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饿了,一碗馄饨眨眼间便没了一半,他吃的很快,手和嘴配合的极好,从头到尾没停过,却丝毫不显得狼狈,一滴汤汁也没撒出来,等一碗见了底,抬眸时却瞧见对面一动不动的这人,有些疑惑,你不饿吗?
    吃过了。
    那我替你吃了,别浪费。说着便把对面的那碗馄饨抬到面前,又开始埋头进食。
    杜衡皱了皱眉,犹豫半晌还是出声,季大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季思抬手打断了,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抬眸道:我表字不言,存孝唤我阿言便可。
    他虽这般说,可杜衡却唤不出口,而是问,在湘州时,你说湘州百姓受人蛊惑恐生事端,你和祁大人脱不了身,故而让我去陇西都指挥使司找人,是故意的?
    他们的确受人蛊惑,也的确生了事端,我受伤子珩镇场更的确脱不了身啊,哪儿来故意一说?季思挑了挑眉道。
    隔离棚时,你二人将隔离棚所有事务交我负责,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是为了坐实我为了湘州百姓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美名,更是为了那万民请愿书,包括路上故意耽误也是为了让崔灏的折子先送到临安,我说的可对?
    季思埋头吃东西没出声。
    杜衡目光一凛,冷声问道:我不过一介庸人,你步步为营将我推到这御史中丞的位置,寓意何为?
    季思依旧没说话。
    这官我不会当的,杜衡皱了皱眉道,非我所愿,非我所能,非我所为。
    唉,季思放下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何你为榜眼晏怀铮为探花,他能进五寺任少卿,而你只能当个七品御史吗?
    杜衡唇线紧抿没出声。
    季思继续道:因为他们是世家大族子弟,而你是寒门出生,就连我这种人都能压你一头,你有才能,更有为人之道,你凭什么不能为官?凭什么只能做个七品御史,凭什么当不了方清荣?杜存孝,你敢说你没这么想过?
    世事本就不公,局势便是如此,你我心里都清楚可依旧不甘,就算是老祖宗定的规矩,谁能保证一定是对的,万物都在改变固步自封终是难以前进,我虽无法决定出生,却可决定为何人,存孝,你看窦元亮,他也曾心怀抱负,也曾满腔热血,也曾为了百姓为了大晋不顾生死,他说的没错,大晋的确凉了他的一腔热血,如他这般的寒门子弟多不胜数,同样如曹为远这种受家族庇佑的庸才也是多不胜数。
    你是何意?杜衡沉声问。
    存孝,一个人纵有满腹才学若是无处施展终究是白费,季思语重心长的说,你如今不过是气我将你推上了这个位置,让你走到了众人眼前,我视你为友更敬重你为人,不想你一身才学抱负就这么烂在肚中,你应该名垂青史成就一番大事业,辅贤君,为良臣!
    杜衡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神情淡然,轻声道:我只是庸人一个,当不起你这番赞赏。
    不,季思摇了摇头,用沾着汤汁的筷子直直指着他,沉声说:你是下一个方谨行。
    也许是夜晚的风吹在脸上的感觉有些舒适,是对面这人的眼神过于真挚,更或者是他说出了自己不敢说的话。
    恍然之间,杜衡好似真的相信,他就是下一个方谨行。
    *
    作者有话要说:
    ps:哇,差点赶不上更新!枯了
    第76章 虎口夺人
    喧夏熙熙攘攘,草丛里蝉鸣惊扰了宁静,春日得凉爽还没感受得透彻,闷热的暑气就扑面而来,平头百姓还能赤膊光膀的乘凉扇风,他们这些个当官的各个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往身上套,面上瞧不出异常,有时候散了值回府一脱,里头的内衫都被汗水打湿,粘腻湿润的贴着身体,那滋味不太好受。
    明明日暮西山那刺眼的光却和晌午时无二,明晃晃的打在人身上,热的人口干舌燥双眼都睁不开。
    裴战本就是容易出汗的体质,又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跑的急出了满头的汗,汗水顺着脸庞滑落打湿了衣襟。
    他伸长脑袋瞅了瞅湖中亭,挥了挥手让下人离开,迈开步子自己走了过去。
    祁然正和祁煦说话呢,刚抬起桌上的茶杯,就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抢了过去,顺着这手抬眸就瞧见,某个应该在城郊禁军校场的人一头大汗得站在这儿,仰头将凉茶饮尽又自顾自的斟满,连着喝了几杯才缓过气来,舒舒服服坐在石椅上。
    齐修怎的如此慌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祁煦轻笑着问。
    这哪像出事的模样,到像是他调戏谁家姑娘被放狗追了祁然翻起倒扣的杯子,倒了茶水喝了一口道。
    胡说八道,裴战给了人一拳却被躲过,没好气的说:我像是那种人吗?明明是那些个姑娘围过来调戏我的,我一身君子德风,哪会做那劳什子丢面子的事,我这模样还不是怪那严观卿。
    严观卿?祁煦一下子没对上号,愣了愣才想起来说的人是谁,更是疑惑,不解道严小公爷怎么得罪你了?
    得罪?他是真得罪我了,提起这个名字裴战火气就上来了,像是那人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絮絮叨叨的立马开始倒苦水,那小兔崽子是同我杠上了,我上山他上山,我砍树他砍树,我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就连我他娘撒泡尿他都得在旁边守着寸步不离,眼神嘲讽,嘴角噙着冷笑,要是拿把刀估摸着就能朝着我命根砍过来,都不带迟疑的,这么个人在旁边盯着你衫,看得我浑身抽抽,给尿分叉了都,夯地训人的时候我就宿在校场,有一次半夜里口渴醒来,他穿一身白像鬼似的杵在我床边,差点没把我魂给吓没了,这不,我出来时他二话不说跟了上来,我脾气一来就把他绑树上了,要不然那兔崽子指定得跟着来,我这哪是训兵,这他娘是招了个活祖宗啊!
    你这统领啥时候混成老妈子了?祁然说,让他和其他士兵一道不就行了,这既然是磨练的哪能一点苦不吃。
    裴战眼神漂浮,表情为难,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话才说完,祁然见他没出声,抬眸瞥过去,瞧见他这模样心下了然,笃定道:得了什么好处啊?
    三匹白玉狮子,我想了好久了到处都没找到,谁知道让镇国公给寻到了,这财大气粗的,一送就是三匹,还别说那马是真的不错,那毛发那气势那蹄子,啧啧啧,绝了,裴战嘿嘿嘿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不大看得上那位小公爷,他来第一天我忙着点兵呢,都没同他会面,直接让郭盛给他安排的,后头事儿多也就把他给忘了,还是月底的时候镇国公来我府上旁敲侧击问我他儿子怎么样了,我这才猛地一下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帮人忽悠好了,急急忙忙跑去禁军营地里瞧了瞧,这一瞧不要紧,得了!那千般宠万般疼的小公爷被人揍成猪头,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那模样别提多惨了。
    我记得小公子脾气不大好,谁胆子这么大连小公爷都揍?祁煦讶异道。
    还能是谁,外禁军里的那群油子混子呗,裴战叹了口气,严观卿那兔崽子无法无天惯了,脾气又爆,性子又烈,都到了地痞窝也压根不懂得收敛,浑身都是世家子弟有的臭毛病,平日里多的是奉承讨好他的人,去哪儿都是一堆人前仆后继的跟着,哪吃过这个苦,这一入队就是从天上掉到地上了,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他银子似的,还以为跟在外头一样有人哄?就他那分分钟钟都在挑衅的模样,往一堆地痞无赖跟前凑,表情气势摆明了欠揍,别说那些个油盐不进的痞子兵了,我看着都想踹他两脚。
    你要不是因为踹了他一脚,也不用坐这儿和我们诉苦,祁然挑眉打趣道,之前也不知是谁胸有成竹说杀杀他锐气,怎么才过两月这话就转了个弯。
    那是长公主儿子,皇上的侄子,亲的那种,皇亲国戚的尊贵命,我要真是有那胆做了点什么还能有命来见你?裴战翻了个白眼,严观卿虽然脾气不大好,但还有几分骨气,明知道打不过那群兵却没露怯,也不说自个儿身份,就这么和人拼拳头,他穿着打扮本就像锦衣玉食养着的世家公子,外禁军那些人都是普通百姓,看不惯他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教育教育他而已,倒也没下狠手,本想着等他服个软就收手,那兔崽子愣是撑着一口气死不服软,就这么挑衅挨打,再挑衅再挨打,鼻青脸肿的模样好生滑稽,我收了镇国公的礼总得办点事吧,要让他知道他宝贝儿子在我手下天天挨揍还得了,连忙把人调到身边亲自指导,这下好了,请佛容易送佛难,我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把人放着不管吧。
    是这么个理,祁然喝着茶点头,改明儿牵一匹白玉狮子来。
    我去!裴战怒吼出声,我就知道你安了这个心思!你说你,不是惦记我的暗器就是惦记我的马,阴险至极,阴险至极!
    你留这么多干嘛?一只脚骑一匹吗?我帮你减轻草料。
    你管我,我留着给母马配种不行吗!
    祁煦在旁边听着他俩吵闹,好笑的摇了摇头,垂眸饮了口茶出声打断争吵声,你匆匆忙忙赶来可是有要事要说?
    瞧我,被祁子珩一气,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裴战拍了拍脑袋,抬了抬下巴冲着祁然道:你应该也听说了吧,皇上不是把祭天大典的事交给你姐夫了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后者瞪了几眼,裴战缩了缩脖子,转念一想自个儿不是师兄吗?哪儿有师兄怕师弟的道理,说出去有些扫面子,半分威严没有,让别人笑话,随后又挺直了身板故作强势说:你瞪我干嘛?合着你瞪我一下,那杨云川就不是你姐夫了?
    祁然懒得同他说话,垂眸继续喝茶。
    裴战继续道:杨钦几斤几两我们心里都知晓,论起吃喝玩乐那是头头是道,为官做事就是个白目,那些个规矩制度的一问三不知,本来还担心他办祭天大典这事八成得出纰漏,可我听说他前几日去了趟御史台,找了新任职的那位御史中丞,也不知这二人私下聊了些什么,倒真开始有模有样的把祭天大典安排起来了,我就纳了闷,这两人何时这般相熟的?
    御史中丞?杜存孝?祁煦虽早已不在朝中为官,但时常还会同祁然祁相聊死朝中政事,自然也从祁然口中知道了这新上任的御史中丞是何人,顿感不解的问:就算他二人是旧识,可按理说祭天大典这事也同御史台无关,杨钦找他做甚?
    他们想不通,可祁然心里却都清楚明白。
    这二人哪是什么旧识,从家世际遇朋友人脉来说,压根就互不认识,许是在此之前见面都没见过,唯一有联系的便只有季思一人。
    杨钦那二货没做过什么大事,拿了这么个出错就掉脑袋的差事,估计被吓的不轻,想必等他们一回到临安第一时间便去找季思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到真让那人帮忙,不过这祭天大典的事季思一个户部侍郎不好插手,越俎代庖不说也实在是没那闲工夫,更何况他顶上还有一个太子,思来想去定是把主意打到杜衡身上去了。
    杜衡刚刚任职御史中丞,他这官来的有些出乎所有人意料,别说满朝文武了,就连御史台肯定多是心有不服之人,再加之他为人正直不会趋炎附势讨好奉承,之前在朝堂之上,各方党派又因他闹的不大愉快,卢正旭那老狐狸心思深沉最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心中定是哪方都不想得罪,短期内御史台肯定得晾着杜衡,不把公务落在他手中,这御史中丞的职位也就成了个名头响亮些的虚职,半分没有用处。
    可新官上任三把火,连火星都瞧不见这火把从哪儿点?
    故而杨钦就成了这个火星子,杜衡细心谨慎,多的是闲暇时间,本身才学造诣深厚,儒家大道,礼仪举止都清楚明白,再加之他原先是监察御史,这肃正纲纪之事更是轻车熟路,季思便是想借杨钦的手,点了杜衡这新官的第一把火。
    就是可怜杨钦被季不言当枪使,还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以为自个儿欠了季思多大的恩情一般,恨不得当牛做马来偿还一二,蠢成这般也是绝无仅有了。
    那人果然满腹算计,一肚子坏水。
    里头的弯弯绕绕祁然稍稍一想便清楚明白,勾唇笑了笑,这笑意在眼中扩散开来,裴战盯着他瞧了瞧,顿时觉得有些怪异,困惑道:你笑什么?瞧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慎得慌。
    无事,祁然垂眸将眼中情绪遮挡住问起了别的事,太子最近可有找你麻烦?
    说起这事我更是想不通,裴战皱了皱眉,上次下朝他拉住我在宫门口聊了聊,语气和善态度极好,不像是要找我麻烦的样子,倒像是要求我办事。
    他同你聊了些什么?祁煦追问。
    把我爹夸了一顿,又把我夸了一顿,然后问了府中如何,弟妹如何,说是钦佩我爹为国忠心,让我有需要尽管和他提,他定当尽力帮衬,说的情真意切,若不是知道他同户部是穿一条裤子的,我险些就要信以为真了。
    饶是祁然也有些拿不定李弘炀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思半晌才道:太子不会无缘无故同你示好,你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毕竟裴家如今是你当家,裴瑶是个姑娘家又拿不定主意,乐瑾年岁还小当不了事,你走的每一步都得多考虑清楚,莫要糊涂,一步错,步步错。
    我心中知晓,裴战沉声说,你放心,我也不惹事,就安安心心当我这个没啥用的禁军统领,指不定皇上哪天高兴了,龙颜大悦就准我出京,到时候我在关外给瑶儿寻门好亲事找个好人家,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再以无人教导乐瑾乐瑜为由将他们接过去,尽心尽力替皇上守着关外便是,临安这些个破事也就同我无关了,谁爱当皇帝谁当去,反正不管谁当皇帝,只要大晋还是大晋,没有改朝换代,这关外总得让裴家军守着吧,倒是你们
    他视线在二人之间扫视,叹了口气,皇上处处压制祁家,之前摘了子瞻哥的官不准他入仕,还不就是因为祁家历代为相这事,皇上如今还能打压一二,若是百年之后阿珩为相,太子或者梁王他们即位,不见得皇权压相权了,这事史书上又不是没发生过,皇上心里头清楚,可不是慌的不行,生怕那几个儿子没出息斗不过你,你以为顺平公主出入宫门这般随便,要不是皇上放话,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怎么能隔三差五去你大理寺衙门送茶水点心,皇上这是处处算好了的,就等时机合适,你信不信顺平公主一开口请旨他就立马赐婚,指不定旨早就拟好了的,到时候你能怎么办?你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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