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坐在一旁,越听越不对劲,盯着皇贵妃看了半晌,问道:我的呢?
    你也要去山东?
    不去。
    皇贵妃摊手:那没有。
    胤祐嘟着嘴扭过头去:偏心。
    皇贵妃才不理他,拉过大儿子,又往他身上塞了个锦囊,嘱咐他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尤其是饮食安全:锦囊里是一些我自己做的药丸,用途我都写下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四阿哥欣然收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靠谱吗?
    皇贵妃一怒之下,把兄弟俩赶出了承乾宫。
    走在回阿哥所的路上,胤祐摸了摸肚子:我真的没吃饱。
    四阿哥一向拿他没办法,只得吩咐苏培盛先回去,让小厨房赶紧准备些吃的。
    回到阿哥所,胤祐又跑去他哥哥的院子里蹭了一顿夜宵。
    小菜就摆在院子里,还准备了一壶果酒,酸酸甜甜的,却没什么酒精的味道。
    四阿哥没允许他多喝,就只给他斟了一小杯。
    胤祐左右看看:小十三呢,然他一起出来吃点儿。
    四阿哥看了一眼另一侧偏殿的窗户,里面没有亮灯:睡了吧。
    月上中天,是到了小朋友该睡觉的时辰。
    胤祐和他哥聊起曲阜,又聊起孔庙,说自己去过的,当时是孔尚任做导游带着他们游览,后来又在正殿给康熙讲《论语》,随后被康熙带回京城。
    说到孔尚任,胤祐就想起洪昇,于是又把去年出了一趟宫的事情跟四阿哥说了:我那时还很奇怪,原来孔圣人的后人也是喜欢听戏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但喜欢听戏,他还写,写得可好了,就是还没写完。
    名叫
    说到这里,胤祐忽然闭了嘴。他没怎么喝过酒,有些不胜酒力,哪怕只是半杯果酒,下了肚也有些飘。
    清风一吹,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发现自己差点把成天不干正事,净看闲书的事情暴露了。
    哎呀!他摇了摇头站起来,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千万别告我的状。
    四阿哥失笑:说都说了,怎么当你没说?放心吧,我不会告你的状。
    胤祐摸摸肚子,吃饱喝足:我也还是个小朋友,该回去睡觉了。
    然后他就飘飘然出了院子,门口右转回自己院子去了。
    四阿哥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过弯去才收回视线,端起桌上半杯残酒一饮而尽。
    小时候跟他无话不谈的弟弟,现在也有秘密了。
    七月,天气入秋会后,凉爽不少,往年这个时候,正是康熙巡幸塞外之时。今年正好,陪同太皇太后前往盛京,舍弃山海关,取道口外前往,顺带也能巡幸塞外,一举两得。
    正如胤祐猜测的那样,康熙并没有为难九阿哥和十阿哥,随便考了他俩一篇文章,就把他俩也带上了。
    两位小阿哥私底下还说,早知道这么容易,这几个月就不那么拼命读书了。
    太子依旧没有跟随康熙出这趟远门,他被皇父留在京城,处理朝中大小事务。
    因为带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一路行径得很慢,每到一处行宫就停下来休息,到了早上再赶路。
    他们的第一站来到通州,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几位娘娘在行宫休息,康熙则带着皇子、大臣们来到一处院落。
    院子的主人是一位七十来岁的老人,穿着质朴的长衫,一看便知是个读书人。
    虽然人看起来十分简朴,但院子着实打理得不错,就算进入秋季,院子里也开着不少花卉。
    除此之外,假山、凉亭、池塘一应俱全,看着就是个栽花置草,作文读书的终老之地。
    小七,康熙背着手,把胤祐叫到跟前,指着那老人问道,你可认得他?
    胤祐走进院子的时候就仔细打量过,他没见过此人,不过倒是认识。因为刚才康熙和裕亲王说话时,他听到了。
    这里是一位致仕在家的大臣的宅邸,这个人叫李士桢。
    虽然胤祐没见过李士桢,但是这个名字他却十分熟悉。
    知道,他是熹姑姑的父亲。
    李士桢赶紧夸赞道:七阿哥观察入微,心思缜密。
    康熙听了高兴,笑着看向儿子:你倒是机灵。
    康熙看小院别致,李士桢是李煦的父亲,又是曹寅的岳父,又因为李熹的缘故,和胤祐也算有些渊源。念及他在三藩之乱以及江西、广东两省的功绩,命人赏赐一番。
    他见这里院子虽小,打理却甚为别致,便来了兴致,要儿子和大臣们,写字,作画,附庸风雅一番。自己还亲自上阵,做了首诗。
    皇上诗兴大发,其他人也不敢扫他的兴,大臣们绞尽脑汁,作诗一首。
    这可是个技术活,不能比皇上好,但也不能太差,凡是得拿捏一个度。
    皇子们现在还小,除了年长的三阿哥、四阿哥,以及对此自幼就对这些感兴趣的七阿哥,其他人尚且没有吟诗作赋的能力。
    不过,他们毕竟也在上书房上了那么久的学,字倒是写得不错。
    除了九阿哥和十阿哥这两人年纪实在小了点,其他人都贡献笔墨,给皇父助兴。
    胤祐站在最边上,他跟前有一张小桌,桌上有笔墨纸砚,和一些颜料。
    小家伙提笔半晌,却不知道要写什么。
    他侧头看了看兄弟们,五阿哥、六阿哥在这方面确实也没什么天赋,字写得中规中矩。
    三阿哥和四阿哥倒是很不错,尤其是四阿哥,在胤祐看来,哥哥的字一向是兄弟众人中最好的,跟他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胤祐转过头来,又看到小院的角落里,有一丛竹子,和承露轩的竹林不同,这些主子被人刻意修剪过,枝叶的布局和走向颇有讲究,看上去既有美感又有意趣。
    于是,胤祐心里就有了主意。
    康熙见他们写字作话还有一会儿,便又到别处去逛了逛。
    别的兄弟字都写了两三行了,胤祐还在条颜料。
    一旁的六阿哥都已经写完了,他还在调颜料。
    那边康熙逛了一圈,发现这院子修得错落有致,用了江南园林的借景手法,从视觉上延伸了院子的面积,其实很小,稍微走走就倒头了。
    等阿玛回来之后,胤祐的颜料终于调好了。
    另一头,康熙从三阿哥开始,一个一个的欣赏儿子们的作品。
    大贝勒已经是个成了婚封爵的成年皇子,他本来也不擅长这些。因此,并没有参与进来。
    三阿哥一向是尚书房的优等生,别人是能文能武,他是能文能理也能武。
    书法当然也是不错的,而且写的正是他自己作的诗。
    康熙看得颇为满意,还展示给各位大臣一起欣赏。
    大家对三阿哥的才华自然是连连称赞,其中有奉承康熙的成分,但三阿哥也的确担得起这份称赞。
    接下来是四阿哥,他的书法康熙向来喜欢。语音有那种恣意潇洒、特立独行的风格不同,四阿哥的字更为内敛沉稳,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观其字知其人,倒是能体现他的一部分性情。
    如果说诸位大臣对三阿哥刚才的作品还有些夸张和奉承康熙的成分,对于四阿哥的赞不绝口那一定是发自肺腑,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实属难得。
    接下来是五阿哥和六阿哥,康熙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大抵心里也清楚,这两个儿子在这方面确实资质平平,也不好勉强。
    作为父亲,他很懂得因材施教,所以一直也在思考,究竟什么是适合他俩学习的。
    而后就是八阿哥,八阿哥从小就勤勉好学,比他的任何一个兄弟都要刻苦。
    而他的字也写得非常漂亮,还没等康熙开口,就有大臣轻声赞叹了一句:好字!
    但是,康熙也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他看来,胤禩的字总让他想起很久之前的胤祐。
    彼时胤祐也就六七岁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字迹和现在截然不同。
    康熙记得,有一段时期,他让胤祐来南书房写字,小家伙百般推脱,就是不愿意动笔,勉强让他写几个,也是骨架支离,毫无章法。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胤祐的字就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那种恣意和潇洒就是他做人的态度,无论写成什么样,就是他想要的,绝不因为别人的一句批评或是表扬而改变。
    现在看胤禩的字,不能说不好,恰恰相反,写的很好,是那种人人看了都会夸奖的好。
    但总觉得这份好,有谄媚讨好之嫌,并不出自真心。
    最后,康熙站在了胤祐的桌前。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拿起来洋洋得意的向各位大臣展示一番,听够了他们的溢美之词,再提醒胤祐不可骄傲自满,须得潜心进学。
    哪知道这一看,他却皱起了眉头。
    诸位大臣早就听说,七阿哥的书法最得圣心。皇上对这个儿子的宠爱是全方位的,七阿哥无论做什么,皇上都觉得好。
    就连他偷跑去战场,皇上也觉得次子是难得的将才,应该着重培养,于是,就把致仕在家,腿还不好的张勇将军请去给儿子上课。
    所以,要怎么夸才能把皇上哄开心,大家都已经在心里打好草稿了,却见皇上神情微变,却不知看到了什么。
    胤祐是众兄弟之中唯一画画的一个,他磨磨唧唧半晌,却只在宣纸上画了聊聊吉克竹子。
    可仔细一看,这又不是一般的竹子。
    第132章
    看康熙神色有异, 大臣们也摸不着头脑,既猜不出皇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猜不出七阿哥究竟画了什么。
    于是, 众人只能在几步开外老老实实的等着, 静观其变。
    虽然大臣们, 有那个耐性在一旁等着, 但几位小阿哥却等不及了, 纷纷围到桌旁, 去看胤祐画了什么。
    九阿哥一看到胤祐的画上之物就瞪大了眼睛, 惊呼道:七哥, 你这是画的什么呀?
    胤祐放下笔,把理了理刚才怕弄脏卷上的衣袖,风轻云淡的答道:画的竹子,你不认识?
    九阿哥说:我当然认识竹子,可是你画的竹子怎么跟别人画的竹子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九阿哥一脸颠覆认知的神情:你画的竹子怎么是红色的?
    胤祐笑着眯了眯眼:红色不好看吗?
    康熙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专心的盯着儿子的画看。
    竹子也不是纯正的红色, 微微泛着橘调,竹身修长, 竹节分明, 竹叶也是红色, 带着一点轻微的弧度,尾部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
    竹子的最下方靠坐着一个孩童, 大大的脑袋, 小小的身子, 眼睛弯弯的犹如天边的月牙, 嘴角微微上扬, 竟是睡着了。
    他脑袋上还顶了一本书,书页翻飞的方向与竹叶的方向一致。
    光是看这样一副静止的画面竟然也能让人感受到清风徐来的闲适。
    康熙一眼就能看出,竹下的孩童就是胤祐自己。
    六阿哥皱了皱眉,问道:有红色的竹子吗?
    这问题可把大家问着了,不止几位皇子,大臣们也在纷纷议论,这世间究竟有没有红色的竹子。
    胤祐却混不在意,看着六阿哥狡黠一笑:那也没有人见过黑色的竹子,却有人画墨竹。
    康熙带出来的这群大臣中,有满人也有汉人,有文臣也有武将。
    有的人还在一头雾水,有的人一听到红色的竹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叫法海,也是胤祐的众多舅舅之一他是佟国纲的次子,与佟家其他男儿不同,其他人都是先做侍卫再一步步高升。
    就比如隆科多,三等侍卫做到銮仪卫,再到现在的正蓝旗蒙古副都统。
    法海是个读书人,进士出身,改庶吉士,现在供职翰林院,赐南书房行走。这次也跟随康熙一同出巡。
    因为这个舅舅和白娘子戏文中的和尚一样,又是个读书人,所以胤祐对她印象深刻。
    法海上前一步,说道:七阿哥这是效仿东坡居士画的赤竹。
    一部不知道这个典故的人,听到他效仿苏轼画赤竹的时候,就一副虽然我听不懂,但我觉得好厉害的表情,正要开口夸。
    胤祐自己却晃了晃脑袋,笑道: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倪瓒】
    这话的意思是,我就画着玩,没想那么多。
    法海又问:东坡居士画竹不画节,自下而上一笔画成,七阿哥画得竹,非但有竹节,且每一个都着重勾勒,这是为何?
    胤祐说:当然是要画竹节的,君子当如竹,风吹不折,坚韧不拔,方显气节。
    大臣们听后纷纷点头,用惊叹的语气,七嘴八舌的说道:七阿哥小小年纪,聪慧过人,还有如此深刻的思想,实乃皇上教子有方。
    康熙背着手,一抬头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一丛竹子,再看看胤祐的画,除了竹下的幼童,其他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此时正值午后时分,一束阳光从墙那头照过来,正好笼罩着那一丛竹林,竹子便呈现出淡淡的金橘色。
    康熙笑了笑,忍不住想摸摸儿子的脑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忍住了。
    离开的时候,胤祐还特意卷起了自己那副画,准备拿回去给太皇太后瞧瞧。
    李士桢出来送驾,走了老远,看着皇上的车马离开。
    胤祐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对李士桢说道:熹姑姑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不能常伴膝前,李大人务必保重身体。
    李士桢赶紧躬身行礼:多谢七阿哥。
    胤祐笑着回了一礼,这才大妈离开。
    回到行宫,胤祐迫不及待的跑到太皇太后的院子里,皇太后、皇贵妃和宜妃也在。
    这次康熙出门,带上了宜妃,因为她的家本就在盛京,父亲是盛京内务府掌关防印佐领。
    但康熙却没有带十一阿哥出门,宜妃多少有些放心不下,毕竟孩子身体不好,她总担心出个意外什么的。
    大家都是当妈的,皇贵妃很理解她的心情。但这个事情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她,十一阿哥也已经九岁了,身边有嬷嬷宫女太监,不缺伺候的人,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再说了,就算在宫里,十一阿哥住在阿哥所,她们母子也不能时常见面,有设么意外,宜妃也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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