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玩儿。”应笑嘻嘻直笑,“走吧,咱们去吃重庆火锅。”
    “嗯。”
    …………
    到重庆火锅,应笑一边翻菜单一边安排:“咱们一人点两个肉、三个素,可以拼盘,没问题吧。”
    “好。”
    结果应笑看来看去,都想吃,便问穆济生:“我多点一样肉,你少点一样肉,可以吗?”
    “行。”
    30秒后,应笑再次轻声轻气地问:“……我再多点一样菜,然后你少点一样菜,可以吗?”
    穆济生撑着下颌:“你全点了吧。”
    应笑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嗯。”
    应笑喜道:“谢谢穆医生,你是大圣人!”
    穆济生无奈摇头,给女朋友倒了茶水,又撕开她的筷子包装,掰开而后看了看,撕掉了一根小刺,筷尖儿朝外轻轻搭在应笑一侧的盘子上。
    肉和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来。
    二人边吃边聊,然而应笑总是吃着吃着,就一边捞一边问穆济生:“午餐肉呢?午餐肉怎么消失了?”“冻豆腐呢?冻豆腐也消失了!”
    最后穆济生实在是受不了了,回应笑:“因为全被你吃光了。”
    “啊?”与穆济生边吃边聊,时间似乎溜得很快,应笑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吃好多了,她问:“你没有吃冻豆腐吗?”
    “没有。”
    “为什么?你不喜欢冻豆腐吗?很好吃的!”
    “不是,”穆济生回答,“我挺喜欢的。”
    “那你为什么不吃?”
    穆济生抬眼,轻轻一瞥应笑的脸,似笑非笑地问:“你说呢?”
    “嗯……”应笑垂着眸子挑火锅里煮熟的菜,而后突然抬起眼睛看穆济生,还是问了出来,“难道因为我喜欢吃?”
    穆济生正好捞出一小块冻豆腐来,他扔进了应笑盘子,说:“是是是,别问了,快吃吧你。”
    应笑笑了笑:“噢。”低下头去。
    吃完,应笑一个没注意到,穆济生就掏出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付了账单。
    应笑再次觉得男朋友付账单的感觉又陌生又爽。
    刚刚吃完重庆火锅,应笑嘴唇红彤彤的,已经喝了一杯冰水然而此刻还是很红。正好应笑神内的好朋友发来一张化验单,问应笑她现在再要一个宝宝的可能性,于是应笑轻轻咬着一边下唇,噼里啪啦地打字道:【还不错的。amh有3.1,不过好像有点多囊……】
    因为不自觉地咬着一边下唇,另外一边便自然地被挤到了一堆儿,红彤彤的,还十分饱满。穆济生看了会儿,移开目光,也开始刷微信了。
    …………
    从火锅店出来大约是八点半。
    穆济生问:“要不要看个电影再回去?”
    “嗯?”
    “最近一部喜剧片好像不错。时长也短,才90分钟。看完也才十点多钟。”
    “也行。”于是他们二人转回六楼,买了两张电影票,正好赶上8点45分12号影厅的那一场。
    这是一部公路喜剧。
    应笑发现,穆医生偶尔也会笑。
    应笑还挺惊讶的。
    有一次,她歪过脑袋,呆呆地看穆济生笑。
    穆济生便转过眸子,问:“怎么又不看电影了?看我干什么。”
    应笑也用小气音说:“我发现对喜剧电影,你也会笑哎。”
    “……废话。”穆济生说,“我的笑点是正常的。”
    然而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应笑发现穆济生的笑点还是非常高。满场笑得东倒西歪,可穆济生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毫无反应,或者只是轻轻撩撩两边嘴角,只有仅仅的两三次穆济生真感到愉悦。
    应笑想想,觉得,他们两个还不熟时,穆济生是非常非常高冷的,根本不笑,即使现在,穆济生对其他的人也基本上还是如此。他对别人态度温和,但基本只会礼貌性地微笑,很少真正笑出来。
    可这几天,他们两个在一起时,穆济生的心情好像一直很好。眼角、唇角常常带笑。
    过了会儿,穆济生将靠着应笑的左胳膊搭上扶手,不过,却只搭了靠近应笑的那半边,留下了靠近自己的半边,掌心向内,五指微张。可目光还在屏幕上面。
    应笑看了七八秒钟才终于懂了。她将自己的右胳膊也搭在了同一个扶手上面,占用了穆济生胳膊内侧的那半边空间。他们二人小臂相贴,紧紧地十指相扣,看完了这部喜剧。
    应笑真的特别喜欢穆济生那温热、干燥还有点儿糙的手掌和手指。
    电影结局是大团圆,但却非常温暖非常感人。应笑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飘一飘的。
    …………
    散场后,穆济生开车,二人回到“天天家园”。
    “哎,真开心啊。”到了三楼,应笑说,“天天都在医院附近的这一亩三分地上。吃饭去医院食堂,买东西去旁边超市。医院附近什么都有。今天终于是进城了。进了二环以内!”
    奇怪,明明忙了一整天,又逛日本店,又改论文,又打币,又吃饭,又看电影的,可她竟完全不觉得累,此时甚至依然兴奋。
    “嗯,”穆济生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儿呢。”
    “知道知道。我举会儿铁就睡觉了。下基层后将近半年一点点都没有锻炼,今天那个拳击游戏让我受到伤害了,我以前力气很大的。”应笑背着电脑包——里面有她的电脑还有从日本店买的各种小玩意儿,冲穆济生挥了挥手,说,“那明天见。一起吃午饭。”
    “笑笑,”穆济生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一带、一扯,将应笑压在大门边上,他的声音低沉暗哑,问,“还接吻么?”
    听到这话,应笑顿时结巴起来:“不、不知道。”
    穆济生却没有苛责应笑此时的“不知道”,他一只手轻轻扶上应笑的腰,另一只手也放开了应笑悬在空中的手,扶上了她另一侧的腰,垂着眸子,望着应笑,道:“我还想接吻……你不想么?”
    “……”应笑只觉全身发软。
    而穆济生还在追问:“你想不想?接吻。”
    “就……”应笑两手有点紧张地捏着穆济生的上臂肌肉,半阖上了眼睛。
    穆济生吻了上去。
    一开始,是一下一下、蜻蜓点水的,发出一点“啧”的声音,不过不多时,二人的唇就紧紧相贴,舌尖也不自觉地交缠在了一起。
    穆济生扶着应笑细腰的手渐渐用力,指尖滑到后腰中间,再滑回来,应笑觉得自己心脏好像快要跳出来了。他们舌尖狂乱地搅,每一次被暂时放过,应笑都会发出一声十分虚弱的“嗯……”的声音,而后再被狠狠攥取。
    两个灵魂互相交融、彼此探索,好像应笑与穆济生这两个“人”并不重要,只是灵魂与灵魂的引导者。明明是肉体相近相贴,灵魂却后来居上,并且掀起滔天巨浪。
    一吻结束,穆济生的眼神有些疯,而应笑则有些迷茫。
    好像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我、我,”应笑喘着气道,“我回去了,真的回去了。”
    穆济生的唇上带着几分湿润,他说:“明天见。”
    “明天见。”
    这句说完,应笑感觉穆济生的一只手掌突然上来,把住自己的后脑,轻轻一揽,她不禁往前跌了一步。
    可穆济生却并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强势,他揽着应笑后脑,凑近了,在应笑的发尖儿上轻轻轻轻落下一吻,这一回与方才不同,完全不带任何欲求,而是轻轻的、柔柔的。
    “行了,”穆济生把着应笑的肩膀,叫应笑转过身去、对着大门,说,“进去吧。”
    “……”于是应笑垂着白皙的颈子,拧锁、开门,又转身关门。不过,在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应笑留了一条缝儿,露出一只眼睛,说,“晚安,么么哒。”
    穆济生两手插兜,笑了笑:“嗯,晚安。赶紧睡。”而后一抬手,将应笑的门给按上了。
    这大门才刚一合上,应笑就又想看看对方的模样、听听对方的声音了。
    “穆济生,”应笑一边摘电脑包,一边骂骂咧咧,“男狐狸精!”
    第48章 三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应笑重新陷入忙碌。
    秋葵家属真起诉了。他们请了好的律师全权代理这桩官司。
    云京三院也曾经向云京市医调委求助,医调委也派调解员立即赶到了云京三院,不过这回,调解员的解释、劝说并未起到实际作用,秋葵家属还是拒绝与云京三院达成和解。
    现在,三分之二的医疗纠纷都能通过医调委来化解矛盾。医调委是一个中立的第三方,医院以及患者双方可以选择“医学专家技术分析”这个方式,而后,市医调委会从医学专家库里随机抽取三位专家查阅病历、核实细节,最后出具调解建议书——关于医院赔偿与否以及医院赔偿多少。云京市的医调委成立于2011年,旨在受理云京市内医疗机构的医疗纠纷,一共有50名调解员,基本都有医疗或者法律背景,近年来每年受理2000件左右的医疗纠纷。相比诉讼以及行政调解,人民调解程序简单,而且双方并不需要承担相关的费用,毕竟,诉讼花的时间、精力以及费用都很可观,而行政调解是由卫生行政部门插手干预,医院是其下属单位,患者们也未必信任。2018年出台的《医疗纠纷预防和处理条例》比较详细地规定了调解方面的内容,而云京市更加严格,它规定了每次调解要在30天之内完成。
    不过,也依然有三分之一的患者、家属不愿调解。这样的话,要么通过卫生行政部门、要么通过法院。很明显,秋葵选择了后者,而这也是最令医生身心俱疲的方式——他/她会失去漫长光阴。生殖中心已经是医疗纠纷很少的了,没想到,这几年的首个诉讼就是针对应笑的。
    秋葵律师带着家属出了病历封存证明。现在索要封存证明其实已经有些晚了,不过此前的第一时间,秋葵家属已拿到了原始病历的复印件,且医务科也是带着原始病历与秋葵家属共存封存的。病历封皮上面写着“里面就是全部病历”八个字,医院盖了公章,秋葵他们在每一个封存袋上的接口上都签了名,以防医院再次打开。
    秋葵家属起诉以后,法院也已启动了统一对外委托的司法鉴定程序,是医疗损害的司法鉴定,看是否存在损害事实、医疗行为是否存在过失、二者是否有因果关系……应笑、叶默的行为又被拿着放大镜查,看患者就诊的整个过程是否遵守了法律法规和诊疗规范、告知义务、知情同意义务……一大堆义务。
    医疗损害是司法鉴定,是给法院看的,由司法鉴定所进行,专家要署名,整个过程十分严格,属于一种横向考察,而“医疗事故”是行政鉴定,是给行政部门看的,由医学会出具鉴定书,专家不署名,更侧重于上级对下级的纵向审查,也更侧重于违法性——在绝大多数的省份,“损害”比“事故”范围更广。也就是说,走司法,过程最严谨,但与此同时,所需要的时间、精力的消耗也最为巨大。
    而应笑这边焦头烂额的时候,邢天材却风生水起的。
    新的院长上任以后职称评选规则变了,这两年主要看分数,不搞科室分配了。过去是每年七月发高级职称报名通知,公布正高副高的合计职数与各个科室的岗位职数,可现在呢,通知文件只公布正高副高的合计职数了,邢天材必须得与其他科室一起竞争。
    邢天材也比较清楚他自己的能力有限。因此最近,他一直在努力认识职称评审委员会的委员们。或者通过老乡会,或者通过校友会,走动积极,天天中午不见人影。邢天材来自一个高考大省,学霸很多,云京三院的医生们不少都是他的老乡。
    应笑也是很无语的。
    对职称晋升,云京三院是有答辩的,医生做个自我介绍,而后进行论文答辩和专业答辩。论文答辩就是回答论文方面的问题,专业答辩则是回答专业上的具体知识,包括基础题和专业题,最后,再回答回答类似于“为何竞聘中级岗位”“你将来在中级岗位如何履行你的职责”“你计划如何进行更加创新”“你打算如何提高专业水平”“你打算如何减少医疗纠纷”“你打算怎样培养年轻医生”“你打算研究哪些课题”“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职业道德包括哪些方面”等等等等职业规划方面的问题。
    答辩后,专家会打分,通过或者不通过。
    坊间传闻有些医院必须得走走关系,请客送礼,不过应笑其实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用,至少在云京三院没什么用。云京三院的评审是非常非常公开透明的,若总分很高,在前面,职称评审的委员们绝无理由不给通过,大佬不会自找麻烦。但是,如邢天材这样分数属于可上可不上的,“走动”也许就有用了。若大佬们给其中几个直接竞争对手“不过”,那邢天材最后上去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因此最近,邢天材非常积极。
    邢天材本就情商高、人脉广,应笑听说,邢天材已通过关系将委员们认识了个遍,他介绍自己、说明优势,又一向嘴甜而不油腻,十分讨人喜欢,这次晋升的希望是非常非常大的。应笑只是冷眼旁观。
    而萧七七呢,本来说好月末辞职,最后却又舍不得,又拖延了一个月,说,下个月的月末一定辞职。不干了。回家继承三十套房。
    …………
    患者那边呢,应笑的中学同学赵鹤已经成功怀孕。赵大漂亮嫁入豪门,她公公想跳过‘二代’,公司直接传给‘三代’,因此,赵大漂亮要怀双胎。她说了,她要移植两个胚胎,这样,一方面能保成功率,不耽误时间——万一单单着床一个,也好早点备孕下一个,另一方面,她更希望怀双胞胎,尽早生出又多又好的小孩来——一个一个地生孩子时间成本太高了,一次至少两三年,而公公年纪已经大了,谁知道他过几年身体情况是什么样,怀孕时间每加一年继承风险就大一分,公公不会“传位”给年纪太小的孩子。另外赵大漂亮现在年龄也不小了,下一回的试管婴儿成功率会大大降低,能不能有下个孩子、何时能有下个孩子,都是未知数,说不定就折腾不上了。就算还能折腾上,一次一个,最多就是两个孩子,容错几率一般般,而怀上双胞胎呢,万一两个都不聪明,还有机会拼第三个第四个,容错几率大。最后这样身体负担也比较轻——生育一次跟生育两次肯定还是不一样的,生育两次跟生育三次四次当然也是不一样的。应笑听到这些词时真的觉得挺悲哀的,觉得“容错几率”这些词儿把小孩子当什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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