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祁然是为情,心悦之人正蒙大难,他却无法陪伴安慰,那还谈何倾慕之情,这般便是无情。
    君子之路,其远且长。
    他若真做了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人,许是日后同他爹娘在地下遇见,还得被拧着耳朵一顿好训。
    这段时间的困扰,郁闷,纠结,烦躁,统统得到了解决,李汜跳下床伸了个懒腰,觉得四肢百骸一下子舒展来来,整个人惬意的很。
    陈平安端着水盆进来时还愣住了,小声嘀咕道:少爷今天怎起这么早,病还没好多休息一会儿啊。
    睡了好几日差不多了,再睡下去该傻了,李汜笑了笑,平安,替少爷我换衣服,我要进宫一趟。
    这时候进宫干嘛?
    李汜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旭日初升,金黄色的阳光打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光晕,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全身都被阳光笼罩的温暖,回头冲身后抱着盆站在屋子中央一脸呆滞望着自个儿的陈平安轻声笑道:少爷我要去当救世主,拯救这个肮脏龌龊的天地,身披玄金战甲,手执神兵宝剑,纵马长叹,跨过荆棘山河打败那些邪恶的贼寇,救出我的意中人,带上最好的酒,然后娶他过门!
    陈平安还是一脸茫然,只是觉得自己主子这病许是更严重了,瞧吧!这都烧傻了开始胡言乱语。
    他也不期望陈平安听得懂,换好衣衫后直接进了宫,在一众人目光注视下义无反顾的走到方太傅身旁,掀开衣衫下摆双膝着地,稳当跪在殿前,身板挺的极直,目光如炬,未有一点怯弱。
    方清荣同祁匡善不知这是何意,面面相觑,前者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说:胡闹,快回去,你可有把我前几日说的话听在心中?
    自有。李汜点点头。
    有什么有,老太傅是真真动怒了,若真有你今日就不会跪在这儿了!
    老师说,若无君子德风,那便枉读圣贤诗篇,我受老师教导,自然得学老师德风,老师莫不是希望我做一个贪生怕死不明事理的小人吗?若传出去我是你学生,旁人也只当你沽名钓誉胸无点墨误人子弟!
    他这问题怔住了方清荣,片刻后,大笑出声,连道三声好,好,好,好!不亏是我方谨行的学生,随我!罢了罢了,要跪就跪吧!
    李汜勾唇笑了笑,就见一旁祁相转了个方向,朝着他作揖行了个大礼,声音哽咽道:多多谢小王爷。
    祁相不必如此,李汜有些惶恐的回了个礼,李汜今日所为不为何人,只为是非公理而已。
    再之后他们连着跪了几天乾元殿的大门依旧未开,后头祁熙同杨府定了婚约,祁相交出了手中实权成了只有名头的丞相,忠康王百余人斩首示众,那血渗进了土中,瞧起来像是往外冒血水好生恐怖,这事才算落下帷幕。
    七月初时祁煦放了出来,月底祁杨二府大婚,当晚婚宴结束,祁然同李汜在永安王府屋顶上对月畅饮聊了许多,说他母亲早逝,少时多是祁熙陪伴,说祁熙并不喜欢杨钦,不过是为了祁府而已,说祁煦浑身是伤,后半辈子得靠药养着,说他会好生参加科举不做劳什子行走江湖的武侠梦
    李汜只是垂着头听着,等到祁然醉到过去,他才轻轻凑过去,犹豫许久用手心轻轻捂住祁然的嘴唇,俯下身,缓缓将自个儿的唇印在自己手背上,眼睑轻颤,心中万分紧张。
    月色极美,微风宜人,月光投射出两人相叠的身影,仿佛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片刻后,他缓缓直起身来语气轻柔的说:祁然,往后莫要讨厌我可好?
    这是他俩关系极好时的最后一面,之后,永安王府的小王爷就成了纨绔昏淫仗势欺人之辈,未有半分文人风骨,整日整夜宿在青楼,不是同狐朋狗友寻欢作乐,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挥金如土。
    于他相比祁相家的小公子名声越发好了,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已得了秋闱榜首,中了会元,今后定是风光不可限量。
    李汜被祁然按在青楼里打的时候,心中觉得万分委屈,他可以任由别人谩骂,唾弃,说他没有半分出息,可实在见不得祁然讨厌他。
    可他能怎么办!
    丞相府一事,陛下已然觉得他们有勾结,借着他生病的由头,于是将他回蜀州的折子一压再压,他连家都回不去,因为陛下怕他已有二心,他锋芒太露,宫里已经有了不好的传闻,哪怕他没这个意思,可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由不得皇上不信。
    他已经多年未去他爹娘坟前拜祭,十足不孝,所以想去坟前烧两柱香,只能这般昏昏度日消除皇上的疑虑。
    万般误会终是无法解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读者小可爱:【难以置信】这就是你说的吻戏!!!
    帅气的作者:【淡定喝茶】对啊吻戏。
    读者小可爱:这他喵都没伸舌头,不对,连嘴都没碰上!
    帅气的作者:【鄙夷脸】咦,你好污。
    读者小可爱:我太难了
    ps:他俩其实都挺不容易的,祁大人少时其实性子还是比较野的,后头就慢慢变成这种稳重风了,没办法,他家还得靠他呢!
    李汜也真的是诸多身不由己。
    第19章 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缓缓睁眼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窗外的翠竹红霞,伴随着清脆悦耳的晚间鸟鸣,可一阵一阵低沉响亮的钟声,身处在这种环境下,整个人好似从内到外否放松了下来。
    季思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又梦到以前的事了,脑袋里空荡荡的,一时之间还没搞明白状况,闭着眼睛又打算睡去时,突然猛地一下睁开。
    儿子!
    祁子珩有儿子了!
    他娘的怎么就有儿子了呢!
    不行!
    他得弄清楚!
    想到这里,他双手撑着床板,动作迅速的从床上弹跳起来,掀开被子,急匆匆开始拿过放在床边外衫披在身上,正在弯腰穿鞋时,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他下意识抬头,和提着茶水进来的祁然对上了视线,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好生尴尬。
    片刻后还是祁然先反应过来,关上房门提着茶壶走了过来坐下,将倒扣的被子摆正,不紧不慢的开始斟茶倒水。
    季思低头看了看自个儿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自个儿的公服,而是套粗布僧服,慌里慌张的穿好鞋子,束好腰带,再三确认没有任何不妥才缓缓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他刚坐下,对面的祁然就递了杯热茶过来,季思一副乖巧样的接过,正往嘴里送,就听祁然开口道:季大人
    啊怎么季思下意识应了声,然后喝了一口茶,茶水刚进入口中,下一秒就偏过头尽数喷了出去。
    有些烫祁然把话补完却发现晚了,对面那人此时被烫的伸出舌头,用手扇着风,整个人瞧起来有些狼狈又有些可怜,他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吹了吹,饮了口茶,唇角微微扬起了一点幅度。
    季思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刺痛感压了下去,想着对面坐的是祁然,又端正了姿态,忍着口中火辣辣的疼痛感礼貌问道:我们这是在何处啊?
    鸿福寺的禅房里,祁然轻声说,季大人当时晕了过去,情况紧急若贸然下山唯恐有些什么意外,便想起来这寺里有替僧侣看病的寺医,因而为了减少路上颠簸的时间,擅自做主将季大人送来此处,还望季大人恕罪。
    子珩言重了,季思摆了摆手,这般算来多亏有了子珩,要不然我今日断然得去半条命。
    祁然没说话,喝了口茶后又道:先前寺医已经来瞧过,说季大人许是大病了一场因而底子较弱,刚刚用力过足又有些脱力,又呛了点水这才晕倒,并无什么大碍,好生修养一日便可。
    那我身上这衣物
    下官替大人换的,祁然道:大人衣衫都湿透了,这寺庙中又没其他衣物,便同寺庙里僧侣要了套干净衣衫。
    那不就是,坦诚相见了?
    季思愣了愣,莫名有些后悔这几日吃的太多了,腰身胖了一圈,身姿不太好看,也不知道祁然是否觉得毫无看头。
    唉!白白浪费这么个机会!
    在心中叹了口气,季思推开椅子起身,弯腰颔首行了个谢礼,真是劳烦子珩了。
    应当是下官谢过季大人,祁然受了他一个礼,也跟着起身回了一个,祁府下人粗心大意放任小儿一人在河边逗留,若是今日没有季大人,那后果真是不敢去想。
    提起他儿子季思心中就觉得怪异,像是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儿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犹犹豫豫的开口:小公子无碍吧?
    祁然愣了愣,也不知是不是他多虑了,总觉得季思对念儿格外关注,起先问的第一句话也是询问念儿是自己儿子吗,虽说他是救了人,可越是这般便更显得诡异,毕竟季思的确不像是这般能为了救个孩童,便能豁出性命的人,许是背后有了什么阴谋。
    思及至此,祁然留了个心眼,轻声回了句:无碍,不过受了点惊吓,这是正在房里休息,等回府好好休养几天,也就把这事忘了。
    说话间外头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便有人出声:二少爷。
    听着称呼应该是祁府的下人,果不其然祁然微微侧头朝着门外冷声道:何事?
    小少爷醒了,小姐让您过去。
    知道了,你先回去。
    言毕他收回视线望向季思,语气淡淡的说:既如此季大人先休息一会儿,下官待会再过来。
    不用不用,季思笑了笑,子珩莫不是以为我是个三岁孩童,还需要找个人陪着,小少爷估计吓坏了,你快些过去陪着他吧。
    那下官告退。
    待人走远,季思揉着肩膀叹了口气。
    这事也不用再去求证什么了,他极少见到祁然失态,大多数都是和他家中人有关,之前瞧他如此担心那孩子,脸上神情和语气又做不得假,如此那便是真的了,这时候再去纠结何时成的亲,同何人成的亲,已然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如今要知道的事便是祁子珩妻儿在侧,一家人幸福美满,他若再怀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那便真的是毁人姻缘拆人家庭了,别说什么小人不小人,于道德伦理来说,定将被钉在耻辱台上一辈子的。
    而且这也怪不得祁然,他俩原先本就没什么,从头到尾说是自个儿单相思也不无道理,没有情义也不能称之为背叛,如此算来祁然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能怪谁?
    怪就怪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啊!
    唉!
    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本以为能有个不一样的开始,却不知是个不一样的结束。
    季思心中难受的紧,都有些想先个旁人瞧不见得地方抱头痛哭一场,去去心中这股酸涩,要不然许是得郁积在心。
    一个人坐着就容易胡思乱想,这般想着,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打算呼吸点新鲜空气,免得忍不住像个娘儿们似的躲在屋里流马泪,那样未免丢人了点。
    屋外是方院落周遭是一小片竹林,早些时候下了雨,这时雨过云散,红霞漫天,整个鸿福寺笼罩在霞光之中,泛着熠熠光辉,庄严神圣。
    他随处逛了逛,这才发现此处周围不是大殿,而是一间间矮小的房屋,像是寺庙后头的僧舍,周遭都是着灰色僧袍的僧人,瞧见他就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恭敬的行了个佛礼,复又快速走去。
    左右走走,也不知到了何处,正打算原路返回时,就瞧见了座小院,里头咚,咚,咚,节奏缓慢的传出木鱼声,还伴随着诵读经书的微弱声,一切诸,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以前在蜀州的时候,永安王妃平日里也在祠堂念佛经替家宅求平安,耳濡目染之下,他有识得不少,对诸仙神佛都有了敬畏之心,不像祁然那般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季思凝神听了听,听出来这是《华严经》中的因果篇,下意识往那方向走进了些,也不知是不是脚步声过重,到门前时,木鱼声和诵经声戛然而止。
    他慌了慌神,以为是自个儿打扰了别人,正打算出声道歉,就见面前的的木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一和小沙弥,睁着眼睛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将脑袋扭了回去对着身后道:主持,是方才在湖边晕倒那位的施主。
    鸿福寺主持?圆空方丈?
    季思心中了然,就听一道喑哑低沉的声音响起,请人进来。
    小沙弥顶着个圆亮圆亮的脑袋,有模有样往边上让了几步,双手合十行礼道:施主,圆空主持有请。
    虽然不明所以,季思还是颔首点了点头跨过门槛走了进去,这才瞧见院里不大,不过一小间屋子,一个院落,院落中央摆了一套桌椅,上面放了个木鱼和套青瓷茶具,一位身着黄色僧袍布衣芒鞋的僧人端坐在上,年纪瞧起来有些大,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可面容却十足和善,衬着花白的胡子,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笑了笑,指了指石椅,季侍郎请坐。
    圆空大师认识在下?季思有些困惑,按理说原先那个季大人不想同一个老和尚有什么交际啊。
    方丈像是瞧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季侍郎以前同陛下来寺里祈福时见过几次,侍郎大人许是记不清了。
    季思犹豫再三,还是坐了下来,轻声说:方才路过听圆空大师在诵经,这才驻足听了片刻,未曾想倒是打扰了,还望大师见谅。
    不碍事,圆空倒了杯茶递过去道:这诵经本就是我佛为了普渡世人,不让听又谈何诵,不知季侍郎听完可有什么见解吗?
    见解?季思端着茶杯想了想,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这因果轮回自古就是这么个道理,季思一介俗人不敢说有什么见解。
    老衲以《华严经》提问,季侍郎以《涅槃经》作答,当真聪慧。
    方丈过誉了,季思可当不起这般赞誉。
    圆空笑了笑没接话,而是又寻了个话题:不知侍郎大人可信这命中因果,善恶循环,天道轮回,众生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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