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夏:
    虽然知道郑阳是误打误撞说对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你说对了,我有特殊种田技巧。
    郑阳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诌的话被她接住了,他一噎,道:特殊的技巧,莫非是指那一层跟肠衣一样透明的布?
    赵长夏将种西瓜种在了十几亩田中央的那三亩地里,然后用竹篱笆将其围起来,别人便没理由在瓜田附近出没,也弄不清楚她的西瓜是怎么种的。
    不过她雇了郑阳帮忙打理瓜田,别人不清楚,他却是清楚地膜的存在的。
    地膜透明、薄如蝉翼,而且还被土给覆盖,若不是近距离观看,很容易便忽视了其存在。
    郑阳上手摸过地膜,发现它其实并不如布、肠衣那般有坚韧,稍微大力地戳一戳便能穿出一个洞来。而这奇怪的布的来历也让他感到好奇,但赵长夏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他反倒认为这或许不是什么古怪之物,不过是他孤陋寡闻罢了。
    直到今日,他才借此机会问出口来。
    赵长夏的神色如常,一点儿也没有被人问及秘密的紧张之意。她淡然道:这叫地膜,顾名思义,是覆盖在地上的薄膜。
    地膜?!郑阳对此充满了求知欲。
    赵长夏点点头:蕃人带来的玩意儿,所以可以叫它农用地膜。
    她开口就是一顿瞎掰扯,偏偏她说得太自然、煞有其事,加上她在外人面前行事向来谨慎又严肃,郑阳从不觉得她会开玩笑或捏造事实。
    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蕃人、不曾涉足清江县以外世界的郑阳就这么被她唬住了:蕃人的玩意儿?这可真了不得!
    他顿了下,可这蕃人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自然是跟蕃人买的。赵长夏恢复了她沉默寡言的模样。
    郑阳本来还想问,忽然想到,赵长夏是逃户,虽然他来这儿之时就已经操着一口当地的口音,可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是这儿的人。或许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就能经常接触蕃人呢?
    加上他之前对农事一窍不通,可见极少与农务接触,要么不是出身富贵,那就是所生活的地方不以农耕为主。
    对方是逃户的身份,且不似富贵人家子弟那般细皮嫩肉,不太可能是出身富贵的人家,那么大概率就是沿海一带的州县来的逃户。若是那样,就能解释得通他为何会认识蕃人,会用蕃人的玩意儿了!
    郑阳脑补了一通,还自认为很有道理,因此并没有深挖。反正自从他给赵长夏干了活后,这日子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赵长夏用西瓜的一成利润为条件,换他细心地打理瓜田。
    以一个西瓜两百五十文为例,每卖一个西瓜,除去了种子、肥料等成本,大约能有一百五文的利润,而郑阳可以分得十五文。
    若是卖一千个西瓜,那他就有一万五千钱!更何况赵长夏这三亩田不只有一千个西瓜!
    原本他需要没日没夜地干一两年才能有这么多钱,如今他只需种四五个月的西瓜就有这样不菲的收益,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他赚再多的钱,也是要交回家里的。
    若家是好家,能给他温暖,他把钱全部交回去倒也心甘情愿。可实际上他的爹娘、兄弟因他没有子嗣而冷落、欺负他的妻女令他寒了心,他自然不愿意将这么多钱都交回家里。
    所以赵长夏给他支了个招,让他以妻子的嫁妆名义投资她种西瓜,这么一来,他所得到的卖西瓜的利润就成了他妻子的资产,妻子的嫁妆,以及用嫁妆所经营增加的收益都属于妻子个人,只要他妻子硬气一些,婆家就算想染指也没有依据。将来就算分家了,他的兄弟也无法分走这部分资产!
    赵长夏也不担心郑阳泄露瓜田的秘密,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必然会保守秘密,以及细心打理瓜田。
    哪怕他有二心,可只要他偷偷种一遍西瓜就能发现他种出来的西瓜会跟她的西瓜有很大的区别,甚至有可能种不出来。她种的西瓜早佳8424是经过杂交选育出来的品种,就跟杂交水稻不能留种一个道理。
    不过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独一份的就很容易被人眼红和盯上,之前她种得少,知道这个品种的西瓜的人也少,所以并没有招来会为了利益而毫无底线的歹人,可随着她往后种出越多西瓜来,她必然会惹人注目。
    因此她打算先考察郑阳一番,若他信得过,那她就卖给他一些西瓜种子。再选一部分值得信任的人,用西瓜种子及栽培方案来与之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关系,这样一来,就有人分担了一部分风险。
    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头一茬西瓜也慢慢成熟,曲清江与赵长夏终于守满了三年,也就是二十七个月,可以脱下孝服,结束居丧的生活。
    按照习俗,除孝的这一天,她得祭拜祖先,然后大摆筵席,邀请亲朋好友来庆贺,正式宣告守孝期满!
    不过曲清江跟赵长夏习惯了低调,因此祭拜了祖先后,便只是摆了几桌,宴请了那些关系较为亲近的村民,和买西瓜的豪门大户。
    当然,她们与三叔公一家还未撕破脸,为了不落人口实,最终还是邀请了三叔公一大家子。
    曲清江虽然没有准备十分丰盛的菜肴,但还是拿出了吕继简送的的乳茶,好酒、羊肉、香干,还有西瓜来招待客人。
    筵席进行到一半,正是热闹的时候,曲锦忽然带着礼物登门,还笑呵呵地道:来晚了,大侄女见谅啊,不过我备了点礼物给大侄女赔罪!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自然了,众人都没有往他是不请自来方面想。曲清江当着客人的面不好跟他起争执,便笑了笑,从容道:二伯父心意到就好,人来不来、啊不,礼物有没有都没关系。
    她的嘴瓢恰恰说明了她的真实想法,众人联系他们之前的恩怨,哪里不明白曲锦这是不请自来了?!
    曲清江没有说破这件事,他们也不好插嘴。
    曲锦放下礼物落座后便一直东张西望,他看到赵长夏,端着酒碗就上前去,十分热情地道:侄女婿,来,我敬你一碗!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赵长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知道不会有好事。
    她扯了扯嘴角,道:二伯父知道我酒量不好。
    曲锦佯装诧异:侄女婿这就那什么来着,妄、妄自菲薄了!谁不知道你是千杯不倒?当日大婚,可是把一桌人都喝倒了的呢!依我看,这鹄山乡只怕没人喝得过你!
    真的?有客人好奇。
    曲锦一直在起哄,捧赵长夏的酒量,有不少自诩酒量好的人听得心里不舒服,忍不住要跟她一较高下。
    二伯父曲清江正要开口阻止,赵长夏却微微一笑,道,孝期刚过就喝得酩酊大醉未免太不孝了,不如行酒令助助兴,大家又能一起玩,如何?
    她的建议一出,便有不少人附和:好,行什么酒令?
    行酒令有好几种,划拳、五行、投壶、九射格与觥筹交错等,从文到武、从简单到复杂,雅趣十足。
    就最简单的,投壶吧!赵长夏道。
    众人:他们的酒都醒了几分。
    尼玛最难的投壶在你看来是最简单的?!
    为了不让赵长夏轻易取胜,他们故意选最容易的划拳,然后,毫无意外地落败,每个人都喝了几碗酒,赵长夏愣是滴酒未沾。
    众人:说好的投壶是最简单的酒令呢?!
    等他们把行酒令都玩了一圈,发现无人能敌赵长夏后,便认命道:玩投壶吧!
    众人以为又是被赵长夏找理由灌酒,结果发现她投十次壶,居然有九次不中!
    众人:敢情你这是故意把你的弱项说成强项的呢?!
    他们仿佛找到了灌酒的机会,一个接一个地投壶,赵长夏喝了一碗又一碗酒,还真就没有半分醉态。
    忽然,郑阳凑到赵长夏身边,说:没酒了,我再去后院取点酒来?
    其余宾客还未开口,曲锦立马道:哎,不用!
    众人看着他,似乎颇为疑惑他这越俎代庖的回应,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尴尬地笑着:我去拿就行了,侄女婿你也算曲家的半个主人,哪有主人扔下客人的道理?
    赵长夏勾了勾唇角:我家的酒,只怕二伯父不知道放在哪里,还是郑阳与我一同去拿吧!
    /
    别说赵长夏了,就连曲清江也看出了他的异样:他从不请自来便开始极力让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六月的身上,又想方设法让六月留下来喝酒,为什么?还有他为何这么害怕六月去取酒?
    赵长夏的速度很快,身形一晃就从屏墙晃出了前堂,往后院而去。
    与此同时,曲锦大叫了一声:侄女婿,你要去后院吗?等等我!
    曲清江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让李氏和今日来帮忙的佃户去将曲家的大门、侧门与后门都关上,然后守好。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一写到剧情线,我的更新速度似乎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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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断腿
    从曲锦登门,赵长夏便一直提防着他,他百般劝酒,她一开始只当他是故意刁难,后面她建议行酒令,每次都赢了,灌醉了不少客人,可曲锦脸上并无焦急的神色,她立马意识到曲锦的目的不是灌醉她,而是想通过灌醉她来限制她的行动,就算她不被灌醉,那她被客人缠着行酒令也达到了她无法抽身的目的!
    想通这一关节后,她立马让郑阳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悄悄去巡视一遍曲家内宅。
    果不其然,郑阳回来后便告知她后院有问题,他并不清楚曲家的酒放哪里,所以他是想通过这个方式告诉她后院有异常。
    为什么是后院?赵长夏心里疑惑。
    曲家最重要的东西都在北堂,曲锋之前的书房里,后院一直都是李氏居住之所,所以他们的目的是李氏?
    兴许是曲锦的提醒惊动了后院的人,赵长夏赶到的时候,正巧看见曲汤跟曲溱正跑到月洞门,并且准备从杂院那边的后门溜走。
    看到赵长夏出现的身影,他们被其鸡毛掸子支配的恐惧登时从脚底冒出,迅速遍布全身,竟叫他们步伐踉跄,险些就平地摔了。
    拦住他们!赵长夏一声冷喝,已经率先奔过去。
    郑阳反应过来跑过去时,赵长夏已经将曲汤、曲溱撂翻在地,她一把拧住曲溱的胳膊,只听见咔嚓一声,曲溱便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相对于她这么轻松地钳制住曲溱,郑阳则要费一番力气才将曲汤制服:老实点!
    放开我!曲汤大叫。
    没人理会他的废话,倒是匆匆赶来的曲锦变了脸色,叫道:你们干什么?快放了他们!
    不知是谁递了绳子过来,赵长夏将这不老实的二人捆了起来,这才有闲功夫去看曲锦:放了他们?我不仅不放,还要送官的呢!
    你!曲锦一改方才谄媚亲近的模样,变得凶神恶煞、尖酸刻薄了起来。
    曲清江看见被擒住的二人,内心已经怒火滔天,但仍理智地压制着怒火,问:二伯父,你能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会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家后院吗?
    /
    找茅厕找到这儿来了?自家是没有茅厕吗?再说要找茅厕为何不从正门进来,反而这么鬼鬼祟祟?
    他们是从正门进来的,只不过当时赵长夏忙着行酒令,你忙着招待客人,所以并未留意。他们曾经不懂事,得罪了你们,所以不敢往你们面前凑,便静悄悄地过来,兴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大家误会了他们的行径鬼祟。曲锦强行辩解。
    且不管大家是否相信,他总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再者,他也不全无倚仗,他们此行是冲李氏来的,若是赵长夏非逼得他们走投无路,那么他们完全可以说是来跟李氏私相授受的,到时候不管怎么样都能拖李氏下水。曲清江跟李氏的关系那么好,想必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饱受清誉被毁的折磨。
    再说了,侄女,你不希望事情闹大吧?曲锦意有所指。
    曲清江倒要看他耍什么花样!
    她将客人们请了回前堂,虽然客人们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有厚着脸皮留在这儿的道理。曲镇虽是曲氏的族长,但也被曲清江强硬的态度给请了出去。
    等他们一走,曲锦才厚颜无耻道:我儿是被李氏叫来的。
    李氏被曲清□□去守门了,这会儿并不在这里,不过无需喊她来对质,曲清江与赵长夏也知道是曲锦在胡说八道污蔑李氏。
    不过看他这么言之凿凿,赵长夏在曲汤、曲溱二人身上搜了一遍,只从曲汤身上搜出了一块李氏的手帕。
    这就是信物!曲汤觉得今天自己是可以逃过一劫了,不由得嚣张了起来。
    赵长夏跟曲清江都沉着脸没说话。曲锦认为她们哪怕知道他们污蔑了李氏,可为了李氏的名声,也会忍气吞声,放了他们。
    李氏看上了我儿,打算与他私相授受他还未来得及得意,便见赵长夏突然出手,硬生生地踩断了曲汤一条腿。
    啊曲汤惨叫了一声,疼得昏死了过去。
    曲锦跟曲溱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等他们听到那膝盖骨碎裂的声音时,整个人都懵了,旋即发出了愤怒的吼叫:赵长夏!你竟敢、竟敢我要杀了你!
    曲清江听见这声音也感到头皮发麻,然而被赵长夏杀人不眨眼的画面洗礼过之后,她也只是发麻了一瞬而已。曲锦父子今天来绝对不安好心,他们欲对她们图谋不轨,那对他们仁慈就是自讨苦吃。
    赵长夏睥睨着他们,冷冷地说道:今天曲家进了两个小贼,在抓贼的过程中遇到小贼负隅顽抗,不得不将其绑起来。其后其父设计让小贼趁机逃脱,慌不择路逃跑,被受惊的牛踩断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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