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萧晏云从那条冰冷的湖里打捞上来之后,以前的那个白钥已经死了。
    不, 白钥彻底死了。
    现在面前的这个不过是行尸走肉,没有躯壳的灵魂罢了。
    站了有大半天了,困了吧。被冷水浸泡后, 白钥的身子亏损的很厉害, 就站了这么一会, 脑门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了, 萧晏云看着白钥已经困顿了的眼神, 摸了摸她汗湿的碎发,后面有矮塌, 你先睡一会吧。
    白钥站着没动。
    萧晏云吩咐人送来一碗安神的药,给白钥喂下之后,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屏风后面。
    说是一张矮塌,铺上了厚重松软的毯子之后, 跟床也没什么两样了。
    白钥陷在柔.软的包裹里,很快闭上眼,呼吸慢慢变得绵延。
    睡着之后,她一直紧蹙的眉心略有舒缓,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放松下来。
    看着她眼底的乌青和都快瘦成锥子的下巴,萧晏云深深叹了口气,又亲了亲白钥毫无血色又冰冷的唇.瓣,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出了屏风。
    原本萧晏云的计划是让毒.药从大公主的身上搜出来,然后让太医研制出解.药,关键时刻救皇上一命,让他多活两天写遗诏。
    一个是处心积虑,甚至弄出了如此复杂毒.药想要干死他的女儿,另一个则是费尽心思,呕心沥血想要就她的女儿,就算是单细胞生物也知道这皇位该传给谁了。
    就算她不知道,萧晏云分分钟就把大公主送入大牢。
    别说龙椅做不成,可能还要很快就吃断头饭。
    但没了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是大公主干的,如果现在皇上醒来,按照他的尿性,遗诏上还真指不定写谁的名字。
    萧晏云不想赌,临时改了策略。
    如果遗诏已经立了,那皇上就没有醒过来的必要了。
    养心殿早已换了自己的人了,就连三印都已经在自己手上了。
    白钥有时候都在想,大公主那样猪脑子的人,还想和萧晏云斗要不是她仗着嫡公主的身份,再加上皇上确实对她宠爱有加,百依百顺,怕是早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解药一直没研究出来,半月后,皇上的病情陡然加剧,终于在某一个夜晚,没熬过去,死了。
    当时虽然是萧晏云侍疾,但眼看着皇上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大公主也寻了借口没有回去,所以在得到消息之后,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拖着鞋就跑了过去。
    但此时萧晏云站在养心殿门口,禁止任何人进去。
    大公主叫嚣着:凭什么不让我进去,那是我父皇,我就应该进去见他最后一面的,萧晏云,你什么意思,你害怕什么?
    面对她的质问,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萧晏云坚强地擦了擦眼泪,耐着性子解释道:大皇姐,不是我不让你进去,是顾大人。
    大公主叫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抚顺是三朝元老,皇上活着的时候也得看他三分薄面。
    萧晏云道:顾大人就在里面,很快就出来了。
    很快,群臣百官都到了,齐刷刷跪在门口,众人虽都不说话,但面容各个不同,相熟的人也都用眼神、动作交流,甚至有些都已经明目张胆站队了,直接跪在了萧晏云的身后。
    就在其他人还都犹豫不决,做不出选择的时候,顾大人突然推门。
    原本就有些驼背的顾大人更佝偻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扬起手宣布道:先皇,驾崩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所有的人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哭声。
    顾大人摆了摆手,哭声也没有停下来,只是更小了些,他只好拔高了声音说道:我手里的,是先皇留下的遗诏。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顾大人手中的遗诏,还是要用眼睛把它看穿似的。
    反应最大的则是大公主,蹭的站了起来,尖声问道:遗诏?父皇是突然病倒的,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写遗诏?
    顾大人冷漠地看向她,声音更是漠然:大公主的意思是,我大逆不道,妄顾君上,假传遗诏?
    大公主脸猛地涨红,对上顾抚顺平淡的眼眸,更是恼羞成怒:我不过是质疑,一切都等看了再说。
    顾大人不再看她,而是厉声喝道:忠臣听命!
    诸位大臣齐齐拜倒,聆听遗诏。
    当大公主的名字传来时,一片哗然,跪在大公主身后的人洋洋得意,好似下一秒就要飞升似的,齐呼陛下万岁。
    而此时的大公主更是笑的灿烂,丝毫不减丧父的悲痛,立刻又改口,这遗诏绝对是真的。
    而萧晏云神情淡淡的,看着她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此时,一直在先皇身边的大太监突然跪下,脑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顾大人,老奴有话要说。
    顾抚顺抬头:说罢。
    大太监看向顾抚顺:皇上立此遗诏时,老奴就在身边站着,当时所书内容和顾大人刚才念得有些许出入,还请大人仔细验明
    这话就像是一个炸.弹,炸的所有人措手不及,众人面色大变,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尤其是大公主,简直就像是京剧变脸,手指着大太监泼妇骂街似的叫道:你一个阉人,父皇怎么可能让你提前知道遗诏的内容,莫不是受了谁的收买,想要颠倒黑白不是?
    大太监猛地磕了一个头,脑袋上汩汩鲜血冒出,他扯着尖锐的嗓子喊道:先皇在上,若是老奴说的有半句假话,愿立刻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毒誓是一剂猛药,就连大公主都被她吓到了,怔怔的不敢说话。
    顾抚顺神情大变,看看手里的遗诏,再看看大公主,叫了大太监,又点了几位老臣,几个人转身进了屋子。
    外面的大公主不过是片刻间便体会到了飞上云霄和从天堂跌落地狱的落差,看着萧晏云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而萧晏云好似还没从先皇的驾崩中回过神来,神情怔愣,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变故毫不关心。
    大公主上前掐住萧晏云的脖子,目眦尽裂:是不是你干的,是你买通了那个太监吧,你给了他度多大的好处,竟然为了你发如此恶毒的誓言?
    萧晏云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脸都快憋成了猪肝色,若不是大公主很快就被人拉开,她怕不是要被当场掐死,随着皇帝一块去了。
    就在外面跟菜市场一样乱起来的时候,顾抚顺阴沉着脸走了出来,举着手里的遗诏说道:经过比对,这封遗诏确有问题。
    他愤怒的视线扫过大公主,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点名,那个大字是由六改的。
    大公主一听,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浑身都在发抖,她瞪着顾抚顺: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是我的名字,一定是我的名字,父皇这么疼我,怎么可能不把皇位传给我?怎么可能传给那个杂种?!
    顾抚顺眉心狠狠皱起,竭力克制着怒气:大公主,皇上尸骨未寒,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大呼小叫不成体统,也不见丝毫悲伤之色,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一国若是交予你手上,也是我百姓之灾。
    大公主恨极,立刻就要冲上去跟顾抚顺理论,但这次却被早有准备的人拦住了。
    大公主被抓着还不安分,大喊道:你们都跟萧晏云那个杂种一伙的,不是我改的,我要进去见父皇,我要看遗诏,是你们陷害我
    顾抚顺狠狠皱了皱眉,就在他正准备询问萧晏云该如何处置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看大公主作死的白钥突然站了出来,她看了萧晏云一眼。
    萧晏云一直紧绷的表情终于龟裂,双手陡然攥拳,克制着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把她拉下来的冲动。
    是我干的。白钥神色淡淡,正如顾大人所说,遗诏上原本是六公主,而我将其改成了大公主。
    顾抚顺眯着眼睛:不可能,你根本没有接触遗诏的机会。
    白钥平静地看着他:我有。
    顾抚顺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是太监的衣服,楞了一下,继而看向萧晏云:既然一切真相大白,那就一切都交由陛下决断。
    萧晏云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前去,郑重地接过遗诏,沉声道: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所托。
    她回头扫了一眼众人,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白钥:来人,将白钥押入死牢。
    顿了顿,她又说道:大公主因先皇驾崩,悲伤欲绝,身体不适,从今日起,就先在自己宫里修养吧。一句话,就把大公主禁了足。
    对此,白钥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撒泼失态,别说公主殿下,就是市井妇人也不能完全做到啊。
    先保住一条命,剩下的就看萧晏云对她的肉.体还有多少留恋了。
    很快,有人上前来押解白钥,她双手被反剪在后,哭着说道:我真是命苦啊,养了个熊孩子,要靠卖身才能替她还账。
    系统:
    白钥:嘻嘻嘻嘻,希望多来几个这样的熊孩子。
    白钥果真被带入了死牢,潮湿的发霉味扑面而来,脚下顿了顿,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被用完就扔的卫生纸既视感,悲戚凄凉瞬间笼罩全身。
    白钥:嘤嘤嘤,我以为凭借我俩的关系,能给点优待呢,起码一室一厅一卫吧,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嘛,皇室犯罪,都有专门的牢房啊
    系统:你是皇室吗?你觉得你和她什么关系?
    白钥哽了哽,哭的更伤心了,这王八羔子是个下床就不认人的无情婊啊。
    系统:活该。
    白钥:人和系统之间就不能多一点真诚和友爱吗?
    系统:可以但动物和人不可以。
    白钥:?
    系统:诶,你进化完全了吗?没有吧,还是满脑子原始欲.望呢。
    白钥:怎么投诉系统?
    我就知道,她才不是真心爱我,她就是馋我的身体,馋我的胸。白钥一脸哀戚,双手环胸,谁让我的胸魅力这么大呢,唉,既如此,当初就不应该一口一个爱地骗我,诱我深入,现如今让我怎么受得了!她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难道说想上我,我就不从了吗?
    系统:不,你会从得更浪荡。
    白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
    不,不至于,只是会更加戏精一点罢了。
    毕竟个人爱好,你情我愿强的乐趣,她还是挺喜欢的。
    白钥抽噎着说道:我做了让她如此失望的事,她肯定不想再见我了吧,可我,已经对她的虚情假意上当的我,还想再见她最后一面
    系统不耐烦地打断道:说人话。
    白钥:能让我再爽几次再离开不。
    系统:原地毁灭吧。
    白钥:我想念就算没有人,让那些道具陪着我,以解我的相思之情吧。
    系统:
    第117章 病弱美人你不爱么
    真正进去倒是没有多难接受。
    单间, 打扫的也算干净,靠墙一块板,就算是床了。
    床上铺着已经脱絮了的褥子, 脏兮兮的, 泛黄, 别说躺下去,白钥看着都想呕了。
    白钥进去后找了个角落蹲下, 脑袋低垂,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她什么都没想, 只是有些累,蹲着蹲着觉得腿有点麻, 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了,脑袋以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睡得有些不大安稳, 白钥心里不大安,努力想要睁开眼醒过来,但眼皮却跟胶水黏住似的, 格外沉重, 神智也恍恍惚惚, 怎么都清醒不过来。
    白大人?就像是在苍茫大海中迷失了方向的船只忽然看到了灯塔, 白钥终于找到了方向, 循着声音努力向前奔赴。
    忽然脚下一空,她猛地摔了下去, 唰地睁开了眼。
    嘶脑袋昏昏沉沉的,白钥嘴里发出一道细微的呻.吟声,勉强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殿、殿下?睁眼之后,白钥脑袋更晕了, 眼前阵阵发黑。
    难受?萧晏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还没醒吗?
    你,你怎么在这?白钥迷糊了一阵缓过来,昏睡前的记忆慢慢回笼,她想要坐起来,但脑子还是有些晕,又倒了回去。
    她环视了一圈,又发现这根本不在刚才的大牢里,而是在萧晏云暂住皇宫的宫殿里。
    我怎么在这?她问完之后又看到萧晏云身穿大红色的喜服,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白钥:??
    白钥感到一阵头痛:系统,我睡了多久?
    系统:你女儿昨天去大学报道了。
    白钥:!!
    萧晏云蹭了蹭她的下巴,轻声唤道:小钥,与昨日相比,今日才是我人生中最重要,也最幸福的一日。
    萧晏云指尖点着她的嘴角: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为何不笑一笑呢?
    白钥闻言低头,这才看到自己竟然也穿着一身喜服,款式基本和萧晏云身上的那套大同小异,不用说也知道两人互为结婚对象。
    白钥脱口道:你疯了?
    指尖一下子滑到了白钥的嘴里,萧晏云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语气也冷了许多:你说什么?
    白钥深吸口气:陛下,罪臣
    萧晏云道:罪?何罪之有?
    唔?槽多无口,白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晏云微笑地看着她:怎么是你的罪呢?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
    白钥哽了哽,微微低头,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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