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浓听得清晰也通透,她点头,“好,我知道了,于总,我理解您。”她收拢起自己的包便要走。
    于峥在她身后,“我送你。”
    许意浓拒绝,“不麻烦您了。”
    两人行至办公楼外,于峥快步追上来,“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讲。”
    许意浓停下,依旧毕恭毕敬,“您请讲。”
    于峥一改刚才讲公事时严肃的语气,他放下声,“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看出来我对你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你心里有委屈我知道,可整个部门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只能尽我所能地弥补,你还年轻,后面总会有机会。”他缓了缓,又道,“但我对你……”
    “于总。”许意浓直接打断他,没让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我很感谢您的欣赏,我也感受到了工作中您方方面面的照顾,但不是什么事都能弥补的,我刚刚说过了,我理解您的难处,所以,您还是我的领导。”一句话彻底说清且将他们之间的界限划分开。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也希望你不要把工作的情绪嫁接到私事上。”他朝她更近一步,“我是认真的,但我明显地感觉到你一直在躲我。”
    许意浓退了退,明确告诉他,“即使我抛开公事,我们除了上下级也不会再有更近的关系。”
    “如果是因为我是你上司的思想包袱,之后我可以从bom部申请调去it部,本来也不可能一直身兼两个职位。”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因为我离过婚有孩子?”
    许意浓摇头,“我对这些也没有任何偏见。”
    “那是因为王骁歧?”
    从他嘴里冒出这个名字,许意浓眼神忽闪,又瞬时平复,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是。”她迎向他的直视,“还记得之前我跟您提过的前男友么?”
    于峥神色一凛,回想了起来。
    ——
    “同学?”
    “初高中同学,大学异地。”
    许意浓:“他就是。”又浮唇一笑,“因为他在这儿,我才从日本辞职来的逐影,我就是为了他而来。”
    于峥一下噤声,如同失语般再没开得了口。
    王骁歧在车内等了许久,正要打电话给许意浓时,驾驶座的车窗玻璃忽而被敲响。
    “叩叩——”两声,他看到了她,打开副驾驶座门,她风尘仆仆地坐进来,同时带进一阵凉意。
    “怎么……”他才说了两个字她便急匆匆扑上来将他的唇封住,她像个缺爱且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一个劲往他怀里拱,边亲他边含糊不清道。
    “骁歧,骁歧,你抱抱我,抱抱我……”
    王骁歧扶着她的背,紧紧将她抱住,同时加深了这个吻。
    第73章
    “怎么回事?”
    等她情绪稳定了,他轻抚着她头发问。
    于是许意浓一五一十地把在公司里的事告诉他,不过选择性地跳过了于峥刚刚对她说的那番话。
    她闷靠在他怀里,“我就是不甘心。”
    “你知道佐藤参与的那场会上,我为什么要当众反驳你?”王骁歧却扯开了话题。
    “为什么?”
    “因为你激进,为了证明自己你忽略了很多可行性的事情,佐藤是日本人,他就是因为不够了解中国本土企业才导致一个项目长久难以推进,你介入后虽然靠沟通解决了人为因素,但技术上的东西如果还参照佐藤的那一套只会浪费时间和成本,这个项目做到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如果当初真按照你的提议放在plm系统上定义,其实是不合适的。”
    许意浓这次没有再固执己见,经过实践后她不得不承认他才是对的。
    “于峥有句话说的没错,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才不容易被人拿捏住,你当初才来逐影多久,借佐藤项目在公司冒头的这个举动已经很招风了,如果我没有当众驳你方案,让你一路顺畅地做了下去,除了系统的试错还有什么后果你想想,现在也一样,你就是对主任工程师竞聘的事执念太强,才被人拿来做文章。”
    “可我靠的是自己的业务能力,而不是靠背后捅刀子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许意浓强调。
    王骁歧轻轻拍她的背示意她注意情绪,“这话倒也说到点子上了,背后捅刀子这种事在职场屡见不鲜,这类人要么心里有鬼要么就是忌惮嫉妒,如果她真有实力来抗衡又怎么会走那些旁门左道,所以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捅你其实是害怕你,不管是你的能力还是你所撞见的事。”
    “怕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如她所愿了。”许意浓边说边扯他手指,挨个掰过去,非要发出那种骨头的“咔咔”声才罢休。
    “那你也不是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几根手指她拉不响就开始用蛮力,王骁歧吃着痛但还是由她去了。
    她注意力立刻从他手上转移,“那我岂不是成了跟她一样的人?我才不耻干那些事。”
    王骁歧顺势抽回手趁她不注意背到身后甩甩,缓解疼痛,他又说,“那就索性再换一家公司,眼不见为净,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凭什么?那不是更遂了他们的意?”一念及此,许意浓更义愤填膺,“我偏不,他们越打压我,搞小动作让我知难而退,我偏要在他们眼前晃,还要干得越来越好,我想要公平,我就靠自己去争取,我偏不信邪能压得了正。”
    王骁歧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忽而一笑。
    许意浓看着他,“你笑什么?”
    他揉揉她脑袋,“现在心情好些了?不钻牛角尖了?”
    许意浓霎时明白了他说那些话的用心良苦,撅着嘴又娇滴滴钻进他怀里,索要安全感,王骁歧耐心揉抚着她的发继续开导她。
    “如果认知不在一个高度,没必要互相征服。欲成大树,莫与草争,将军有剑,不斩苍蝇。”
    许意浓闻言点着头,“我知道,我也不屑。”又贴在他身上眷恋地嗅着那熟悉的气息,“骁歧,还是你最懂我。”
    王骁歧轻嗯了一声,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所以你没选于峥,也没选那个结巴。”
    她拍他一下,“那是人家微信名,不是结巴。”刚埋下去的脑袋又扬起来,在他脸上来回扫视,“你吃醋?”
    他否认,“没有。”
    许意浓嗤鼻,“嘴硬,明明醋的要死每次还装作一副视而不见无所谓的样子,你之前老躲着我,我要真跟人家跑了怎么办?”
    他低头跟她对视,目光炯炯,表情认真,“如果你遇到的那个人会对你很好,能照顾好你,给你依靠,为你遮风挡雨,同时你也认可他,不管他是谁,我都会祝福你。”
    可许意浓的眼底却氤氲了,“我不要。”耍赖般地像个树袋熊一样黏在他身上,“我这么钻牛角尖,死要强,脾气也不好,只有你傻不拉几才愿意包容我,我就祸害你,这辈子只祸害你!”
    王骁歧心疼得将她压向自己,哄着,“好,只祸害我。”也认命,“我这辈子,也只能被你‘祸害’。”
    由于王骁歧的公寓是跟组员合租的,许意浓又借住在表哥家,两个自回国后就成了纪昱恒所在小区附近酒店的常客,一来二去连前台都认熟了,两人一进去她们就笑眯眯地。
    “还是四个小时的钟点房吗?”
    今天还向他们搞了一波推销,“其实像你们这样常来的话,还不如办张充值卡,能打八八折的。”
    见王骁歧真的有在思考,许意浓从前台高桌上拿了两人身份证就拉他走,她对着服务员挤挤笑,“我们再考虑一下。”
    “好的。”
    到了房间她还在嘀咕,“不拉你走你还真打算充卡了?”
    她闷头找拖鞋,王骁歧反手把门关上后落锁,趁她弯身的功夫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她惊呼,等反应过来已经随他落到沙发,而自己整个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鼻尖蹭着她脸侧,低声,“你确定不用先吃饭?“
    许意浓脸红,“我现在还不饿。”
    她语落,他一个起身把她横抱而起往床边走,边走边像举哑铃般掂了掂。
    “瘦成这样,日本是不是吃不饱?以后多吃点。”
    她说,“瘦才好看嘛。”
    他不认同,“都是骨头有什么好看的?再瘦下去,哪天你躺着我都会以为是趴着。”
    许意浓一开始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最后咿咿呀呀地恨不得咬他。
    “讨厌啊你。”
    下场就是她饿到饥肠辘辘,等不到点外卖,让王骁歧拆了一盒酒店里的泡面还没泡软就抢过来呼啦呼啦吃了起来。
    “当心烫。”王骁歧坐在床头给她托举着泡面碗,不让她手烫着,也叮嘱她吃慢点。
    许意浓吃了一半才想起他也没吃晚饭,把面给他送过去一口,对上他缱绻的眸光,他把面推回去,“你吃,我不饿。”
    她突然就想起网上看到一句话:跟爱的人在一起连吃碗简单的泡面都觉得幸福,跟不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每天吃山珍海味也不见得有滋味。
    腾腾的热气蒸在她脸上,眼眶和这碗面一样发热,却暖乎乎的。
    因为她庆幸,绕了一圈,他们终究是把彼此找回来了。
    临退房前,两人一起冲了个澡,在他给她擦头发的时候她犹豫了片晌,还是问了出来。
    “那段日子,你是不是特别难熬?“
    王骁歧动作未停,接过她的话,“出了那档车祸后,我……“他顿了顿,还是说了那个称呼,“我妈因为精神上的病,申请了保外就医,后来,人在医院没的,她选择在走的在前一晚告诉了律师我的身世,揭露了我不是她亲生儿子的事,而她说这些并不是出于对我的任何感情,而是她报复我父亲的最后一击。一个儿子废了,一个儿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她在用她的方式摧毁他落魄后仅剩的希望,她到最后都在跟他较劲。而从那天起,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怀疑。”他苦苦笑着,“她走了,没有了痛苦,却留下了真相,从此让我身在炼狱,无法面对,我宁愿不知道这些,哪怕继续承受那个家给我带来的所有黑暗,也比不上这个真相来得痛,我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到头来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笑话。”
    在经历过那段最为黑暗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他,跟她说起这些时内心已经平静很多。
    母亲的亲生孩子因为早产,身体状况一直很弱,即便待在保温箱也根本没能存活下来,母亲为了留住丈夫只能隐瞒真相又去孤儿院抱养了一个同月的健康婴儿,那个婴儿就是他,而她的精神问题应该就是在失去亲生孩子和丈夫出轨的双重打击下愈来愈重,从而留下的后遗症。
    而他的存在并不是母亲弥补儿子缺失,仅仅是她作为了挽留丈夫的工具而已,可事与愿违,父亲不爱她,连带着她的孩子也没有太多感情,尤其是有了心爱的私生子后,他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那个孩子身上,母亲还是输给了那个女人,对父亲也因爱生恨,越发偏执。所以这么多年,她见他毫无作用,根本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甚至连真相都是在临走前才脱口,可那时他的人生早已因为这个家摧毁得残破不堪,她从头到尾,自始至终只想着报复父亲跟他较劲,从未顾及过他的感受,哪怕一点点。
    许意浓光听已经心痛到无法呼吸,她觉得自己不该提及去揭露他的伤口,想说点什么却有觉得在真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骁歧感觉到她的情绪,将她脑袋扣在自己胸口,任凭她发间的湿湿嗒嗒滴在自己的皮肤上。
    他继续告诉她,“而经过那场车祸后,自己的儿子成了植物人,那个女人太需要一个发泄口来泄愤,所以把所有的仇恨都嫁接到了我身上,在我求职的那年,向所有我应聘的公司发去邮件,声称我是老赖和杀人犯之子,因此那一年,我应聘的公司,背调一个都没过,直到现在我依旧躺在他们hr的黑名单内。所以在我不是王家亲生孩子的真相揭露后,她不信,觉得这只是我妈为了保护自己儿子寻找的一个借口。”
    许意浓默默听着已经忍不住小声啜泣,这些她都不知道,他所有人的意气风发,大好的前程就这么硬生生地给毁掉了,他一个人承担了太多太多。
    “我父亲一开始也不信,直到做了亲子鉴定,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他也将对我妈的愤恨统统发泄到我身上,彻底将我弃之如履并断了来往,最难过的人是奶奶,她没想到我妈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结尾,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家起最后家散,整天以泪洗面,眼睛就是在那个时候加重的病情,后来奶奶被他们从c市接走了,我找了很久才知道她被送进了养护院,但我只能偷偷地去看她,也知道了之前我父亲转移的资产一部分给了那个女人,但核心资产还都在奶奶名下,王家出事后,他想把资产全部拿出来转移到已经成年的私生子名下,但奶奶不肯签字,他一气之下就把她扔进了养护院,他就是这样一个想做就要做到的人,不管什么方式,哪怕是对生养自己的母亲,亲情对他来说也只是可有可无的。”他眸光趋于黯淡,“那个家现在唯一让我牵挂的就是奶奶……”
    许意浓这才明白,为什么奶奶所在的养护院条件那么差,为什么他说奶奶的赡养权不在他这里,还有他第一次带她去所说的不方便。
    她心如刀绞,面对面贴在他身上,双手在他腰上紧紧一抱,她鼻子吸着。
    “骁歧,对不起,对不起……”
    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回来后还怪你一直躲我。
    他却柔柔地抚着她的发丝,“跟你没关系,已经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同时紧紧抱住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害怕再也给不了你最好的,所以一直选择逃避,一次次伤害了你。”
    许意浓在他怀里摇头,轻声说,“你不需要道歉,我都明白的,都明白的,以后我们在一块儿,不再抛开彼此,什么都一起面对,什么都会过去的。”
    比起他,她那些所谓的痛苦又能算得了什么。
    王骁歧下巴抵着她允诺,“好。”
    两人就这么惺惺相惜抱着,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他们不用多言语也能感知到彼此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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