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笑想:不愧是新生儿科的,见惯了大风大浪,她自己的两边脸颊还有点儿躁乎乎的。
    她把长发压在胸前,确定不会弄湿地板。她这时候突然想起她曾读过一本言情,女主角在霸道总裁男主角家洗澡以后,赤裸的脚一路行走,地板上面全是水渍,女主长发上的水珠滴滴答答不断掉落,男主迷到神魂颠倒。应笑当时觉得好美,现在一想男主没扇女主两个大耳刮子算客气的了。而且文里面写黑漆漆的乌木地板极尽奢华、白花花的两只玉足如何如何,应笑后来才了解到乌木地板不是黑的,那霸总的乌木地板一百块钱一个平方还特么得送踢脚线。
    总不能一直不说话,几秒钟后,穆济生问应笑:“应笑,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选生殖医学?”
    “嗯?”
    “嵌合体的那件事里,你说你爱生殖医学。为什么?”
    应笑并未直接回答,她反问了穆济生:“穆医生,你不喜欢生殖医学,是吗?”
    “有点儿。”穆济生倒并非否定,他遥望着应笑的脸,道:“何必勉强。高龄生育、辅助生殖都会增加婴儿风险。我三月份接到一个18三体,是男孩子。他好痛苦……他没办法自主呼吸,而且永远无法自主呼吸。自然而然,他的父母放弃了他。大约90%的18三体无法活过第一年,男孩子的平均寿命只有短短一两个月。我给孩子最后唱了莫扎特的摇篮曲,而后,我拔掉了他的管子。几秒钟后,他睁开了他的眼睛——我第一次见到它们。他没有哭,只是挣扎、想要呼吸,他望着我、求着我,可我什么都没有做。他很快地变成紫色……15分钟后,他的全身都是灰的了。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那个孩子在医院痛苦挣扎的三四天里,父母一次都没出现。我通知了父母过来,而后……他的父亲右手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出现了。我好愤怒……”穆济生手微微发抖,眼睛也发红:“是,这个孩子又是来自某医院的生殖中心。他的妈妈去年45岁,又是想要一个儿子,我……我无法理解。就单说染色体异常,妈妈25岁,唐氏儿的概率是1/1350,妈妈35岁,是1/380,40岁,是1/110,45岁,是1/30。很多孕妇只做唐筛,做不起nipt,而前者的准确率只有70%。此外还有更加高的其他风险,比如早产……身体不允许就是不允许,人类机制就是35+就不要再怀孕生子,所以,为什么非要这样,为什么非要勉强——孩子们有什么错?”
    “……我知道,也理解。”应笑挺直自己腰背,两手交叉,轻轻搭在大腿上面,说,“你觉得,不能生就不要生了。可很多时候情况不是如此理想的。我打个比方。现在内卷这样厉害,女孩子们硕士毕业就已经是26到27了。而各个企业面试她们全都会问一个问题:有没有生育打算。大家都说,五年之内没有计划,也并不敢轻易违约。这五年一过,31到32了。她们开始调节身体,调个一年,32到33了。备孕一年,33或34了……这还必须顺顺利利,每一步都毫无差错,没有复读没有二战也没有换过工作。更不要说,很多女人都是想先当上经理再备孕生子的了。治疗指南的推荐是34岁以上的准妈妈半年之内无法怀孕就应该看生殖中心,因为女性35岁以后卵巢功能断崖下滑。难道,一个女人工作、孩子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吗?女人如果想要孩子,就必须放弃工作20几岁怀孕生子吗?所以,只要她们认为一个孩子能令她们生活得更好,我就会帮助她们,我也想帮助她们。”
    听到这话,穆济生愣了愣,似乎没想过这些。
    “还有啊……”应笑又道,“穆医生,你知道吗,人类是会变偏执的。我曾见过很多很多来看医生的准妈妈备孕前是无所谓的,也是觉得,能怀就怀,不能怀就不怀。可是之后呢,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见到的全是单杠,这个时候,她们就会有一点儿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她们记录月经时间、计算排卵日期,或者购买排卵试纸还有别的许多东西,每四小时验一次尿,生怕错过排卵期。而后呢,排卵后的第六天起,她们每天几次验孕,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琢磨是不是中了,比如胸发涨是不是中了、做春梦是不是中了……直到见到下次月经。什么事情都不敢做,因为自己可能怀孕了。这种日子过上半年、一年甚至两年三年,她们就会非常偏执。穆医生,一个从来没有复习任何额功课的裸考生,跟一个拼命复习、二战三战的考生,心态是不一样的。她们很难说起‘放弃’。放弃这两个字,好像是最简单的事,实际却是最难的事。”应笑意思非常明星,穆济生就是那个“从来没有复习任何额功课的裸考生”。
    “子宫、卵巢有问题的很多患者也是这样。她们根本不能接受自己身体有着‘缺陷’……她们自己称其为缺陷。而我见过的最偏执的莫过于多次胎停的。她们只想宝宝回来,走路都会哭出声音来。我帮她们查封闭抗体各种抗体,她们最最想听到的,并不是‘放弃吧’,而是相反的。我每一回拿出来那张表格,就是‘流产三次的女性里90%依然是有了孩子,流产四次的……流产七八次的女性里50%也还是有了孩子’的那张表,她们都是很开心的。所以难道,我们可以单单考虑小孩子的身体健康,而不考虑这些女性的心理健康吗?这种状态心理医生未必能有多大用处,最根本的解决方法大概只有……达成心愿。只有生殖科能做到。”
    她们常常偏执到让应笑震惊的程度,可,她们最终达成心愿、喜极而泣的那一刻,应笑也是又感慨又高兴的。
    “再比如,”应笑又道,“我以前也不能理解‘多子多福’这个观念,觉得应该优生优育。可是后来我们科室冯延己医生说呢,贫困的人的想法,跟我们这样的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贫困家庭的逻辑是‘只生一个非常危险’。穆医生你应该知道,一对父母几个孩子其实相差非常大。人的基因无法预测,同时孩子智力还有性格也并不是容易确定的。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如果独子非常笨、非常混,孩子以后就完蛋了,贫困家庭是没下限的,他们不像我们一样至少能有稳定工作。所以,多生几个、多填筷子,总有一个还不错的,帮衬帮衬兄弟姐妹,也给自己养老送终,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这是穷人千百年来降低风险的方法。冯医生还说,随着现在生活水平的提高,‘多子多福’这个观念就渐渐没那么流行了。”冯延己是生殖中心主治医生之一,他不会写研究论文,35了还是主治医生,可他把患者当作朋友、与她们在“不孕”这条艰辛路上一同前行,一直广受患者好评。
    顿顿,应笑十指搅得紧紧的,又说,“所以,我认为,一味怪罪这些夫妻也并不是好的方式。我们应该一方面对这些夫妻教育、劝服,另一方面也促使整个社会做出改变。比如,努力保障证工作妇女的生育权,而不是由资本家们剥夺女性的生育权,使女性没有选择。再比如……”
    穆济生靠着沙发背,翘着长腿,抱着胳膊,专心地听。
    末了,应笑总结道:“要孩子的原因很多,喜欢小孩、满足父母、讨好丈夫、延续血缘、完整人生、建立羁绊、排解孤单、寄托希望、养老送终,甚至只是单纯的挣挣面子……有些原因非常正常,有些原因我也愤怒,可是,对于后者,我也不觉得我们应该一味怪罪准父母们,我想应该一边劝阻这些家庭,一边推进社会进步。有些家庭太过分了,我们是会尽量劝阻的。”
    最后,应笑一锤定音了:“穆医生,我认为,生殖医学也是医学……医学是伟大的。”
    听完应笑的话,穆济生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去,半晌之后,他道:“没有别人说过这些。”
    知道对面的穆济生稍微理解一点患者了,应笑莫名有些高兴,道:“我也有些明白了新生儿科的想法。”
    穆济生的喉间发出一声轻笑:“不是新生儿科的想法,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哦……”应笑挠挠脑袋瓜子,两手按着两膝之间的小沙发墩,向前微微倾着身子,定定地望着穆济生:“不过,穆医生,你好喜欢小孩子呀。”
    “嗯,”穆济生的唇角撩撩,“他们好像一张白纸。”
    “嗨,”应笑傻乎乎地笑,“谁还不是一张白纸了?可是社会过于复杂了,人们被迫越懂越多,比如人的自私、人的贪婪……可我认为,人生确是一场修行,明白一切但保持善良,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
    这回穆济生没说话,他只专心望着应笑。
    “怎……怎么了?”应笑有点愣神了。
    穆济生还是靠着沙发背,翘着长腿,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下颌,嘴角微微露出点笑,扬扬下巴,逗应笑:“那应医生也在修行?”
    “对呗……”至少现在还有初心吧。
    穆济生正想说什么,应笑手机就发出了“叮”的一声,萧七七说:【笑笑我到了!!!】
    应笑赶紧站起来,说:“萧七七到了。我去开门。”
    “嗯。”
    应笑穿着穆济生的宽大睡衣宽大睡裤,趿拉趿拉地走到了穆济生家的玄关处。
    没想穆济生家防盗门锁奇形异状十分难开,应笑鼓动了好半天也没拧开,有些发愁。
    穆济生无奈,于是只有迈着长腿走到门口,从应笑身后伸出左手,打开门锁,推开大门。穆济生在应笑身后,他一推门,应笑像在他的怀里一样。
    大门一开,萧七七就受到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只见她的好闺蜜应笑穿着男人衣服,松松垮垮,头发还是湿乎乎的,她身后,一个男人身形高大,正贴着应笑,像把应笑搂在怀里。
    萧七七的两只圆眼瞪成铜铃那么大,一副“我只上了一天夜班,你怎么就这样子了”的表情,而后愤恨地蹬向了才40分钟就跟应笑暧昧成了这样子的男人,声音立马变了调子:“穆、穆、穆医生???!!!”
    第8章 三胞胎(四)
    穆济生的左手刚刚撒开钢制的门把手,他此时还微微躬着腰,下巴就在应笑左肩上方不远处的一个位置上,右耳仿佛马上就要挨上应笑的左耳,萧七七觉得男的帅女的美,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了。
    “呃,”应笑赶紧解释,“我是来劝一个患者做减胎手术的。她觉得我咒他们,泼下来了一盆冷水,我电话里都说过了。穆医生呢正好住在这个小区,上下班近,我们俩是正好碰上的,穆医生就带我过来洗个澡儿、换个衣服。”
    “……”萧七七的两只眼睛还是一直滴溜溜转。
    “好了好了。”感到氛围有些诡异,应笑忙道,“七七,我的衣服呢?”
    小七七则举起袋子:“这里。不过不是你的衣服,是我的衣服。”
    “对对对,你的你的。”应笑一看,闺蜜带了好几套来,真不愧是自己铁瓷儿,于是接过塑料袋子,转过身,突然之间有点紧张:“嗯……穆医生……”
    说到名字,应笑抬眼,却冷不丁撞进了一双深邃的黑眸里——穆济生正垂头看她,于是应笑赶紧掩饰似的望望里面的次卧:“那,我马上把睡衣换掉。”又转回头看穆济生的下颌:“我们两个就不打扰了。”刚穆济生已经说了他不去吃鱼头火锅。那,哪天换个方式感谢好了。
    最后应笑鼓起勇气,又飞速地看了看穆济生的眼睛:“谢谢招待。”
    该死,应笑想,穆济生一直看她。
    而后穆济生点点头,让开一步。
    浴室的门是磨砂的,于是应笑进了次卧。
    她换上了七七带的一套蓝色的运动装,把穆济生睡衣睡裤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摆在床尾,又走到浴室,将脏了的过膝裙子揣进袋子,而后重新回到门口,告诉自己不要心虚、不要慌张,要淡定、要牛逼,要宛如是无事发生、要表现成纯爷们儿,绝对不能显露出来颜控这种世俗的欲望,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抬起眼睛看穆济生,笑道:“穆医生,我们走了,今天真是太谢谢了!”说完摆摆手:“拜拜!”
    穆济生颔首:“拜拜。”说罢,他便看着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走出门去,又轻轻地关上大门。
    应笑走后,穆济生走进次卧,看见床上整整齐齐的自己的睡衣睡裤,愣了愣,站在床前,手插在裤袋里,垂着眸子看了会儿,而后鬼使神差走到窗前,向下面张望。
    应笑正好跟萧七七走出楼门、走向远处。两个姑娘说说笑笑,应笑好像一直在向萧七七解释着什么,气急败坏的。
    可走着走着,应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心里有把钩子似的,就十分莫名其妙地,回过头,看了看穆济生的窗子、穆济生的家。
    穆济生家只是三楼,隔着玻璃撞上视线,两个人又均是一愣。
    应笑赶紧扭回头来,努力走出好几十步,想这一回穆济生肯定不在窗前了吧。她知道自己不该好奇、不该确认,可又忍不住想要好奇、想要确认,又是回过头看了一眼。
    穆济生竟然还在。
    这回,两个人没有刚才被抓包时的惊慌和羞愧了。他们对望了两三秒钟,应笑才又目视前方。
    到拐角处,应笑没忍住,在拐弯时顺势轻轻偏头,又第三次望向窗子。
    这回穆济生离开了。窗户前面是空的。
    出了小区,应笑请了萧七七吃不远处的鱼头火锅,又陪着萧七七回妇产科补病历,一直到很晚。
    …………
    第二天早上,应笑一到生殖中心就发现哪里不对。
    生殖中心阵仗很大。
    “应医生来了!”实习生叫,“咱们科室颜值担当!应医生得出镜出镜!”
    应笑:“???”
    “应笑,”应笑喜欢的大姐姐、副主任医生叶默道,“邢天材给我们科拍宣传片呢!他请来了‘云京日报’首席摄影,而且还是上一年的新闻摄影‘金镜头奖’的获奖者。他今天是来取材的,看有什么摄影素材可以用在宣传片里。可能会从悠久历史、良好声誉、先进设备、精湛技术、强大科研、优美环境等等方面宣传我们,再搭配一些成功案例。”
    应笑:“噢噢噢噢……”
    叶默马上就要35岁了,现在是副主任医师。叶默并未结过婚,甚至从没谈过恋爱,她很喜欢小孩子,可命运弄人,她先天有较严重的幼稚子宫,子宫极小,因为父母比较粗心,叶默医生又错过了最合适的治疗时期,终生无法怀孕生子,而她选择当生殖中心的医生的原因就是,她并不能亲自创造属于自己的小生命,但是想帮忙创造其他家庭的小成员,她想帮帮那些一样喜欢以及渴望孩子、却仍然有一些希望、甚至只是一线希望的姑娘们。因为不能怀孕生子,叶默觉得不可能有什么男人愿意接受她、真心喜欢她,也就干脆不费劲了。每回男人表达好感叶默都是直接拒绝,一心扑在工作上面。应笑一开始还以为叶默是单身主义,后来才知道叶默的身体状况。这位姐姐无比温柔、特别体贴,应笑超爱。
    而拍宣传片的邢天材呢,也是一个主治医生,他今年已经39岁了,却还没有升上副高。邢天材的医术、态度凭良心说是不错的,但邢天材科研能力却是一个巨大短板,云京市和云京三院要求申报副主任医师的医生必须有两篇核心源期刊的第一作者,而邢天材呢,这么多年也才写出一篇符合要求的来。现在,邢天材的年纪上去了,脑筋等等更加不灵了,而且他现在有两个儿子,老婆工作也比较忙,没多少个人时间用来看论文写论文。应笑看得出来,邢天材还挺着急的,可又没胆去雇枪手。
    不过呢,邢天材这个人“比较会来事儿”,今天拍个宣传片啦,明天组织啥活动啦,生殖中心的关主任还挺喜欢邢天材的。邢天材给生殖中心已经拍过n个片子,叶默医生叫他“邢导”,他还擅长剪辑视频以及配画外音,片子效果总是不错。邢天材去年圣诞也举办了一个叫“white elephant”的活动,还组织过几次桌游等等,大家都很开心,主任也很高兴。
    不得不说,云京三院生殖中心虽然已不需要宣传,但是大家在朋友圈咔咔咔咔一顿转发,还是很有大气磅礴万马奔腾的气势。宣传片的画面精致、声音磁性,啪啪给出一串串惊人的数字、一个个的成功案例,主任今年60多岁,当然最爱这个调调。
    应笑对他不喜欢也不讨厌,就,普通同事。
    吵吵嚷嚷取材完毕,大家马上要上班了。
    关大主任送走了云京日报首席摄影,又回来,而后突然想起什么,说:“应笑,邢天材。”
    应笑说:“到到到!什么事呀?”
    应笑性子一向活泼,也很受主任喜欢。
    关谨行道:“你们俩的论文定稿我昨晚上刚看完了。没有什么要改的了,准备准备投出去吧。”
    应笑大喜:“好咧!!!”
    这篇论文选题很好,而且实验分外顺利,最后结论十分明确且有意义。这个项目实验步骤是由应笑设计、规划的,也是由应笑主要负责的。她提供了42个患者数据,邢天材提供了38个,最后书写则是一人一半。按照惯例,考虑到贡献大小,应笑是第一作者,邢天材是第二作者,关主任则是通讯作者。应笑与邢天材一起也是主任的意思,一方面让邢天材跟应笑学学设计实验书写论文,另一方面叫邢天材有更多二作,试一试破格提升。
    “嗯。”关谨行又问应笑道,“应笑今年申副高吗?主治当了三年了吧?”
    “对,”应笑笑着回答,“如果这篇论文能发出来,可以赶上,我就申请副主任医师试试。”云京三院热门科室现在基本只招博士,而对于博士,市里还有医院双方的政策是,学博(学术性博士)需要规培三年,而专博(专业性博士)专培并轨的了呢,因为已经有规培证,就不需要做规培了。对于博士学历的拥有者,主治当了三年以上的就可以申报副高了。
    云京三院比较喜欢能写论文的学博,不过应笑是个专博。她也能写论文,博士期间曾发表过几篇质量很不错的。云京三院生殖中心40岁以下的人里头就邢天材不是博士,而是科室疯狂扩张的那几年跳槽过来的。
    “好,好。”关谨行也笑,“这篇论文质量不错,试试发发国外期刊。”
    应笑应了:“好~”期刊当然越牛越好,cns(《cell》《nature》《science》)就最最好了,哪怕是个子刊呢,哪怕是最弱的子刊呢,比如说《nature communications》……
    见小自己七八岁的应笑都要申报副高了,邢天材有些羡慕,又有些酸楚。
    应笑哼着一首儿歌回到了自己桌前,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想,穆济生那狗男人肯定会唱好多儿歌,他的声音唱儿歌儿应该非常温柔好听……嗨,他的名字怎么出来了。
    而邢天材在原先位置似乎站了两三分钟,宛如是在纠结什么,一会儿往应笑这边走两步,一会儿又回去,一会儿往应笑这边走两步。
    应笑只是奇怪地看着他。
    “应笑,”过了半晌,邢天材他终于是迈步走到应笑桌前,声音似乎有点紧张,问,“应笑,投稿……我来投吧?我的英语比较好。”
    嗨,原来就是这事儿啊。
    邢天材的英语确实是比较好,他曾经在美国医院当过一年访问学者。虽说访问学者基本上是游山玩水的代名词,可对英语还是有用的。
    应笑以为邢天材想讨好自己以后继续带飞他,笑着说:“不用啦,投稿而已,我的英语还是够用的。你有老婆又有孩子的,不要浪费休息时间了。我单身狗,我来投吧。”
    邢天材顿了顿,点头说:“那好,辛苦你了。我就觉得这篇论文基本都是你在干活儿……”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应笑赶紧摆摆手,“不用介意。本来就是我第一作者你第二作者。而且你完成得非常好啊,38个患者数据,还有一半论文文本,都没什么严重的错。下次咱们两个还一起发论文啊!”
    邢天材也笑了,他扶扶眼镜,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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