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禩并不知眼前的四哥胤禛,并非是少不更事的胤禛,如今他眼前的胤禛,已然是经历过一次九龙夺嫡,做过十三载雍正皇帝的胤禛
    云禩眼眸微动,不着痕迹的试探:四哥,食草莓?
    清朝还没有种植草莓,虽然古书上有记载类似于草莓的野生植物,但这个时候还没有食用草莓的先例,云禩手中的草莓,明艳光亮,色泽美艳欲滴,在正儿八经的古人四爷眼里,着实古怪得很。
    云禩见他不开口,继而试探道:空间里刚种出来的,倒也奇哉四哥不是亦有空间?
    胤禛阴鸷而冷漠的眼神睥睨了一眼云禩,嗓音冷淡到极点:怪力乱神之事,不信也罢。
    胤禛说罢,一抖衣摆,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四哥,云禩叫住胤禛,说:四哥才来,这便走了?
    胤禛都没有回头,似乎也是不屑回头,嗓音依旧冷漠,不见丝毫波澜,沉淀着一股与他年龄格格不入的持重与沉稳:为兄没空与八弟闲顽,先走了。
    叮!
    【是否退出空间】
    【空间小提示:退出空间后,空间会在后台运行,挂机时间也可提升空间点数哦!】
    【是】【否】
    云禩眼看着胤禛离开,自己也按下【是】,退出空间。
    唰
    桃花、花香、茅草棚子、毗连的大宅陡然消失在眼前,漫无边际的空间快速折叠,一下收入云禩的左眼。
    云禩脑海眩晕,用不上力气,眼目一阵阵发黑
    八爷!
    八爷醒了!八爷醒了!
    疡医呢?!吏目!快叫御医来!
    耳畔一片混乱,嘈杂的仿佛怪兽怒吼,云禩昏昏沉沉睁开眼目,便看到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半哭不哭,恨不能用尽吃奶的劲头好不容易挤出了两滴眼泪。
    那老者扑在云禩床边,浮夸的哭喊:八爷!八爷您可算是醒了!老天爷见怜!各方神灵保佑,实在太、太好了!
    云禩方醒过来,他在空间里看到自己一身穿衣打扮,早有准备,因而现在睁开眼目,看到复古的床凳桌椅,还有一片片古装打扮的臣工仆役,并没有甚么可惊讶的。
    唯独令云禩惊讶的是,他的左眼能看见了。
    且清晰无比,不只是看见,那嚎哭挤泪的老者头上,还冒出了一排虚像的文字。
    【空间小提示:空间等级升至1级,开启【百科全书】系统,不懂哪里点哪里,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在古代混不下去!】
    原是如此,云禩低声自语,自嘲的一笑:倒是方便,不过我母亲并不会担心这些个。
    八、八爷?您说甚么?奴才方才没听清。
    嘀
    那老者头上出现了一抹虚拟文字八贝勒府长史。
    长史,其实就是府邸里的最高管事,经由皇帝,通过宗人府指派而来,不过长史一般都是挂名管事儿,唯有婚丧嫁娶这等大事,才会来到府中,其余时间都不见人。
    云禩心中了然,看来这长史是来等着自己归天的,一旦八爷归天,长史便要速速回宫报丧。
    无事,云禩一开口,轻轻咳嗽了两声,但觉身子疲累的紧,说话气虚,软绵无力,头晕目眩,好像一团棉花,实在提不起一丁点气力,不知是不是错觉,云禩隐约觉得,除了浑身的不舒坦之外,那难以启齿之处,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撕裂之苦
    云禩不动声色道:我这身子?
    一旁跪等的御医立刻叩头:回八爷的话儿,八爷脾胃失调,又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加之思虑过重,引发了疡疾,湿热下注,筋脉横解,失血过多不过请八爷放心,这会子已然没有了性命之忧,只要安心调理,卧床静养几日,按照奴才的药方吃药,放下思虑,具能大好的!
    脾胃失调,云禩可以理解,但筋脉横解是甚么意思?
    叮!
    【空间小提示:《素问生气通天论》:筋脉横解,肠澼为痔】
    云禩恍然,怪不得方才隐隐觉得难以启齿之处有些撕裂之痛。十人九痔,不单是现代,古人也被痔病困扰,尤其是工作压力大,饮食不规律,思虑深重,痰湿体质之人,更容易被此等疾病困扰。
    云禩只是没成想,自己刚一来这里,竟会遭遇如此尴尬之事。
    叮!
    百科不愧是百科,生怕云禩不明白,孜孜不倦的详解,简单易懂,清晰明了,甚至震撼人心!
    【空间小提示:筋脉横解,失血过多肛裂流血!】
    云禩:空间如此体贴,突然不想要了,丢了罢。
    第4章
    八哥!听说你身子不爽!
    弟弟特来探看你的!
    八哥!
    云禩刚刚想要歇息一会子,这身子闹个痔病,失血过多险些没了,可见有多严重,堪堪躺下,还未曾闭眼,便听到一连串儿的大呼小叫。
    随即复又传来随侍处的仆役声响:九爷!九爷,八爷才歇息下,这会子怕是睡了,九爷还是改日,改日
    放屁!就凭你也配让你九爷爷改日?
    那那九爷容得奴才去通传一二
    放屁!随侍处的仆役两次都未说完话儿,又被对方不容情面的打断,清朗的声音带着桀骜不驯的讥笑:我来自己哥哥家里,探病探病,亲近亲近,还需要你这狗奴才通传?滚!再不滚,爷爷踹得你滚!
    云禩撑着手臂坐起身来,向来云淡风轻的脸面微微皱了皱眉头,嘶轻轻抽了一口冷气,只觉身下那难以启齿的地方仍然传来丝丝疼痛之感,虽不算厉害,但十足折磨人。
    云禩往日里并没有这样的病痛苦恼,没成想来到古代,莫名其妙便多了这么一个毛病。
    他慢慢坐起来,提高了嗓音:请九爷到茶堂稍坐,我收拾齐整便来。
    外面随侍的仆役听到了云禩的话,立马回话:是!九爷,您这面儿请,小心台矶。
    云禩起身整理,吱呀推开屋门,便往茶堂而去。
    茶堂之中,一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大马金刀的横翘着二郎腿,坐在茶桌旁的大椅上,手中晃着一把玉坠子包金边的折扇,腰间带扣,挂着佩觿、荷包、短刀,还有一只象牙雕的牙签筒子,一身贵气难以掩饰。
    按说这皇子的衣袍服饰,全都是内务府发两淮制造局,统一绣花、剪裁、织造的袍子,样式也都是由礼部定式,统一令如意馆画师手绘,再由内务府广储司统一验收、分发下来的。
    这许多的统一,阿哥们穿起来应是一样样儿的,但云禩穿起来,便觉风淡云轻,淡雅脱俗,而眼前这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穿起来,便贵气逼人,一身金闪闪的挂扣、配饰,闪耀夺目,仿佛一座行走的金山银山。
    云禩看这少年通身有钱人的气派,还有方才他口中九爷、九爷爷诸如此类的自报家门,想必此少年便是现在身体同父异母的弟弟,历史上八爷党最忠犬的拥护者九爷胤禟。
    如今的云禩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年轻的紧,而老九胤禟比八爷还要小几岁,看起来只十五岁左右,别说是年轻,脸面和身量间还挂着一丝丝的青涩与稚嫩。
    但胤禟显然不觉得自己稚嫩,大马金刀的坐着,分明生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乍一看上去竟有几分乖巧斯文的错觉,但他的行走站立,可一丁点子也与乖巧无关,甚至大相径庭,十足的豪迈狂野。
    云禩并不是正主儿,也是第一次与老九胤禟打交道,不露痕迹,镇定的微笑:九弟。
    少年胤禟抬起头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也不回礼,只是挑唇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单音:呦!
    随即上下开始打量起云禩来,那眼神赤、裸、裸的,完全藏不住感情,仿佛在戏谑地说:还没死呐?
    云禩面容平和,眼眸微微轻晃了两下,在心里寻思着,按理来说,这九爷胤禟应该是八爷最忠实的拥护者,九龙夺嫡中八爷党的重要成员之一,那么老九胤禟与自己的干系必然十足亲近才是,但是如今一看
    不然。
    云禩转念一想,皇子们尚且年轻,九龙夺嫡还未开始,表面上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或许这老九,还未被自己收服,仿佛一只桀骜不驯的小狼崽子一般。
    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来,老九这头小狼崽儿好像十足看不上自己,今儿个怕是来趁火打劫,趁病找茬儿的。
    果不其然,老九晃着二郎腿,痞里痞气的开口:八哥,我听卢依道说你病了,危在旦夕,啧今儿个一看,你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嘛?甭提多硬朗了。
    卢依道便是西洋来的外科医师,老九胤禟小时候耳朵得过疮疡病,溃烂流脓,就是洋人外科大夫医看好的,所以胤禟从小便对洋人的顽意儿和物什特别感兴趣,还精通外语,阿哥里面唯独他不需要翻译官便可以和洋人沟通,加之他又喜欢结交,所以与洋人走得很近,但凡紫禁城和北京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的人脉最多,知晓得也是最快的。
    云禩不动声色,仿佛听不懂他尖酸刻薄的挖苦,脸上仍旧挂着温和实则疏离的笑意:多谢九弟关心,我这身子虽不说大好,但大抵也好了七八分。
    呿!老九尖酸刻薄的铁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劲道,委实令他觉得无趣儿,反而没了欺负人的快感和爽利。
    不过老九并未放弃,再次开口找茬儿:八哥,你这身子好了,是否该履行承诺了?八哥说出来的话儿一向算数,怎么的,这次赌输了,便想做那市井泼皮一般耍赖?八哥说话不算数,这传出去,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云禩没有原主以前的记忆,所以并不知老九胤禟说的是甚么,但是为了不引起怀疑,并没口询问。
    老九胤禟果然是个坐不住的秉性,嘴巴闲不住,继续挖苦道:愿赌服输,八哥既然允诺了我要亲手下庖厨,做一味稀罕的甜椀子,现在反悔,岂不是太迟了?如今八哥也好好儿的,可不能用病恙做借口啊!
    云禩心道原来如此,也不知原本是因着甚么赌输了,许诺了亲手下厨,要知道这些阿哥皇子们全都远庖厨,恐是一辈子也没做过饭,都将做饭这种事儿看做下九流的行当,老九胤禟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寒碜自己。
    胤禟还有话,笑着评头论足:你们家不是素来有御膳总管的血脉么?做个膳食甜椀子,也难不倒咱们八哥罢?
    老八是皇子阿哥,出身高贵,按理来说怎么会有御膳总管的血脉?这事儿还要从老八的母家开始说起。
    很多野史和营销号都夸大其词了八爷的母家身世,说八爷的母妃出身低贱,乃是辛者库罪籍出身,在宫中卑微犹如蝼蚁等等。其实不然,辛者库之中的确有罪籍,但也同样有良民,八爷的母妃显然就是这样的良民,虽地位赶不上其他妃子,却绝不低贱。
    不过在老九胤禟眼里,还是有嘲讽的地方,毕竟八爷的母妃一家,确实有人官至御膳房总管,是从厨房里走出来的。
    八哥若是还不想履行赌约,那就规规矩矩,恭恭顺顺给我跪下来,叩头喊三声爷爷,我九爷是个大度的性子,也就算了
    老九侃侃而谈,微微仰着下巴,露出一脸得意且咄咄逼人的模样。
    只是他的话儿还未说完,得意也未得意完,便听到云禩用平静的嗓音道:甜椀子而已,这有何难?
    甜、甜椀子而已?胤禟实在看不惯他那云淡风轻假仁假义的伪善模样,哗啦!一收折扇,扇尖在手心里哒哒哒的敲击,又道:别说的那么简单,我们说好了,这甜椀子,必须出自你手,不可假他人之手!且,九爷我甚么样的甜椀子没食过?想来食过最是美滋味儿的甜椀子,便是圣上赏赐的葡萄干青胡桃甜椀子
    甜椀子,其实就是清朝的一种甜食,椀就是碗的意思,简单来说,便是果盘果碗,如今是暮春时节,马上便要进入夏季,膳房已经开始准备甜椀子,以备不时之需了。
    清朝没有空调,消暑纳凉就靠这些冰椀子、荷叶粥、酸梅汤等等的凉饮果盘。这冰镇的甜椀子一般都是由甜藕、百合、莲子、桂圆、山药、杏仁豆腐等等组成的。
    紫禁城的冰窖会在冬日的江河湖水中切割冰块,储存起来,等到了春末和夏日,膳房便会来支取冰凌,切成细碎的小块,撒在甜椀子中间,这样便做成了清凉可口的冰椀子。
    老九胤禟方才说的葡萄干青胡桃甜椀子,那还是甜椀子之中,一种稀罕的吃食,一般人是没有这种口福的。
    老九素来受圣上宠爱,那是娇养长大的,北京城里便没有他没食过的美味儿。葡萄干青胡桃甜椀子听起来简单,但其实工序复杂,这葡萄干要精挑细选,仔细清洗,不得有一丝丝的沙土牙碜,再用蜂蜜浸泡,让葡萄干融入蜂蜜的清甜醇厚,而青胡桃要选用进贡宫廷的青胡桃,每一颗青胡桃个头大小都要一样,不但要仔细去壳,还要挑掉核桃的分心木和细皮,去除核桃的苦涩滋味儿,独留干果的醇香,将这两样垫着切割精湛的冰块摆盘,浇上甘甜的葡萄汁,撒上厚厚的一层冰凌渣子,如此香甜精致的甜椀子,这才新鲜出炉。
    胤禟道:八哥你所做之甜椀子,需得比葡萄干青胡桃甜椀子更香甜可口才行,是了!还要御膳房荤局、素局、菜局、饭局、粥局、茶局、酪局、点心局,八局统统未曾做过的,别人食过的,我可不食!
    面对老九胤禟故作苛刻的要求,云禩并没有一点儿恼怒,也不见半分动气,越发的平静下来,甚至还轻笑了一声,轻松的道:九弟可还有甚么其他要求,一并子说出来,说罢了,哥哥好早些去做甜椀子。
    老九睁大了一双眼睛,卸去了桀骜不驯的表情,露出浓浓的诧异,一双眼睛恨不能从眼眶里蹦出来,道:你做!你做!我要你亲手做甜椀子,可听清楚了,要八哥亲手做!
    云禩又是微微一笑:自是八哥我来做,亲手来做。九弟想要吃甜椀子,怎的还撒上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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