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期经过警方的调查,母亲除了重度抑郁,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有精神病史,被鉴定确认她开车时是发病后的意识不清晰,也使这起案件有了一丝转折,可那个女人得知后不服审判,而父亲毅然决然地与她站在了一起,提出与母亲正式离婚的同时与她一道上诉,请求法院以故意杀人未遂重新予以母亲重判。
    母亲的事使王骁歧无暇再顾及学业,他不顾导师的劝阻从a大研究生行列自行退出,一夜之间从人人眼中所谓的天之骄子沦为茶余饭后的议论对象,而母亲的案子得继续请诉讼律师,还有和父亲一起背负的那些银行债务、过桥资金,他需要钱,急需要。
    那段时间几乎是疯狂地投简历,即使不是研究生身份,以他的本科学历也很快收到了国内头部it公司的offer,但试用期内,公司hr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赤裸裸揭露了他是老赖以及杀人犯之子的事实,高层立即找他进行谈话,他没有退路据实坦白,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眼底对他的欣赏显而易见地淡化消逝。
    试用期后他并没有被公司录用,成为了实习生中学历最高却最先被淘汰的那个人,其他人都跌破眼镜,云里雾里,只有他自己深知原因,背调没通过。
    之后又陆续收到几家头部it公司的offer,但那封匿名信都会在他试用期内如约而至,他被一个个公司踢出局后在某一天接到了一通电话,那个女人在另一头声嘶力竭地告诉他。
    “这些年我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都败她所赐,可当年明明我跟他才是一对,是你那个恶心的妈从我身边抢走的了他,抢走了我的一切,现在她又把我的家毁了,毁了我儿子一辈子!那我就要毁了她儿子!我不好过她也休想好过!我要摧毁你王骁歧!摧毁你!摧毁你!”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着所谓的报复,但王骁歧没有被阻碍他继续投简历求职,他开始将目光转移到一些小公司,那时的窘境于他而言没有过多的选择,只要能快速有一份工作能有收入,他已经不在乎是不是知名大企业,直到有一天他进入一家国内新晋it咨询公司面试,遇到的主考官是自己的直系学长,也就是现在的高总高尚。
    面试结束后两人在市中心的高档咖啡馆见面,高尚一派精英人士端坐着的形象与他当时的捉襟见肘的落魄模样大相径庭,他问他要喝点什么,王骁歧只要了一杯免费的冰水,高尚招来waiter帮他点了杯冷萃,开门见山道,“我之前听说你被四大拒了,还以为是谣言,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他是从it巨头公司出身,有这方面渠道知道一些消息很正常。
    王骁歧点头,高尚抬眉,“怎么回事?”
    他短暂沉默后,将自己目前的背景一五一十地告知,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与其日后被揭露不如一开始自己坦白,把选择权交给他。
    咖啡到了,高尚坐姿朝后微让,只淡淡说了一句,“错不在你,我不在乎那些虚的,只看重人的本质和能力。”又将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推至他面前,朝他伸出手,“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欢迎你加入一唯。”
    与此同时,许意浓的父亲也赶至a市约他见了面。
    那天下着雨,许父一脸凝重,风尘仆仆地赶至两人约好的茶馆,他站在门口想替他接伞,却被婉拒,许父收起伞轻轻甩了甩放置门口,王骁歧便拉门邀他先进,“叔叔,先进去吧。”
    两人落座后,服务员给他们倒茶,许父先开了口。
    “骁歧,你家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c市就这么点儿大,但凡一有个风吹草动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更别提是轰动全市的担保圈案。”
    王骁歧沉默地将倒好的茶送至他手边,他却没接,而是直截了当道,“叔叔说话直啊,今天来,主要就是想跟你谈谈以后的事。”
    王骁歧无视着手指上沾染的茶渍,颔首,“您说叔叔。”
    “我们家呢你也知道,书香门第,祖祖辈辈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就是简简单单、清清白白过日子的平凡人家,像我们这种家庭,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就是名声最重要。说实话,我跟你阿姨也从来没指望浓浓能嫁入什么富家豪门,就想着只要门当户对真心待她就行,我们俩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幸福快乐最重要是吧?”
    王骁歧再次点头。
    “她这孩子啊,从小就犟,认准的事会去钻牛角尖,她那会儿告诉我们她早就谈了男朋友,还是奔着结婚去的,说我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那你说我跟你阿姨还能怎么办?只能说那就先看看孩子吧。”他这才举杯喝了两口茶,“见到你之后,讲老实话,对你这个孩子,我跟你阿姨是绝对满意的,不然照你阿姨那个挑剔劲和我们夫妻的个性,在跟你爸妈初次见面搞得那样僵硬后也不会松口答应你们俩的事。”
    王骁歧沉了沉眸,仿佛已经知道接下来他会说些什么。
    “叔叔也知道你不容易,以前的种种我们想着只要浓浓觉得幸福,我们都可以让步,谁让她喜欢你喜欢成那样呢?”老许沉了沉眸,“这做生意,起起伏伏也很正常,如果只是单纯生意上的事我跟你阿姨也能理解,可你家现在的情况,弯弯绕绕一波几折,都涉及到命案了,现到如今真不是我们寻常老百姓内心可以承受得起的了。”他将茶杯掷放在桌上,长叹了口气。
    “浓浓的奶奶知道了你家一连串的事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进了医院,可能都熬不过这次,每次一醒就哼哼叨叨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绝不同意你们这门婚事。我作为儿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本应该安享晚年的年纪,因为这事真的愁伤了身。”他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当然,她奶奶是年纪大了说胡话,我们是相信你为人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事情一码归一码。就算以后你可以不在c市工作,甚至不在国内工作,但你不可能割舍掉你的家庭真的一走了之,只要你属于那个家一天,你、你的妻子、孩子一辈子都会被定上一颗难以启齿的钉子。浓浓她那么要强的一个女孩,又是拿各种奖,又是跑去东京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争一口高考没考好的气,眼看她就要做到了,日后也会有很好的前途,你忍心看她付之一炬,毁于一旦,被人指指点点吗?”
    许父的一字一句都令王骁歧如鲠在喉,他无力反驳,甚至在那一刻是感同身受的,他已经被毁了,怎么能让她跟着他一起下坠,她应该拥有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生,而不是因为他的家庭去承受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流言蜚语。
    可是,她现在是他唯一的一缕希望了……
    “骁歧,我作为长辈真心希望你能闯过这关,重新开启属于自己的人生,但作为一个父亲,你觉得我现实也好过河拆桥也罢,我只说一句。”他滞了滞终是说了出来,“有缘无分的事,就别再执着了。”
    他当时僵坐着,下意识地说,“可浓浓她,在等我。”
    许父皱着眉头摆摆手,“你们现在还年轻,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时间现实得会让所有东西淡化,包括感情,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你们都会遇到比对方更好,更适合的人。骁歧,你这么聪明一个孩子,能明白吧?”
    溃痛大肆侵伐着四肢百骸,连同灼烧的肺腑,王骁歧一动不动地定着,有话吞吐于喉间,仿佛时间都要静止,最后也只能说一句。
    “我明白了,叔叔。”
    许父什么时候离去的他不得知,望着早已没有就温度的茶,他也像个无血无肉的空心人,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颠倒寥落,遍体生寒,落寞颓表。
    从此,他一无所有。
    ……
    立在酒店走廊的王骁歧闭了闭眼,最后一次摘下烟,望着身侧紧闭的那道房门,将烟用指节扳成两段扔进了垃圾桶,一步一缓进入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房。
    第69章
    许意浓的事自然惊动了公司,黄有为立刻给她批了三天假,还安排了酒店,同时亲自上门把她的东西从员工宿舍搬出来。
    “后面你就别住那儿了,住酒店,公司已经特批了。”黄有为想想都后怕,好好的一姑娘来出差,万一人在他手上真出了点什么意外,他可怎么承担得起。
    许意浓默了默,开口,“黄总,你们那儿还能不能调剂出一间房来?”
    黄有为正给她推着箱子,一听仓惶回头,“啊?你,你的意思是?”
    “我现在实在不敢一个人住外面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她欲言又止,“如果你们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许意浓说话的时候憔悴地垂着眸,在经历了这件事后本就单薄的身子看起来也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看得怜香惜玉的黄有为心一揪,本来就有愧的他胸口一下就软了,不假思索地满口答应。
    “只要你觉得方便,我们都没问题的!”他赶紧拿起手机,“一切我来安排,我来安排。”
    许意浓随黄有为到了中国员工所在的别墅,别墅一共四层,除了顶层是两间房其他楼层都是多间,黄有为把她带到了四楼,他打开一间已经调剂好的房。
    “这层楼房间少,两个房之间间距也大,相对来说隐私性强些,而且对面住的是王经理,你们俩一块儿来的最熟悉,住在一层不会太尴尬,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两间房都没有独立卫生间,只能两人共用一个,不过我想着他很快要走了,到时这儿我也不再安排其他人了,就给你独住。”再看看她,“你要是觉得不行,看看喜欢哪个房间我再重新协调就是。”
    许意浓只大致环视了一下房间,将行李箱拉了进来往墙边一放。
    “不用麻烦了黄总,就这间吧。”
    ……
    晚上王骁歧跟许意浓在楼道撞个正着,两人异口同声。
    “搬来了?”
    “回来了?”
    过了会儿再各自点头,“嗯。”
    “要下去?”王骁歧人杵在楼梯口,他侧过身给她让了让。
    许意浓点点头,“我刚看冰箱里有些食材就自己随便捣鼓了点儿吃的,厨房里还炖着汤。”她抬手将挂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拢至耳后,“你吃了么?要不要一起?”
    “跟他们在公司里吃过了。”
    许意浓哦了一声,“这会儿汤应该好了,我去关火。”
    她从他身旁走过,王骁歧忽而出声,“汤……”
    她回眸,“嗯?”
    “够不够多一个人喝?”
    她安静了许久,对着倏然一笑。
    “够的。”
    到厨房门口,许意浓看到沸腾不已的汤急着要去关火,王骁歧先她一步跨身进去,把火给关了。
    上一秒还顶着锅盖急涌而上的汤于顷刻灭了势气,哗哗啦啦冒着泡慢慢归于平静,一股浓郁的番茄味飘散在厨房内。
    许意浓凑过来伸手掀开锅盖,嘴里嘀咕着,“牛肉粒和土豆丁应该熟了吧?”
    锅里的热气随着锅盖的离去蒸腾而出,也直扑许意浓脸上,王骁歧眼疾手快地将她往后一拉,她人跌进他怀里,盖子上的蒸汽汇聚成密密麻麻的水珠滴在许意浓的手上也渗在了王骁歧的拖鞋上,她发现后赶紧站好。
    “没烫着你吧?”
    “有没有烫到?”
    “没有。”
    “没有。”
    接二连三的异口同声均让两人一怔。
    王骁歧先反应过来,将她手中的锅盖抽走放好,许意浓随后重新走到锅前用勺子舀了舀汤,是番茄很足的罗宋汤。
    “我看看内料都熟了没,不行的话还得接着炖。”她用筷子夹出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自言自语,“好像有点硬。”扭头看向身后的王骁歧,“要不你帮我尝尝?”
    王骁歧上前去抽筷子,但许意浓已经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送到他嘴边了,她一只手摊托在筷子下面,“这肉粒好滑,要掉。”另一只手夹着筷子在他面前扬扬催促,“快,快张嘴。”
    王骁歧看着她,听话得张了嘴,她喂进他口中专注地观察他表情,“怎么样?觉得硬吗?”
    他说,“我觉得正好。”
    “是吗?”她又把汤勺递送过来,“那,那汤你再尝尝。”
    王骁歧没再就着她手喝,接过勺子喝了尝了一口,许意浓凑上来追问,“怎么样?好喝吗?”
    “好喝。”
    她眼底滑过惊喜,如水秋眸,“真的?”
    他颔首,“真的。”
    她赶紧去盛汤,“那你多喝点。”
    王骁歧看她盛了满满一碗,捧都不好捧,便替她拿过端上了桌。
    许意浓递给他一个小汤勺,王骁歧问,“你不喝?”
    “微波炉里还有其他东西,我最后再喝汤。”她说着从微波炉里端出加热好的小披萨,是那晚从便利店买的。
    于是,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一个吃披萨一个喝汤。
    外面天际暮色正浓,暖色调的灯光把两个人的身影照得老长,曲折得叠交在桌面,小炉上小火继续熬罗宋汤,香气阵阵,烟雾幽幽徐徐,时而发出咕噜咕噜的翻滚声,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只属于他们俩岁月静好,温馨到好似家的味道。
    暖腾腾的汤入喉,一股温流淌进王骁歧心底,蔓延至全身,味觉久久不散,口有余香。
    许意浓将披萨撕成那种很细碎的一小粒一小粒放在盘子里,发现王骁歧有抬头的趋势,视线亟亟待逃地移开,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发现披萨她一口没动,问,“怎么不吃东西?”
    “我喜欢撕碎了一起扔汤里吃,这样好像自己在吃羊肉泡馍一样。”许意浓撕完最后一小块丢进盘子里,笑笑,“在日本想念中国味的时候常这么弄。”
    他将勺子靠放在碗中,“做菜也是在日本学会的?”
    “嗯,日本公司没有食堂,天天吃外卖也不现实,都是自己带便当。”许意浓将那盘碎沫一股脑地倒进自己那碗罗宋汤里搅啊搅,“不过我也没学会几道,只会捣鼓些简单的。”她自然而然地跟他说起这些,如数道来,“什么糖渍番茄,番茄炒蛋,番茄蛋汤,罗宋汤……”
    她所说的每一道菜里都有番茄。
    王骁歧握着汤勺的手在她的话语中逐渐收紧,望着眼前浓稠的罗宋汤,番茄所残留在食道的的酸感轻轻泛起涟漪,悄悄扩散至五脏六腑,他喉结干涸地微微轻动,再难下咽。
    “你手指是怎么回事?”许意浓突然盯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创可贴问。
    王骁歧左肘微动,顺带着覆在碗壁上的左手稍稍往后移了移,轻描淡写道,“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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