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后面怎么不难过了?祁然被这人语气逗乐了笑着问。
    难过啊怎么不难过,季思回忆着过去种种,唇角的笑意加深,我去找了老师,老师说了许多我也不大记得清了,就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应该是栽了,却也不觉得难过反倒有些愉悦,想着你模样生的好我也不亏。
    其实怎么记不清,他记得老师说的,时有风吹裙动,壹僧曰风动,壹僧曰裙动,吾进曰:是非风动,是非裙动,色者心动,遇事不决不应问天,当问本心,本心所指便是答案。
    也就是那时候,季思觉得自己应当是喜欢祁然的。
    那你为何没告诉过我?祁然手下动作一顿,眼中情绪波动,垂着眸追问道。
    我那不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吗,季思尴尬的笑了笑,更何况你阿姐成亲那日你同我喝酒你说祁家只有你一人了,你当了家总归要娶妻生子光宗耀祖,我不想成为你这条道上的阻碍,再后来,你不是烦我烦的紧吗,这事我就更不敢说了,以至于到最后都没这机会了。
    听着他的话,祁然心中五味杂陈,心底涌出一股酸涩,哑着声道:不是。
    啊?季思一时之间没太听清。
    你从来不是我的阻碍,祁然重复了一遍,而是全部的期许。
    他俯下身在季思脖颈印下一吻,感受着身下之人的轻颤。
    祁然极少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听着那番话呼吸打在脖颈间,有些小心和干燥的吻,转瞬即逝,却让季思有了些讶异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唇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怎么也收不回去,他担心自己这样过于痴傻,将脑袋埋了回去,低声道:我在府中收罗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儿,等回了临安你拿给念儿吧。
    季思想的很明白,他不想去问祁念的娘亲是谁,是个何样的女子能同祁然许下白头之约,不想去用这点指责祁然做错了什么,他死了祁然还得活着,这六年间发生太多自己没有参与的事了,但无论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过去了,何必苦苦拘泥过去已成定局之事,再想个千百遍那也是不会改变的结局,倒不如好好活在当下,更别说自己还挺喜欢祁念的,看着他总觉得有种熟悉感,更何况那是祁然的儿子。
    虽是这般想,但要说不在意不妒忌是不能的,毕竟在此之前用一个人女人同祁然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上了祁家族谱,葬进祁家宗祠,这无论哪一点自己都没法实现,可季思不想像个女人一般非得在这事上讨个说法,娘里娘气,矫情不说还没面子。
    这人话里话外的也委屈祁然听了出来,抬眸打量着屋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念儿他......
    咚咚咚......屋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祁然的话,紧接着郑成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过来,季大人,我家将军有请。
    萧长聿到了,季思抬起身子扭头对祁然道,随后冲门外的人说,劳烦稍等一下,这就来。
    说罢作势就要起身穿衣,一边衣领刚撩起来手腕便被人按住了,他抬了抬眸一脸不解,只听祁然道:刚上了药等药效进去些,你在此休息,我去吧。
    那他要问起来你怎么介绍自己,总不能又说是我姘头吧。季思收回手好笑的看着人。
    他们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再找说辞倒是多此一举,你歇着吧。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搭在桌上的沾着泥污的外衫披在身上,稍稍整理一番打开了门,门才开了一个缝隙,外面站了几人,最中间那人赫然就是萧长聿,他像是急匆匆赶来的,发梢还在滴着水下巴涨了些胡茬眼睛通红。
    两人都只互相听过对方名字,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视线相交纷纷在打量着对方,萧长聿的目光越过祁然身后的缝隙望进屋内,恰好对上**着上身臂弯挂着衣衫趴在桌上的季思,脸色阴沉了几分,还欲再探究时一道身影侧身挡住房门关上,将里面的所有挡的严严实实的。
    不得已,萧长聿再次把视线落到祁然身上。
    萧将军。祁然率先开口。
    祁少卿。萧长聿气势不输分毫。
    祁然笑了笑也没否认,先声夺人开了话头,萧将军有什么事吗?
    同季侍郎有些要事聊聊,劳祁少卿挪步让让。他将话重点放在了要事二字上,像是刻意将祁然隔开。
    他刚擦了药萧将军刚也瞧见了,现在怕是不方便进去,若这要事不急,不如告知与我,再由我转达方可。
    萧长聿眯了眯眼睛,脸上神情有些不悦,面上却还笑着同人周旋着,即是要事何来不急一说,话说也没听说临安又派了人过来,祁少卿这身份此时应该在临安吧,想必不大适合出现在这个边陲小城,被我瞧见了到好说,可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往临安递了个折子,这事可就大了,祁少卿这般招摇还是先避一避,更何况,我要说这要事还真没法说与你听。
    他挑了挑眉,抬脚就要往屋里迈,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去路,手主人的声音随着动作传来,我说了,现在不方便,萧将军请回吧。
    我今日偏偏就要进去。萧长聿面色一沉已然动怒。
    话音落下,两人突然赤手空拳动起手来,萧长聿的招式没有一点花里胡哨,一招一式都是用在战场上保命的,每一拳都下足了狠劲,他听闻祁家这个小少爷自幼学武,算得上文武双全的能人,但自己打心底觉得是一些花拳绣腿,本也没把祁然当一回事,甚至还想搓搓他的锐气灭灭他的威风,谁料这人面对自己攻击,一招一式都游刃有余不攻只守也没显得窘迫,反倒是自己几个回合下来已然有些吃力。
    萧长聿抬腿横踢过去时祁然急急后腿用手臂挡住,两人都运了气,一时之间起了大风吹的发丝纷飞,风沙被围绕在两人身侧形成一个旋风,四周的士兵被迷了眼,纷纷往两旁退了几米。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身后的房门突然发出咯吱一声,祁然注意力一直放在身后,第一时间听见了这个声响,耳尖轻颤垂了垂眸,猛地一下收回手,身子下弯,避开萧长聿的攻势,用力一踹,后者早就防着他突然攻击,见状,眉头一皱,脚尖轻点地面跳出几米躲开,再欲出手时,对面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季思听着外面吵杂的动静沉思了片刻待背后的药膏干的差不多,还是穿好衣裳推开门走了出来,瞧见外头两人针锋相对的局面时愣了愣,下意识凑到祁然边上问:没事吧?
    无事,祁然笑了笑,将目光望向对面的萧长聿,萧将军有事同你说,你们聊,我先去外面看看。
    季思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怪异,可有说不出哪儿怪异,只好点了点头。
    祁然走到萧长聿身旁时停了脚步,后者侧了侧头斜瞅着,视线相交,祁然勾唇笑了笑紧接着若无其事的离开,萧长聿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小瞧了,倒显得自己跟个跳梁小丑一般,好生可笑,他握了握拳,神情有些烦躁。
    萧将军,季思双手环抱倚靠着门框冲人抬了抬下巴,外头雨还没停,进来说吧。
    萧长聿闻声抬眸望去,能透过这层薄薄的雨雾看见面前这人墨发披散唇角含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眼眸中含着水汽,有些水光潋滟自含情的意味,歪着脑袋笑看你时,面容如玉气质超凡,像是一幅画。
    他承认,季思生了一副好皮相,美色是刮骨亦是穿肠药,萧长聿一向知道也从未被美**惑过,可当他以为季思只有色时,这人却用行为告诉自己,季思此人心怀天地,才情斐然,所知所晓远超旁人,一身傲骨更是让这人格外招人,也许因为在战场上厮杀小半辈子,无论男女萧长聿不喜欢那种娇娇弱弱的美人儿,他喜欢驯服烈马,享受烈马在自己身下从拼死反抗到乖巧顺从的过程,季思是他这么多年遇见最好的一匹马,毛色好性子也有趣,同那些普通的马相比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可他千算万算独独没算到,这马有了主。
    说不上有多喜欢,可总归是有好感,萧长聿盯着这人看了小一会儿才迈开步子走到屋檐下,跟在季思身后进了屋。
    屋子时喀什百姓的,季思也不好乱动只能干坐着聊,萧将军回来了,想必青木林那处都已解决妥当。
    嗯,郑成守着呢,我进城看看。萧长聿点了点头。
    怎么不见孔侍郎呢?季思问。
    他回临安了,你出事没过几日临安传来了旨让你二人回京复命,孔侍郎觉得这里头的事是南甸所为,便急匆匆回了临安,将你出事这事上报皇上,好提前做好打算。
    闻言,季思皱了皱眉沉思。
    萧长聿看着面前这人手腕露出的绑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你......身上的伤如何?
    啊,季思思绪被人打,茫然抬头低头看了一眼手腕露出的绑带,笑了笑,好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劳将军惦记了。
    我来时让人去营地将初一带来,这段时间他都在骁骑营,年岁虽小,但医术的确不错,多亏了他替骁骑营的弟兄们瞧病,如今营中都唤他小神医。
    说话间门外的说话声响起,将军,小神医到了。
    季思情不自禁站起身走上前,门刚一推开初一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眼前,小孩一瞧见祁然眼睛一红嘴巴一瘪,直直扑过来,抱住季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蹭了季思一身不说,说的话愣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莫哭了莫哭了,我这不是还活着吗,把眼泪留着,等你家大人死了再哭不迟。季思拍这人脑袋欲哭无泪的安慰着,可谁知却适得其反,初一反而哭的更惨了。
    大人,初一仰着脑袋哭的小脸通红,鼻子像小狗一般一抽一抽的,问到了季思身上的药味,瞧起来可怜兮兮问,您是不是受伤了,严不严重,疼不疼啊。
    不疼,季思笑着用袖口替人擦了擦满脸的眼泪,语气温柔道:小伤而已。
    您下次可不准再把我丢开了。
    好。
    萧长聿看着这两人,默默退了出去,刚跨出门槛骁骑营的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凑近禀报,将军,边域军的人到城外了。
    喀什如今归属于大晋,按照两国盟约南甸人是不能随意进入的,更别说南甸军队了,萧常陈也并不打算在这种事上同骁骑营杠上,难得遵守规矩的等在城外,他坐在马上一身尘土却不显得狼狈,瞧见萧长聿时动作潇洒的翻身下马,客气道:萧将军。
    阿拿昂将军,萧长聿也客气道,这几日麻烦了,阿拿昂将军特地来这么一趟,是想带走蒙达朗吧。
    他说这话时萧常陈已然觉得不对劲,萧长聿这人性子不会拖泥带水,开口便提到蒙达朗便说明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他道:将军想带人走没问题,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大晋南甸征战多年,至今也没分出个所以然,喀什才刚回归又是推行新政的关键时刻,说来也不怕你笑话,这时候南甸要是突然进攻,以你们对喀什城的熟悉程度,不出十日,喀什必亡,所以想同将军谈个条件,希望边域军全军后退五里扎营,五年间不得出青木林半步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片刻,仰头笑了笑,尤其是将军你。
    萧常陈眯了眯眼睛,有些明白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他在防着缅甸,心下一沉道:若我不应呢?
    这由不得你。两人说话间另一道声音传来,萧常陈满脸的难以置信,猛的一下回头,只见萧长笙纵马而来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拿刀横在身前阿鲁曼蕾的脖颈上,不过眨眼便到了众人面前,小公主小脸苍白不见一点血色,一副受了不小惊吓的样子,瞧见对面的萧常陈立刻哭喊起来,常陈,救我,我怕。
    这声哭喊让局面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两军纷纷拔刀对峙,萧长笙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身下马牢牢制住手中人质,不慌不忙走到两军中间,抬眸冲面前之人道:你没有选择。
    你骗我,萧常陈双目怒瞪,瞳孔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萧长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两军对峙玩的就是尔虞我诈,是你自己技不如人错信他人,往后留个心眼莫要再被别玩弄鼓掌之中了,萧长笙冷声道,南甸对喀什太熟了,我们不得不防,喀什若是出点什么事,别说萧家了整个骁骑营都脱不了干系,战场上风云诡辩,不留后手的结果只能任人宰割,就像现在你连选择权都没有,只要对萧家有利的,那其他所有的人和事我都是可以放弃,包括......
    包括什么?
    包括自己吗?
    这人说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把把小刀,每一刀都精准无误的往自己心口插,萧常陈心脏绞疼,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在中间这人身上,但他的目光却牢牢的盯着萧常陈,四周很安静,毛毛细雨打在众人头上,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为了仅有的一点声音,萧长笙眼睑轻颤,覆盖在睫毛上面的雨水滑落下来,他用力握紧刀柄,紧接着就感觉手一股力挣开束缚,还未反应过来,耳边传来萧常陈撕心裂肺的怒吼,萧长笙!
    温热的血顺着刀刃滑落刀柄在流进萧长笙指缝中,被细雨冲刷掉那粉粘稠感,血腥味蹿进众人鼻子,萧长笙猛地一下清新过来,紧紧扶住摇摇欲坠的阿鲁曼蕾,眼睛盯着她脖颈上被刀割出的伤口咬了咬嘴唇,垂着眸厉声喊道:你退是不退!
    萧常陈急的眼睛都红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握了握拳,对天起誓,我阿拿昂对天发誓,全军后退五里至此不出青木林半步不动喀什城一分,为期五年,有违此誓死后下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话音落下,萧长笙喉结轻动,扔掉手中沾血的长刀将人推向边域军,萧常陈连忙上前将人接住,阿鲁曼蕾的目光转了一圈和萧长笙对上后停顿了几秒,在缓缓移到萧常陈脸上,沙哑着声音说:常陈......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怕,我帮你止血,等回去了就没事了,萧常陈紧紧捂住她还在冒血的伤口,温声道: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带她走吧,这伤口不处理会留疤的。萧长笙转过身不看两人一眼,闭上眼睛微微仰头,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渐行渐远,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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