱哭的小男孩?”
    岂止是爱哭啊,口头禅就是“我要告我妈”,谁愿意搭理他啊,禾儿一向不跟他玩的,怎么还打人了。
    禾儿一脸嫌弃道:“特别爱哭。”
    除了妹妹,谁都不许哭哭啼啼的,烦人。
    赵秀云也想起来李建设妈妈的脾气,问:“为啥打他?”
    禾儿咬死是李建设骂人,至于骂什么,她犹犹豫豫说:“特别难听,我不敢说。”
    妈妈说不能骂脏话,别再给她罪加一等。
    赵秀云总得听听值不值当打人吧,看一眼苗苗,说:“你悄悄地说。”
    是太悄悄,方海这样好的耳朵都没听见,只看得到媳妇脸都黑了,赵秀云都快把筷子掰断,比刚刚更生气的样子。
    说:“要敢来,我还撕他的嘴。”
    这么大一点点,怎么嘴巴这么脏,打他真是打得不冤啊。
    但打架也不是好事。
    赵秀云说:“打架也是不对的,知道吗?”
    方海有些好奇这个李建设骂了什么,寻思晚一点再问,听见有人敲门,桌上几个交换眼神。
    还真是李建设和他妈妈。
    打得不严重,小孩儿脸上蹭破块皮,委委屈屈地跟在妈妈背后,露出半个头,他妈赵金花嚷嚷开。
    “我说赵干事,你们家孩子把我儿子给打成这样,还讲不讲理。”
    赵秀云反问说:“那你问没问他为什么挨打?”
    赵金花当然没问,大声说:“那有啥也不能把孩子打成这样吧!”
    赵秀云微微笑,说:“当然不能。”
    “赵金花,你妈是绝户头,你是小绝户头。”
    这话跟咒人家死有什么区别,赵金花当即就不干了,嘴里骂骂咧咧,手上还要来拧赵秀云。
    方海把媳妇拽到身后,就他这身板,钱金花只敢动动嘴。
    赵秀云还嫌不够,鹦鹉学舌把禾儿说给她听的话全说一遍。
    末了说:“我看你很是宽宏大量的样子,一定不会为这几句话打人骂人。”
    看热闹的噗嗤笑出声,赵金花火上心头,说:“你们就不就是绝户头,还怕人说吗?”
    赵秀云眼神凝下来,说:“报上天天倡导‘女儿也是传后人’,可见你是不读书不看报的,跟你说了也没用,但是跟领导对着干还敢大声说出来的,你可是第一个。”
    家属院在运动中一直很安静,不代表大家不在旋风中。
    赵秀云语带威胁说:“你最好想想清楚再说话。”
    张梅花赶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赶快拦说:“干嘛呢秀云!”
    真叫扣帽子,可不是小事。
    赵秀云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大动干戈,纯粹是吓吓她,表情收起来说:“没事主任。”
    环顾四周,大家都来看热闹。
    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啊。
    赵秀云说:“不管别人家怎么样,我们家就是只有两个姑娘,我们家的掌上明珠,再叫我听见这种话,我第一个撕她的嘴。”
    当着孩子面说,还是大过年,不够缺德的,背地里嚼舌根也就算,人在世上,哪个不被说。可都踩在人脸面上,不打回去还打量这个家都是吃软饭长大的。
    张梅花主持着散开,有心说几句,看赵秀云的样子就知道,人家什么都不用说,手在腿上一拍说:“我得赶紧回去吃饭了。”
    赵秀云客气送她到楼梯口,说:“辛苦您,大晚上跑这一趟。”
    等送完她,回到家里,说:“愣着干嘛,收桌子啊。”
    第96章 交代   赵秀云有件事一直想做,但没找到……
    赵秀云有件事一直想做, 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她还没开诚公布跟孩子谈过,以后家里不会再有第三个孩子这件事。
    哦, 现在还有半个。
    反正今天是话赶话,她连高明都叫与会,非常正式地宣布这件事,禾儿一直很在意家里会不会有弟弟,大人嚼舌根子从不会避着孩子,更有的,是特意当着孩子面问, 即使她从父母那里得到了许多的爱,对这件事仍然是不确定的, 和大环境也有关。
    禾儿问:“是不会有弟弟,还是弟弟妹妹都不会有?”
    妹妹的话,她还是喜欢的。
    就连苗苗都很喜欢, 她也想做姐姐。
    她坐在小板凳上,举起自己的小手说:“那能有姐姐吗?”
    她还不懂,再生也不会是姐姐这个道理,禾儿横眉倒竖, 说:“还要姐姐?”
    气得脸都鼓起来。
    苗苗放下手,说:“不要了。”
    这还差不多,禾儿还是问妈妈,说:“那没有弟弟怎么办?”
    什么叫“怎么办”?
    只有赵秀云明白孩子的意思, 等着她爸爸回答。
    方海觉得奇怪, 说:“就没有呗。”
    禾儿虽然觉得“绝户头”不是好话,也一向要强,但她目光所见,心里是默认家里要有个弟弟的, 只是希望他来得晚一点。
    她回忆起大人的话。
    “没有弟弟,以后结婚娘家就没人撑腰。”
    “爸爸妈妈的钱就不知道留给谁。”
    ……
    这些田间地头的共识,方海想想说:“你舅舅也是妈妈的弟弟,撑腰过吗?”
    舅舅。
    禾儿嫌弃撇撇嘴。
    他又说:“如果我跟你妈到时候有钱,就给你和妹妹。”
    这个家现在是没钱,要不是刚发下来工资,就差喝西北风了。
    禾儿不解道:“钱可以给女儿吗?”
    大家都说,养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禾儿不喜欢弟弟,但她知道可以跟妈妈提任何要求,这个是不可以的,打小心眼多,这会问题一个接一个,方海都有些招架不住,最后一锤定音说:“反正,咱们家就只有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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