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禩也顾不得侍从古怪的眼神了,道:大爷去了何处?
    侍从道:大爷没说,不过奴才看着大爷朝太子殿下的帐幕方向去了。
    糟了。云禩和胤禛心底里都是咯噔一声,只有三岁的大爷若是撞见了太子,还不天下大乱?
    太子有晨起沐浴的习惯,今日要启程前往准噶尔,这一路上到了宁夏才能休息片刻,条件必然十分艰苦,所以太子打算沐浴一番,再启程离开。
    太子令侍从打来热水,帐幕里暖洋洋的,袅袅雾气,太子舒坦的坐在浴桶里,喟叹了一声,正在享受着沐浴的解乏,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
    太子胤礽还以为是加热水的小太监来了,他也没看对方,便道:来的正好,热水先不用加,给本宫揉揉肩膀,这破地方,床榻也硬得很,歇息一晚上肩膀酸疼的厉害。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暗搓搓的走过去,站在太子身后。
    太子等了一会子,不见小太监给自己揉肩膀,他的脾气瞬间上来了,愤怒的转头呵斥:大胆奴才,本宫说话你没听见么?耳朵聋
    他的话还未说完,惊讶的看着来人。
    不是甚么小太监,竟然是大爷胤褆!
    太子奇怪的道:这一大早儿的,大爷怎么到本宫这里来了?
    大爷也不说话,而且表情怪怪的。
    太子更是奇怪,因着大爷衣冠整齐,自己又赤着膀子坐在浴桶里,实在不像话,太子刚想起身披上衣裳,就听到大爷嘿嘿一笑,随即大喊一声,一个猛子跨入了浴桶中。
    你
    你干甚么!?
    放肆!
    太子吓得脸色铁青,大爷的动作很快,简直是风驰电掣,呼啦一捧子水直接飞溅在太子的脸上,拍打的太子都懵了,紧跟着浴桶里便挤下了两个成年男子,浴桶瞬间都要挤炸了。
    太子隐约听见大爷喊的那一嗓子是口渴,喝水啦
    太子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毕竟平日里的大爷稳重且心思深沉,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儿来?他做甚么事情都是有准备的,甚至是有目的的,绝对不会简单。
    眼下太子便懵了,一头一脸全是水,大爷进来还在扑腾,两只大手伸进热汤中。
    太子吓得汗毛倒竖,要知道太子这会子还赤着膀子,大爷突然把手伸进浴桶,太子连连后退,但是浴桶就这么大,完全没有退路。
    大爷则是伸手进浴桶里,掬起一把水来,真的要喝洗澡水!
    哗啦
    就在这危在旦夕的时刻,云禩和胤禛听到太子帐幕里的大喊声,来不及通传,直接冲了进来。
    果不其然,大爷就在太子帐幕里,那场面实在太刺激了,太子在沐浴,大爷在喝洗澡水?
    云禩脑袋疼的要炸裂,立刻冲上去,一把抓住大爷,不让他喝洗澡水,拉着大爷从浴桶里出来。
    大爷还是很听话的,起码很听云禩的话,乖乖巧巧的从浴桶里迈出来。
    太子赶忙也跨出浴桶,因着匆忙,差点子左脚拌右脚,连忙扶住旁边的屏风,将衣衫披在身上,这才怒气冲冲,脸色气成了猪肝色,手指发麻颤抖的指着大爷,道:你疯了是不是?!今儿个算是明摆着来找茬儿的?好啊!你可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本宫必然要在皇阿玛面前参奏你一本!你等着!
    云禩赶紧把大爷推给胤禛,安抚太子道:太子,大哥并非有意给太难堪的,其实其实
    云禩急中生智,总不能告诉太子,其实大爷的智商下线了,现在只有三岁的神志罢?
    云禩灵机一动,道:其实大爷昨儿个与弟弟饮了些酒,现在还醉着。
    撒酒疯?太子气的胸口狠狠起伏着:我看他不是撒酒疯,他是借酒撒风!他就是看本宫不顺眼很久了!这会子来给本宫难堪!好啊,大爷真真儿是阴险,有本事你明着来啊!
    云禩连连给胤禛打眼色,胤禛淡定的将大爷拉出了营帐,云禩继续安抚太子。
    云禩好不容易把太子安抚住,精疲力尽的离开了太子的帐幕,一回到自己的帐幕,便看到便宜四哥和三岁大爷都在这里。
    云禩瘫坐在榻牙子上,缓缓的道:累死我了
    胤禛道:一会子上路,让大爷与你坐马车,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就说你的伤势还没痊愈,身子骨虚弱,不得骑马,准备了一驾车辇,如此大爷也可以藏在车里,不需要抛头露面。
    云禩点头道:还是四哥想得周到。
    一行人很快上路了,太子黑着脸走出来,环视四周,似乎想要找大爷胤褆算账,冷冷的道:大爷呢?
    云禩干笑道:大哥酒还未醒,这会子在辎车中歇息呢。
    没醒酒?太子冷声道:我看他是不想醒,就是故意撒邪!
    云禩道:太子多虑了,大哥是真真儿的醉了,没有针对太子的意思。
    哼。太子虽不相信,但是云禩极力做和事佬,太子是看得出来的,应该是不想让自己和大爷的关系闹得太僵,这使团的任务还没结束呢,若是叫外人听说太子和大爷闹掰了,的确会有人用词做文章。
    太子道:这次本宫先饶了他,不与他追究这么多,也是看在八弟你的面子上,但再无下次。
    云禩:有没有下次,还真是说不准,毕竟智商下线卡的时效是三天,这才第一天。
    前路漫漫
    使团启程,押送着策凌敦多布,带着认罪书前往准噶尔。
    他们本是来送亲的,但是现在计划有变,策凌敦多布被他们扣押了,既然准噶尔的人没有诚意联姻,他们若是贸然进入准噶尔,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不宜贸然进入。
    大家的意思都是一致的,不进入准噶尔,反而在宁夏驻扎下来,和准噶尔保持安全距离。
    大部队在宁夏驻扎,准噶尔来迎接的使者听说了,只好来到宁夏迎接。
    使者来到宁夏城门,被守卫拦在门外,不叫他进来,说是需要前去通报。
    云禩这面儿很快便听到了通报,太子道:准噶尔的使者,没有一个好东西,若不是八弟有远见,咱们这会子已经折在青海了,需要搓一搓他们的威风锐气才行,传令下去,让准噶尔的使者等着,本宫一会子便去亲自迎接。
    太子让使者等着,也没说等多久,使者等啊等,等啊等,一直从白天等到黄昏,在城门都快站成望夫石了,也不见太子的身影。
    天色黄昏,宁夏的大门紧闭,一直没有人开门放行的意思,准噶尔的使者等得急了,在下面朗声传话:你们太子还没来么?我们是准噶尔的迎亲使者,先放我们进去,若是怠慢了我们,你们谁来担待这个责任?
    我来。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应承了一声。
    宁夏的大门还是没有打开,但有人登上了宁夏的城楼,站在城楼上,低头遥遥的俯视着他们。
    是云禩!
    云禩登上宁夏城楼,笑眯眯的道:若是怪罪下来,爷来担待便是了。
    准噶尔的使者虽然没见过八爷,但是看到云禩这穿着打扮,便知道对方是谁了,道:八爷,咱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子人了,如何说这种话儿呢?我们在这里站了一天了,为何不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云禩幽幽一笑,道:城门是给自家人打开的,若是给别有居心的虎狼打开,岂不是引狼入室?
    这使者道:八爷,我们是友邦啊,不知您在说甚么。
    好一个友邦。云禩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友邦的?大汗的弟弟意图行刺我大清的太子与公主!
    这这
    云禩抬了抬手,鄂伦岱立刻押解着上了枷锁,五花大绑的策凌敦多布走出来,策凌敦多布前些日子杏仁中毒,虚弱了好几天,脸色难看的厉害,被鄂伦岱推搡着,脚步不稳,一副狼狈的模样。
    准噶尔的使者一看,大惊失色,道:八爷,这一定是有甚么误会!我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呢?肯定是有奸人挑拨,误会,误会啊!
    误会?云禩道:误会可真惨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要让误会背锅,误会怎么就这么惨呢?
    他说着,哗啦一声抖出一张纸来,上面还盖着朱红色的手印,道:策凌敦多布与和硕亲王世子勾结,欲图谋害我大清太子与公主,证据确凿,世子已经全部供认。
    使者懵了,兀立在宁夏大门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禩道:我知你做不了主,现在就返回,告诉你们大汗,他的诡计败露了,他的弟弟在我们手上,认罪书也在我们手上,若他不爽快的把葛尔丹的骨灰和女儿送过来,没有一些诚意,后果会很难堪。
    使者现在脸上就很难堪,也进不去城门,只好道:八爷息怒,八爷息怒,容我回去与大汗禀报,再给八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使者灰头土脸的,没能进入宁夏城门,夹着尾巴变逃走了。
    云禩从城门上下来,回了宁夏的府署,来到自己下榻的屋舍。
    他一走进去,就看到了便宜四哥,当然了,还有三岁大哥。
    大爷胤褆提着毛笔,正在写写画画,一个人顽得不亦乐乎,胤禛坐在旁边,俨然幼儿园的老师一般,拿着一本书正在看。
    胤禛见他走进来,道:准噶尔的使者走了?
    走了,云禩道:黑着脸便走了,说是请示他们大汗之后再回话。
    胤禛冷笑一声,道:策妄阿拉布坦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妥协的,想必咱们要在宁夏多逗留些日子了。
    宁夏有府署,不像青海要住在帐幕里,其实也就是蒙古包里,云禩觉得府署的条件还不错,若是需要逗留些时日,也未尝不可。
    果然如同胤禛所说,准噶尔的使者离开之后,过了一日又回来了,这次回来,也没有带来解决方案,而是又来了一个使者,说是奉了大汗的命令,来商谈议会的。
    这次来的使者明面上是使者,其实等级也不小,还是个副都统。
    太子把众人召集到堂屋来议事,商量应对准噶尔副都统的事情,大家都在座,唯独大爷胤褆又不在。
    也不知为何,这两日总是见不到大爷。
    太子蹙眉道:这么重要的议会,大爷如何不来参加?
    云禩心说,今儿个是最后半天,到了晚上,大爷的智商下线卡便失效了,失效之前,大爷肯定不能来议事,否则
    鸡犬不宁。
    云禩道:太子有所不知,大哥他水土不服,偶感风寒,这会子缠绵病榻,实在无法起身,应对准噶尔的使者也并非甚么顶天的大事儿,便让大哥好生休息一会子,养养病罢。
    太子不屑的道:属他长得像牛犊子,竟还闹病,我看他便是觉得这事儿繁琐,想要全都推给本宫。皇阿玛让他来辅助本宫,结果他倒是好,反倒像是个甩手掌柜了。
    太子虽叨念了好几句,但是准噶尔使者的事情还要解决,便开始正事儿了,道:今儿个被各位全都召集过来,便是问问你们的看法,准噶尔的使者代表他们大汗,要来与咱们谈判,你们觉得该如何?
    鄂伦岱第一个开口道:说甚么谈判,准噶尔必然是想要胡搅蛮缠。
    这一点太子也看出来了,他们肯定不想承认,一旦承认策凌敦多布真的打算行刺太子和公主,这可是天大的过错,康熙师出有名,策妄阿拉布坦又刚刚上位,将会十足被动。
    鄂伦岱道:要我说,他们就是来扯皮的,干脆不见。
    渊吝淡淡的道:不见不妥。
    鄂伦岱瞪眼过去,心说渊吝怎么回事,还是和自己唱反调,难道不该因着上次的事儿和解了么,从此兄友弟恭,和和睦睦?
    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渊吝对自己还是冷冷淡淡的,见面和平时一样,这会子一开口又否认了自己的见解,完全看不出来他哪点子把自己当榜样,若不是八爷信誓旦旦,鄂伦岱才不信这个邪。
    渊吝道:准噶尔的使者已经被拒之门外一次,若是这次还是被拒之门外,他们便可以肆意传扬,诋毁于我大清,到时候旁人会以为我大清怕了准噶尔,有损天威,因此并不妥当。
    鄂伦岱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
    太子道:不见有损威严,见了的话,又不知准噶尔这帮子使者顽甚么花样,唯恐他们捣乱,该如何是好?
    四爷胤禛眸光冰凉,道:不如阅兵。
    阅兵?太子道。
    四爷的思维跳跃性实在太大了,太子一时跟不上他的思绪,胤禛淡淡的道:准噶尔使者前来谈判,太子不若请使者一同阅兵,一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二来也能彰显我大清天威,何乐不为?
    太子一听,有道理。
    云禩也赞同,道:四哥说的有道理。
    好!太子一拍板,道:既然如此,这阅兵的事宜,便交给大爷来处置。
    显然太子还是记恨大爷的,所以故意将这棘手的事情交给大爷胤褆来完成。
    太子又道:放心,准噶尔的使者还有一些时日才会来谈判,大爷有的是时候慢慢儿养病,不着急。
    云禩:
    云禩深深的叹口气,太子和大爷较劲,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为何呢?毕竟大爷这孩子还是三岁的模样,看来今儿个晚上智商下线卡时效过了,大爷醒过来,自己还要对大爷解释一番,关于阅兵的事情。
    议会完毕,众人离开堂屋,胤禛从里面踏出来,刚要离开,便听到有人唤自己。
    四哥。
    那嗓音柔和还带着一股子笑意,仿佛三月春风,温暖又不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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