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本来站在康熙右手边,中间还隔着个纳兰,说话的时候他就缓缓挪到了康熙左边。
    然后他就把小孩拿麻袋那么一套,扛着跑进深山里面,先一口一口,将他们的手指、全都脚趾全都咬下来,就像吃花生米一样,花生米你知道吧,嘎嘣脆
    哇呜呜呜呜~~胤祐被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和氛围营造吓坏了,扭头就扑进了康熙怀里,两条小胳膊死死地搂住阿玛的脖子,一着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阿玛抱!阿玛抱!小七害怕,呜呜呜呜~
    曹寅乐不可支:对对,就是像这样哭闹的小朋友,狼外婆晚上就来把他抓走!
    胤祐的哭声戛然而止,靠在阿玛肩头轻轻抽泣。
    康熙气得咬牙,指着曹寅吩咐纳兰:容若,给朕打,狠狠地打。
    纳兰毫不犹豫的领旨,转身就给了曹寅两拳:七阿哥,臣帮你打他。
    曹寅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了半天,嘴里不住求饶:七阿哥,臣知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小孩子的悲伤和快乐都是一瞬间的事,上一秒还哭着喊着要阿玛抱的小宝宝,现在看着他俩追逐打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不打了不打了,胤祐摆了摆手,我已经原谅子清了。
    康熙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水:你倒是大度。
    想起来又拍了拍他小小的胸膛:想不到,朕的七皇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襟,实属难得。
    曹寅和纳兰相视一笑,知道他指的并非七阿哥原谅曹寅的事,而是之前七阿哥对胤祚的态度。
    只要是皇贵妃亲自将儿子带出来,是不会让孩子离开自己视线范围之外的。
    胤祐带着胤禩往这边跑的时候,她就远远地跟在后面,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睛里。
    胤祚和胤禩追着纸飞机跑过来,两个人为了归属权还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她蹲下身,给他俩订了个规矩一人玩一次,谁也不许抢。
    又吩咐自己身边两个太监跟着两位小阿哥,仔细磕着碰着,直到他们安全的回到自己额娘身边。
    打发了两个孩子,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子已经落到了他阿玛怀里。
    没过两天,裕亲王又带着小世子保泰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胤祐一看到这个小堂弟就头大,他太能说了,胤祐一听他讲话脑子里就嗡嗡嗡,像是有一千只苍蝇呼啸而过。
    可是保泰很喜欢他,跪下来给老祖宗请过安之后,就迫不及待朝胤祐扑了过去:七阿哥,你好呀。
    胤祐点点头:你好你好。
    保泰又说:这几日,我在裕亲王府,每日茶不思饭不想,脑子里每天想的都是你
    他话音未落,胤祐就一眼看穿了他的目的:你想的都是我的玩具。
    保泰十分狗腿的靠过去:不要这样嘛,我阿玛和你阿玛是兄弟,我和你自然也是兄弟。
    胤祐摆摆手,敬谢不敏:我不要跟你做兄弟,太费玩具了。
    保泰: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毕竟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相互之间就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没过一会儿就玩到一块儿去了。
    胤祐还是十分大方的拿出自己的玩具与他分享,会唱歌跳舞的音乐盒、摇头晃脑的小狗、西洋积木、五颜六色的七巧板、各种难度的孔明锁
    保泰虽然对胤祐的玩具十分痴迷,但是对于一些益智类的玩具,他玩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地。
    胤祐作为堂哥,还是很有当哥哥的自觉,两个人坐在慈宁宫的炕上,细心的给他讲解各种玩具的玩法。
    屋子里炭火烤的暖暖的,桌上摆着茶果点心,裕亲王陪着老祖宗唠家常,孩子们在一旁玩耍。
    一个最简单的孔明锁,胤祐教了一下午,保泰却仍是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原理和顺序。
    最终胤祐放弃了,把孔明锁塞进他怀里:送给你吧,拿回去好好研究,下次我要检查。
    保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拍了拍胸脯向他保证:没问题,下次进宫请安的时候我保证已经学会了。
    裕亲王走后,胤祐仰躺在炕上叹气:可算把保泰送走了。
    可是宫里这几天隔三差五就有活动,一有活动裕亲王、恭亲王就带着一家人进宫。
    保泰现在简直就把胤祐当做自己的偶像,只要一进宫,必定跟在他屁股后面。
    这小子,动手能力不怎么样,一张小嘴却特别能说:七哥,以后等你到了读书的年纪,我就进宫给你当伴读怎么样。
    胤祐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我不读书。
    保泰一脸震惊:你是皇子,怎么能不读书呢?
    胤祐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我只是不想跟你一起读书。
    保泰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这一天之后,年也算是过完了。之后,康熙和满朝文武都要结束休假,开始忙碌新一年的前朝政务。
    因此,这一天,康熙会在紫禁城设宴,宴请王公大臣,宗室子弟,晚上还会在漱芳斋内的大戏台举行戏曲表演。
    胤祐跟着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其余后宫妃嫔依次坐在后面,宗室和大臣们分坐在两侧。
    因为是元宵节,前面都是唱的些祥瑞的曲目,特别热闹也特别喜庆。就算小孩子们听不懂唱的什么,也能感受到那种节日的氛围。
    到后来就该轮到大家点的曲目,一开始就是一折昆曲,杜丽娘立在庭院中幽幽怨怨的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其他孩子早就坐不住了,纷纷从椅子上跳下来,出了漱芳斋,跑到御花园玩去了。
    连胤禛这种平时很乖,额娘在哪儿他就在哪儿的小孩都觉得很吵,自个儿出去寻个清静地方去了。
    皇贵妃回头一看,胤祐竟然纹丝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听得还很投入,仿佛十分能够感受到戏里那位杜小姐哀婉悲切的情绪。
    皇贵妃伸出手去挠了挠他的下巴:这么认真,你看得懂吗?
    谁知道,小东西竟然不耐烦地偏了偏头,学着大人的语气说道:哎呀,你别闹。
    《牡丹亭》演完了,紧接着又是《梁祝》,平时比谁都贪玩的小家伙,今天却没有要离席的打算。
    胤祐神色专注的坐在那里,又认认真真的看完了一出戏,直到戏台子上,男女主角化作蝴蝶翩然起舞的时候,沉浸在情绪中的观众这才回过神来,鼓掌叫好,老祖宗也忍不住说了一声:赏!
    就在此时,一直安安静静呆在他身边的胤祐却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周围的人都吓得不轻,就连坐在太皇天后另一侧的康熙也惊动了。
    哎哟,小七这是怎么了?看到胤祐泪眼婆娑的样子,可把太皇太后心疼怀里,连忙拿手帕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痕。
    可是小家伙却越哭越厉害,伤心得不能自已,怎么哄都哄不好。
    皇贵妃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大宝贝儿,小小年纪感情竟然那么丰富,看一场戏都能触景生情成这样。这情商简直逆天了呀。
    康熙皱着眉,感觉自己要被这调皮捣蛋的小儿子气出点毛病来,怎么每次都是他事这么多,小孩子家家的字都不认识,看个戏能看出什么来,还哭成这样,这不是让王室宗亲,文武大臣和外国使节看笑话儿吗?
    后面的各位娘娘也摸不着头脑,孩子们早就陆陆续续去御花园自己玩耍去了,怎么七阿哥还坐在这里,哭得这么伤心。
    惠、宜、荣、德四妃娘娘稳稳的坐在自己位置上,感觉台下的戏比台上还精彩,德妃无比庆幸,这次可算没有他们家胤祚什么事了。胤祐这小子,不断挑战他汗阿玛的忍耐极限,倒要看看这次皇上还会不会纵容他。
    胤祐毕竟是太皇太后身边养大的孩子,老祖宗都在一旁耐心的哄着,别人还敢说什么。也只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好在戏园子够大,人又多,大家才没心情,也不够窥探皇上家里怎么教育孩子,反正南府的伶人已经下去准备下一场戏,趁这个时间,大家也能腾出空来与左右同僚推杯换盏。
    哭了一阵,胤祐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抽抽噎噎的说道:太可怜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太可怜了,呜呜呜~
    皇太后笑着哄他:这不是演戏吗,戏里唱的都是假的。
    胤祐又说:我觉得这话本应该改一改。
    皇太后问他:小七觉得应该怎么改?
    胤祐仔细思考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为什么要变成蝴蝶,我额娘说了,蝴蝶都是毛毛虫变的,只能活三天。我觉得他们应该变成乌龟,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康熙的目光立刻看向皇贵妃,后者一脸尴尬,她也很无奈啊,平时就是给儿子搞点小科普,没想到他思维发散得这么快。
    站在康熙身后的曹寅看向纳兰,小声道: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纳兰目光看向胤祐,露出慈爱的目光:要不人家怎么是皇子呢。
    听到胤祐说,《化蝶》应该改成《化乌龟》可把太皇太后乐坏了,这机灵劲儿,就说众皇子里面,哪个比得上。
    康熙也真是被儿子气得够呛,这一天天的,小脑瓜里都在琢磨些什么。
    远处的索额图和明珠两人很快就得知今天发生的事情,俩老头各怀心思,琢磨的东西大同小异:就这个不学无术的劲儿,长大些指不定就养成个整日斗鸡走狗的纨绔,怎么和他们的太子(大阿哥)比。
    佟国维倒是一点也不发愁,他女儿小产了几次才有了七阿哥,这孩子早产不说,还体弱多病。太医当年的话句句都扎在心里这孩子五岁是个坎儿,活过了五岁,才有希望平安长大。
    身处政治漩涡的中心,能活下来才是正经,至于养成什么样,那得看他以后的造化。
    自从正月十五那天看完了戏,胤祐还真就吵着要养乌龟,养三只,两只公的一只母的。
    他想养乌龟,自然就有人替他送进宫来。
    隆科多将小乌龟交给他,很是不解: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是两个人吗?为什么要养三只?
    胤祐头也不抬,拿起乌龟就走:说了你也不懂。
    隆科多:
    胤祐把两只乌龟放进慈宁宫院子里的小池塘里,分别给他们起名叫梁山伯与祝英台。
    另一只他放进了池塘对岸一块大石头下面,真情实感的为它起了个名字,叫马文才。
    然后他又返回小池塘边上,蹲下来温柔的摸了摸他的梁山伯和祝英台:马文才已经被我关起来了,那么大的大石头,逃不出来的。你们俩可以放心的呆在这里,再也不用变成蝴蝶那么可怜了。
    李熹和一众宫女在旁边笑岔了气,小主子这一天天的,可太解闷儿了,不给俸银她们都愿意留在慈宁宫干活儿。
    养了小乌龟之后,胤祐每天呼朋唤友,邀请兄弟姐妹来慈宁宫看梁山伯与祝英台,站在池边为他们的美丽爱情拍手叫好。
    可是没过几天,胤祐就发现,本应该趴在大石头下面冬眠的马文才竟然不见了!!!
    胤祐又从池塘那一头跑回来,蹲在岸边将这一喜讯通知给正在冬眠的梁山伯和祝英台。
    这时候,康熙正好下了早朝,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刚走进院子就看见他蹲在池塘边自言自语。
    走进了仔细一听,小家伙语气颇为感慨:马文才已经越狱了,目前不知所终,梁山伯,你一定要保护祝英台哦。
    康熙听他这么说,也探头看了眼那两只缩进壳里没有一点动静的乌龟。
    今天纳兰休息,只有曹寅跟在他旁边,其他御前侍卫都在院子周围守着。
    曹寅也过来看了看,迟疑片刻才覆在康熙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康熙一惊:你确定?
    曹寅点点头:相信我,一定不会错。
    胤祐站在一旁,歪着脑袋打量他俩,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密谋些什么,很是奇怪,大人也说悄悄话吗?
    他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阿玛和子清肯定是趁着容若不在,说他的坏话,等看到容若,一定要告诉他!
    曹寅连说带比划,又说了些什么,康熙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他平时不就喜欢跟在你俩身旁,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朕还得进去给老祖宗请安。
    说罢,他便一掀衣袍,四平八稳的朝正殿方向走去。梁九功等人紧随其后。
    太皇太后如今已是年过古稀,身体和精力都大不如前,自从康熙亲政之后,就不大拿前朝的事情去打扰她老人家,每天请安也就是关心一下老祖宗的身体。
    祖孙俩正聊着,忽然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胤祐的惊呼:这不可能!
    太皇太后赶紧转头向窗户外面张望:他这又是怎么了?
    康熙安抚她没事儿,子清在逗他玩呢,您就别管了。
    太皇太后听到曹寅的名字,就忍不住碎碎念:这个曹寅,都多大的人了成天还没个正行,曹玺在江宁也管不着他,这么些年也不说再给他讨个老婆,不像话。
    您操他的心干嘛呢,曹玺都不操心,过两年我就把他打发出去,落个清静。
    不行,老太太拄着拐杖要站起来,我得出去看看。
    别别别,康熙上前,和苏麻喇姑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坐下,您别动,我去,我出去看看。
    他来到院子里,曹寅和胤祐还站在池塘边儿扯皮呢。
    他儿子一脸茫然,看看曹寅又看看仍处在两冬眠状态的只小乌龟,有点怀疑人生:你真的没有骗我?
    曹寅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胤祐脸上露出哀戚之色:怎么会这样?
    老父亲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其实心里已经笑死了,他摸摸儿子的头,明知故问:小七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不太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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