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云分外满足,不枉他天天炖煮药膳。
    苏浪眼下的青黑仍然浓郁,却有减淡的趋势,说明操心劳碌的事少,睡眠也足够。
    这样生活下去,沈飞云简直就要忘却一切不快,连一丝丝烦恼的影子都瞧不见。
    等快到月底,苏浪住进侯府已十多日,和沈家人都打过照面,聊了几句,还算融洽。
    沈飞云早已同石莉萍交代过,他喜欢的人是苏浪,兜兜转转几年下来,果然领进门的人不是别的花花草草,就是昔日他承认的人。
    沈照倒是找过他好好了解了一番,毕竟除了简亦善,沈飞云还没有主动将任何人带回家。
    沈飞云别的不多说,一口咬定苏浪就是自己的伴侣,此后绝不变心。
    又将自己的谣言一桩桩解释了一遍,重点关照李长柏,说明这小子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除了教训和指点对方。
    他的态度有目共睹,沈照、石莉萍和沈晚晴都颇感意外,没想到他是真要收心,还开始学起厨艺。
    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些,沈飞云都没有同苏浪说,只默默关怀苏浪的一切。
    过来,我抱一下。沈飞云张开双手,看看你有没有变重。
    苏浪走到他身前,任由他搂住自己的腰,将自己抱了起来。
    唔估摸着重了有三斤。沈飞云满足道,以后会重得更快,你这样高,应当再重上二十斤,估计也就两三个月的事。
    嗯。苏浪点点头,你陪我。
    沈飞云放下苏浪,将人搂紧,耳语道:一直陪你,陪到你老掉牙,陪到春秋的雨淋在我们坟头。
    这话有些有点过,好好的竟然连合葬都想了出来。
    可苏浪偏偏很吃这一句话,靠在沈飞云肩头,分外安详。
    抱了不知多久,沈飞云询问道:我们去练武?
    好。苏浪当即答应。
    这几日,他们闲着无事便开始切磋讨教。两人会得太多,这么多日来下,也没能完全摸清对方的套路,因此新鲜感十足。
    走到武库中,苏浪一样样看去,最后抽出一把铁枪,评价:施红英用的就是铁枪,她功夫很好,我用铁枪也不如她纯熟。
    看家本领。沈飞云道,我倒是听她难得抱怨过,说是家里从□□着她学,练得很刻苦,这一双手都是厚茧。
    苏浪想了一下,问:你手上
    沈飞云一听就懂,回道:我儿时一长茧,师父就用会药水将其浸泡掉,说是茧生得太厚,影响我用扇。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终于不再生茧,能用内力趋使,诀窍在一个巧字。
    苏浪郑重颔首,明白这多次反复究竟要受多少苦楚。
    从头学起,你那时都在想什么?他问。
    什么也没想,沈飞云如实道,我脑海一片空白,就有点恼恨师父,为什么我的手都伤了,还不肯放过我,现在我却很感激、敬重她。
    提到许清韵,沈飞云便想着要回践雪山庄,将苏浪带去给她看。
    沈飞云二十多年来,也就这几个分外珍重的人,如今终于和苏浪确定下来,当然想着要将苏□□每个人都看过、认识。
    他这是彻彻底底将苏浪算作自己人了。
    沈飞云回过神,笑道:其实比不过你,我很快学成,后面好几年时光都是荒废,整日里吃喝玩乐。你学得才叫多,我看了自愧不如。
    苏浪却摇头:贵精不贵多。
    将剑法学到最高,其他武器皆触类旁通,但到底不是从小学起,虽也学得似模似样,堪称绝妙,但到底及不上剑法,颇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如果不是为了易容,其实只会剑术已足够。
    再多也不是锦上添花,只是徒费工夫。
    交谈几句,两人便收敛心神,瞬间移动,将全部精力都灌注在每一次交锋上。
    对战苏浪,沈飞云不敢掉以轻心,若用对待李长柏、高月的方式,肯定会叫苏浪大为恼怒,自己也会瞬间败下阵来。
    他倾尽全力,毫无保留,汹涌澎湃的内力震得门框不住颤动。
    扇子对铁枪,自然要近身,否则绝无胜算,只能被苏浪压着打。好在诚如苏浪所言,枪法不如剑法精妙,沈飞云才有机可趁。
    两人都运着燕子三抄水,但沈飞云的步伐略微快上一些,衔接变幻处也更极自然流畅。
    这是被逼到极限的结果。
    用扇必须要配合无人能及的轻功。
    苏浪一□□来,沈飞云踏着湍流转急猛地拐了个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避开铁枪。
    铁枪的劣势也在此处,一□□出,招式变化到底不如扇子轻巧快捷。
    等苏浪改变招式时,沈飞云的扇子已挥到他的肩膀,罡风破开素色外袍。
    铁枪也如影随形,在苏浪后退之际,朝着沈飞云扫去。
    火花迸溅,纸扇和铁枪交接,刺耳的剐蹭声似秃鹰长鸣。
    这是兵器与内力的比拼,而非独独招式。
    到底是沈飞云的内力与纸扇更切合,最终将铁枪削断。
    叮的一声,铁枪头落地,清脆,刺耳。
    甘拜下风。苏浪收手,不甘地拍了拍裂开的衣服。
    沈飞云看出苏浪并不甘心,于是提议:你用我锻造的剑,我们再来一场。
    好。苏浪一把甩开断裂的铁枪,从架子上取出之前搁置的长剑。
    还没开打,外面传来脚步声。
    沈飞云无奈开门,却见沈晚晴站在门口,说:施红英喊你过去,说是明日就要比武,别耽搁。
    好。沈飞云对苏浪一点头,两人收势,并肩朝外走去。
    两人乘着马车赶到落英阁,里面热闹非凡,声音最多的地方当属演武厅,于是他们朝着演武厅走去。
    演武厅很大很宽敞,可一旦塞满了几百人,想来也会变得拥挤。人群熙熙攘攘,厅内充满欢声笑语,好几个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动起手来,预演明日的比武。
    你们来了!施红英起身,走到栏杆前,指着沈飞云,大家看好了,这就是我们落英阁的一员大将。沈大侠早就答应我,代替落英阁出战!
    这句话一出,顿时喧嚣一片。
    有嘘声,也有羡慕的。
    当即有人质疑:施阁主,这就有点不厚道了,沈大侠又不是落英阁的人,他师承清韵剑,怎么能代替你们?
    不等施红英答复,有人站出来反驳:当然可以,这规则一早言明,可以拉拢其他门派,也可以结伴。
    说话的人是天琴宗宗主,名画筝,请了飞霜阁的柳噙霜出战。
    这属于强强联合,有人质疑规则是否合理,画筝当然要开口说话,这也是为了自己着想,毕竟说动柳噙霜可耗费了她不少口舌。
    好一番争辩后,绝大多数人终于认可这一事实,纷纷朝沈飞云投去目光。
    沈飞云等到人群逐渐平静下拉,这才笑道:不知明日与谁较量,还请豪杰手下留情。
    顿时嘘声一片。
    二楼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沈大侠谦虚了,和你动手,是要请你手下留情,我们竭尽全力都未必能胜。
    沈飞云抬头望去,是叩悲轩的高月。
    沈飞云笑着招呼: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高月抱拳道:多谢关心,在下一切都好,只是分别的时日里,一直盼着能够与你相遇,再向上次一样讨教一二。能得你指点,进益非凡。
    这是实话,沈飞云和他打架,多含指点意味,并不着急取胜。
    他自从学成之后,很少再得到这样的指点,看清自己学艺不精,还有很多疏漏。
    自然。沈飞云答应。
    几次来回,众人的目光变得不确定起来,好似沈飞云又和高月旧情复燃一般。
    毕竟,在说书人口中,沈飞云可是连叩悲轩的扫地大妈、倒马桶大爷都没放过,更别提高月了。
    苏浪默默靠得更近,牵住沈飞云的手,十指紧扣。
    楼上的高月见了,忽地眼神黯淡,强颜欢笑:也已深,我先去歇息,明日在领教沈大侠风采。
    沈飞云淡然道:再会。
    刚走了个高月,李长柏倏地从二楼跃下,怒道:沈飞云,还不快给我解穴!
    沈飞云忍俊不禁:不急在一时,这次比武过后,我保证为你解穴,你再等两日。
    勉强再信你一回。李长柏强忍怒意,这次你要是食言,我就闹到满城风雨,叫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够了。沈飞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和李长柏能有什么关系。
    看来还真得给这小子解穴,这小子都被他逼到这份上了,宁愿名声扫地,也不惜拖他一道下水。
    若是再不解穴,还真不知道李长柏能散布什么谣言。
    如今沈飞云只想和苏浪安稳过日子,并不想自己和其他人闹得满城风雨,莫须有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我们走吧。苏浪紧攥沈飞云的手,眉间微蹙。
    沈飞云点点头,最后告诫李长柏:我这次肯定说到做到,你也给我仔细着这身皮,别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声。
    李长柏无语,说得自己好像真有名声一样。
    他可是真真正正被施红英误解,好不难堪,这又是谁的错?
    我们走吧。沈飞云不再去看别人,眼中只剩苏浪,拉着苏浪往外走去。
    两人很快回到主楼。
    当初在这间屋子里,苏浪还在扮演简亦善,如今却是以自己的身份。
    洗漱过后,沈飞云忍不住抱住一袭薄衫的苏浪,轻声道:等比武过后,我们回金陵,就寻常地过日子,每天都在一起,好么?
    苏浪亲了一下沈飞云,柔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剧情快走光了,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正文一定能完结。
    第92章
    翌日,两人早早起床赶往演武厅。
    天方蒙蒙亮,里面早已聚满了人。等到卯正,施红英便出来主持比武。
    比武三局两胜,每一方各派出三人,一对一,点到即止。
    规则在场的人早已心知肚明,于是她只简单说了两句,接下来便喊出比武的门派:第一场,天琴宗对宜辉坊。
    天琴宗出战的是画筝、画琴和柳噙霜。画筝以筝为器,画琴以琴为器,而柳噙霜手握一把带着倒刺的玄铁柳条。
    宜辉坊出战的则是弄影公子、流芳与晋意,三人分别怀抱古琴、琵琶与毛笔。
    出战的人在一楼,二楼栏杆前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苏浪见到弄影公子,忍不住侧脸去看沈飞云的神情。
    沈飞云微笑,看了回去:怎么?
    问出这一句话,他早已了然,不过人多眼杂,他不好同苏浪解释,便随口说了一句:你想得太多,什么也没有。
    苏浪自然知道,可当日沈飞云搂着弄影公子的画面历历在目,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叫他介怀不已。
    他垂下双眸:我什么也没想。
    沈飞云渐渐有些摸透苏浪的想法,明白对方说的是违心话,只好无奈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耳垂。
    交谈间,场上已经开打。
    没过一刻钟,天琴宗的画筝和画琴便赢了宜辉坊的流芳和晋意。
    输了也好,苏浪道,弄影公子根本不会武功,因此不必出场。想来是宜辉坊昨夜得知要和天琴宗对打,觉得必输无疑,因此才选了名气最大,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弄影公子出场。
    他这是在为弄影公子庆幸,不必上场丢人。
    虽内心有些嫉妒,但到底不愿见人出丑。
    沈飞云只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偶尔有恨得牙痒痒的时候,却到底还是舒服的时刻居多。
    打了很久,已经过去三场。
    施红英终于抬头看向苏浪,喊道:接下来这一场,渡缘坞对战亨通钱庄。
    话音刚落,苏浪翩然飞下,款步行至二哥身侧。
    另一旁的陈乾看见苏浪,忍不住挖苦讥讽:这不是流岫城主的关门弟子么?还以为你是多清高的公子,如今不也做了沈飞云的胯下客,可曾记得自己是扬州人,真是不嫌丢脸。
    这陈乾便是亨通钱庄的庄主,在金陵也算是高门大户,人人礼让三分,多的是有求于他的人不吝吹捧之词。
    可苏家对他不假辞色,反而看不上他的行事作风。
    他好不容易逮着苏浪的把柄,自然要言辞犀利,好好讨回昔日吃瘪的苦闷。
    苏浪闻言,还未开口,一旁的苏潮却恼怒万分,直接问施红英:我若是打他,算不算违规?
    最好不要。施红英懒懒道。
    万一发生个好歹,来日算到她头上,可就得不偿失,自然要出言阻止,但也不能说得太实,因此才这样轻飘飘。
    苏潮耿直却不是不通人情,一听施红英的话,也愿意卖个人情,收起三分火爆的脾气,冷笑道:陈庄主,你最好嘴上干净点,逞能的话少说,免得待会儿吃苦头。
    我会怕你?陈乾信心满怀。
    为了这次比武,他重金聘请三位高人,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就算对上苏潮和吴湘,也绝不会输。
    我手下三位高人,定叫你晓得什么是礼义廉耻!
    他先是请出一位扛着九齿钉耙的长髯大汉,恭敬道:还请赖先生倾尽全力。
    自然。赖八应道。
    沈飞云站在楼上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不是当日在凌霄观落荒而逃的那个人么?
    赖先生?沈飞云高声道,你真是好气派,可否还记得沈某?
    赖八抬头看去,冷哼一声,并不理睬。
    几年前简亦恪惺惺作态,在凌霄观宴请众人,为孝文帝求取解药,这赖八出言恭维谄媚,被沈飞云好一顿讽刺,之后又被苏浪假扮的莫听风赶走,可谓颜面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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