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不太懂孩子这种心思,他压根没上过学,有些好奇道:“你们班就一个爸爸接的孩子都没有?”
    禾儿一脸正常。
    “当然没有。”
    奶奶接、妈妈接、哥哥姐姐接,但是爸爸是一定不会来接的,为什么不来呢?那她不知道。
    像娟子的爸爸就不上班,只有妈妈上班,但也是妈妈接。
    一个都没有?方海结结实实吃一大惊,他以前从没想过这些,现在仔细回忆,还真没听说过哪位战友说接孩子的。好像大家都默认是妈妈接,现在看来,其实爸爸接也挺好的,没看给孩子高兴的吗。
    牵着爸爸的手都不放。
    禾儿来随军的时候已经是大孩子,心眼又多,跟爸爸其实有几分隔阂,不像妹妹,年纪小不记事,现在你再跟她说老家已经是模模糊糊。
    禾儿对爸爸一直有几分抗拒,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还是方海自己觉得出来的,人家面上还是亲亲热热,但这会觉得孩子跟他还是挺亲近的,起码不像原来那样。
    看来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方海善于反思,说:“明天我还接送你,好吗?”
    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啊,她都是七岁的大孩子了。
    禾儿兴高采烈说:“好呀好呀。”
    她一张小嘴本来就很会叭叭叭,今天更是一点都不累。
    方海真觉得脑壳疼,问:“饿不饿,要不要吃饼干?”
    禾儿半玩半干活一整天,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伸出手来。
    “要吃。”
    方海只有两块,不大不小的。
    禾儿把一块掰成两半,她一半,王月婷一半,高明一半,爸爸一半。看得出来,几个孩子是常分吃的,手随便在裤腿上一擦就接过去。
    禾儿咬两口就没了,又在裤腿上擦一下,擦完看爸爸。
    “不可以告诉妈妈。”
    父女俩现在的“秘密”多得很,不差这一个两个的,方海爽快应承。
    王月婷仍旧非常羡慕,小小声地说:“你爸爸真好。”
    她爸爸虽然也很好,但不是这种好。
    小姐俩咬耳朵,高明听得见也不参与,这孩子好像就是没什么话,任何一个当爹妈的看了都心疼。后妈手里头养着的孩子,老高这个做爹的怎么回事。
    方海把满院子当爹的比来比去,觉得还是自己最好,走路都快有风。
    禾儿也觉得爸爸最好,反正比别人家的都好,一进家门就嚷嚷开。
    “妈妈妈妈,爸爸去接我放学了。”
    赵秀云做着饭,探头出来问:“什么?”
    她以为在自己是听错了呢。
    禾儿又重复一遍,手舞足蹈得都快飞出去。
    赵秀云看方海:“怎么突然想到去接她?”
    没见他想过这茬啊,再说了,不是出门开会的嘛,她还寻思老半天,怎么还不回来,到底要不要做饭了。
    方海咳嗽一声,照实说:“我打妇联办公室过,王海军说他要去接妹妹。我想着禾儿肯定也想有人接。”
    不是爱别苗头嘛,他虽然不赞成这种行为,小孩子就该比成绩这种好的,但想到姑娘回来又要不高兴,叹口气也得去啊。
    赵秀云惊讶了:”王海军还天天去接妹妹的吗?“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毕竟不学农的话都是一个点上下学,一点也不突兀,谁能想到十岁大的孩子有这样的关照妹妹,还是男孩子。
    禾儿大喊:“他还送王兰兰到地里。”
    听听,听听,人家的哥哥。
    方海这个做爹的都自愧不如,再次重复道:“爸爸明天也送你。”
    禾儿先是看妈妈,看她没有说话,才兴高采烈的点点头说:“也送苗苗!”
    其实苗苗根本不在意,一个劲揪着姐姐的衣服,要她到外面跟自己玩。
    禾儿有点意犹未尽,索性带着她去空地宣传今天的事,务必叫大家都知道。
    赵秀云没拦,说一句:“一会会就要自己回来啊,快开饭了。”
    禾儿留下“知道了”的尾音,带着妹妹跑开老远。
    方海把话又绕回来。
    “是啊,我也奇怪,王家什么情况啊?”
    “海军妈妈就在食堂上班,他上头还有四个哥哥姐姐,大姐是下乡到苏州结婚了,大哥在海南当兵,二哥应该是广东,老四是姑娘,在市里念初中呢,没什么特别的啊。”
    饶是知道她的本事,方海也是再度被惊到,问:“这院里还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人家?”
    赵秀云冷笑道:“这院里有没有你知道的人家?”
    得,方海不提这个,站边上说刚才去接孩子的盛景。
    “禾儿溜我跟溜猴子似的,见人就说。你是没看到王家那姑娘,哭得都快背过去了。我就不懂,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只有回被烤鹌鹑馋哭。”
    那鹌鹑香啊,都不用撒什么调料,就地架上火,味道能飘出十里远。
    说起来还有点因为自己的意思孩子才哭的,方海多少过意不去,说:“禾儿这脾气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
    分明知道人家难过,还非得火上浇油,怎么瞅怎么有点不太好。
    在“修理”这棵小树苗上,赵秀云总是上心的,笑过后也觉得不好,示意他端饭菜。
    “晚上我问问。”
    这事指望方海是不成的,他摆好碗筷,赵秀云就在门边大喊孩子回来吃饭。
    她扯嗓子,邻居家也扯嗓子,陈秀英的小身体里有大大的力量,赵秀云自己都瘦了,好歹个头还有些,面色红润。
    她是又瘦又小,脸色还有些蜡黄,一看就不是什么健康之象,但一对上家里四个儿子,那叫一个又精气神。
    陈秀英喊两嗓子,一看赵秀云,说她:“你这样喊,怎么听得到。”
    读书人就是秀气,放不开啊。
    赵秀云不甚在意:“听得到的,一会就回来。”
    也不单她们两家在喊,楼上楼下,楼前楼后,此消彼长、此起彼伏。
    孩子们不一定是听着自家妈妈的声音回来的,十有八九是都觉得差不多,一下子散开来。
    果然,没多会禾儿就带着妹妹跑回来。
    赵秀云给她整理头发,一边梳头发,一边念叨。
    “你是拿手干活,又不是拿头发,怎么天天都弄成这样子。”
    禾儿吐舌头。
    “它一直掉,我也没有办法。”
    她只会梳最简单的头发,不会像妈妈一样扎麻花。
    每天梳什么头发去上学,对孩子来说也是顶要紧的事,她被妈妈扯头发弄得龇牙咧嘴,还不肯放弃地咬着饭勺。
    给饿的。
    还提意见说:“爸爸你明天能多带点吃的去接我吗?”
    方海点点头,这有什么难的,家里总不会短孩子的嘴。饼干、点心,要什么有什么。
    他还问:“你想要哪个饼干?”
    饼干贵,买的人家少,百货大楼有时候放到快过期,或者财政紧张,就拿出来不要票卖。沪市不像别的地方,只有些本地产的东西,连饼干也五花八门,什么香蕉味、草莓味、牛奶味。
    反正这次有什么不要票的,就买什么。
    禾儿得寸进尺说:“可以每种都要吗?”
    给她能的,赵秀云问:“怎么不说全给你带上?”
    一天能吃两块不错了,可是细粮啊。
    不行就不行,禾儿也就是试试,不成就是挨句说,万一赶上妈妈心情好是能成的,那就是白捡的便宜。
    赵秀云有时候都不知道这孩子像谁,反正她和方海这么大的时候,肯定是不敢和家里讨价还价的,也没那个机会。
    她把鸡蛋羹搅碎,拌饭喂给苗苗,问她:“你今天在育红班玩什么了?”
    苗苗天生的不爱说话,快两周岁才会叫妈妈,当时给赵秀云急的,以为自己生了个哑巴。乡下的土办法,说找人招招魂,要不是怕被举、报,她还真去了。
    等会说话了,还是叫人愁,不问基本不吭声,哪像个孩子啊。
    姐俩真是各有各叫当妈的愁的,赵秀云没事就问问她话,估计一天嘴巴就动这两下。
    苗苗慢条斯理。
    “画小花,我和若云坐,王老师叫我们不要坐一起。”
    说来也怪,她和白若云就是合得来,凑在一块能叽叽喳喳老半天,是老师们的重点对象。
    白家这孩子也是古灵精怪的,不过是她奶奶带,老太太有些奇奇怪怪的,从来不带孩子在楼下玩,谁上门都板着张脸,赵秀云也从不带苗苗去找。
    白这个姓,有些特别,方海想不起来是哪个战友,问:”谁姓白来的?“
    “都不姓白,若云是跟妈妈姓。”
    “上门女婿啊?”
    “不是。”
    赵秀云不想在孩子面前说,给他使眼色。
    那就是有内情在,方海耸耸肩不搭话。
    晚饭吃完,禾儿本来又要出门玩,被妈妈叫住。
    小孩子有自己的敏锐,她一脸乖巧地站好,眼睛灵动,水汪汪的,样子也是有几分叫人怜爱。
    方海忙装作没在听,带苗苗在院子里找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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