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哥儿时戚听了侍男小九的话不耐的摆了摆手:戴什么戴?耽误事!
    可小九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家郎君,不戴的话,人家岂不是又要笑话郎君?
    一是笑话自家郎君不懂矜持抛头露面,二是笑话自家郎君不能生。
    这世间有三种人,男子,女子,还有哥儿,哥儿相貌身段都与男子相差无几,却能和女人一样可以生养孩子,而哥儿眉间那独有的红痕,就是区分男子和哥儿之间不同的东西。
    有了红痕,才是哥儿,才能孕育子嗣,且红痕越鲜明越红艳,就表明这个哥儿容易怀上子嗣,红痕暗淡红色浅然,就表明这个哥儿子嗣不易,而自家郎君眉间的红痕
    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不小心噌到了,真真是和脸上的皮肤没什么差别,就是微微泛红一些。
    人家御医都说了,像郎君这般清浅的孕痕,是没有办法怀上子嗣的!
    因着这,他家郎君就成了京都里的笑话,小九让他戴上帷帽,一来是因为人家家里的郎君都带上帷帽了,二就是想让他遮掩一二,免得别人又笑话他。
    可自家郎君实在是任性的很,就是不愿意戴!
    小九拿着帷帽,站在他家郎君时戚旁边又劝道:郎君,你就戴上吧?
    时戚:不戴,不戴,不戴。
    他一把把帷帽拿过来,放在桌子另一边,一手拄着下巴往外看,一面对着小九道:主仆十几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性子?我说不戴就是不戴,你再唧唧我还是不戴。
    别叨叨了。时戚随手一指对面的位置,坐下,等下咱们一起看状元郎。
    小九自然是不会坐的,三郎君就在对面的酒楼之内,本来三郎君就因着雅座之事对他家郎君不满,要是被三郎君他们看到了自己跟郎君同起同坐,他们回去肯定又会找郎君麻烦,因此他就低声道:谢谢郎君体恤儿,小九站着就好。
    想站就站着吧,时戚见他不坐,也没有勉强,还十分没有良心的说:那你往窗户那边靠靠,等状元郎来了好提醒我。
    小九应了一声好,就站到了窗户旁边,过了一会,就面色微红带着些许兴奋的转头对时戚道:郎君,状元郎来了!
    其实哪里用得到小九提醒,状元郎一在街那头露面,街边的群众就喊道:状元郎来了!
    乖乖!这个状元郎可真俊!
    听到响动的时戚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街口不远处,在高举牌匾的禁军簇拥下,有三个人正缓缓骑马向这边走来。
    骑马有三人,可时戚眼中只能看到状元郎一人。
    他骑着金鞍红鬓高头大马,身着鲜红长袍,头戴金花双翅帽簪着金簪花,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眉眼飞扬,可飞扬的仅仅是容貌而不是神态,不同与旁边榜眼探花的意气风发,他面上没有荣获状元的喜悦,反而一片矜持的淡然,甚至隐隐透着些冷漠。
    此时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缓缓往这边行来,任由鲜花掷落在他身上,不闪不躲也没有却也没有抬手作揖,只是偶尔对着众人十分有礼的颌首。
    时戚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对着旁边的小九说道:小九,我看上状元郎了!
    刚才状元郎的身影乍一映入他的眼中,一股喜悦之情就从心底迸发然后蔓延开来,时戚捂着自己因为欢喜而砰砰直跳的心脏,在侍男小九惊愕的眼神中,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小九,我对他一见倾心了!
    此时被惊住的小九反应过来了,虽然这个雅间里只有他们俩人,小九还是看了看四周,才松了口气对着自家郎君说道:郎君,你不要这样说,免得被别人听到了。
    自家郎君本来就因为性子不甚乖巧和不能生育子嗣之事婚事艰难,要是再让人听到他此时说的话,指不定又落个不知深浅高低的名声。
    时戚是知道小九的担忧的,但他不以为然:被别人听到又怎么样?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说完就问小九:你说我和状元郎配不配!
    小九为难,这个要怎么说呢。
    自家郎君是侍郎嫡子,长相虽说不精致绝美却也清秀可人,按说配状元郎是也是能配得上的。
    可是自家郎君他不能生啊!
    状元郎才貌双全眼见前途无量,不能生的自家郎君又怎么会和他相配呢?
    可这话当着自家郎君却不能直说,郎他虽然不能生,却颇为心高自傲,觉得不能生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平日里根本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但世情就是如此,不能生的哥儿小姐就是会受人嘲笑,就是要比常人婚事艰难,像自家郎君这般的,便是配一般人都有些配不上了,更别提状元郎了。
    小九没有出声,时戚也知道他心中怎么想了,他看着那边过来的状元郎,说道:我就觉得我们挺配的!
    时戚说道这里扬起了下巴,带着莫名的自信道,我们肯定会成亲!
    怎么可能,小九在心中反驳道。
    自家郎君若是才情出众,那状元郎要是个喜好文雅的,郎君便是不能生,或许也有一丝机会;亦或者郎君貌若天仙,那状元郎是个爱慕美色的,说不定也能成就好事;又或者郎君名声极好,引得状元郎倾慕也行。
    可自家郎君才情没有才情,容貌也就中上,名声倒是有,可那是不好的名声,这般情况下,自家郎君说会和状元郎成亲,怕是做梦呢。
    时戚不知道小九心内怎么想,他说完就爬在窗户上面对下面卖花的小姑娘招手:小姑娘,上来!
    时戚买了大半篮子的花,然后又把这些花用帕子绑成一束,往上抛了抛,满意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小九带着些狐疑问道:郎君,你这是要干嘛?
    时戚:砸状元郎啊!
    小九有些失色:这么多一起砸?
    是啊!时戚理所当然道,你看砸他的人那么多,我要是不用大一点的花砸,他能注意到我?
    但但小九就说:郎君你要是这样砸,状元郎会生气吧?时戚信心满满:不会!
    自家郎君和状元郎素未谋面,小九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觉得状元郎不会生气,他沉默了下,劝道:可郎君你把花扎成一束了,要是到时候砸不住状元郎怎么办?
    时戚想了下:你说的也在理。
    时戚:你下去再买几篮子花。
    以为时戚会改变注意的小九没想到自家郎君这么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时戚催促:快点去!
    你要是敢故意耽误时间,我扣你月钱知不知道?
    金榜题名,状元游街,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场景,这等风光之时,自然是不嫌漫长的,三人行的是慢之又慢,再加上迎客楼楼下就有不少卖花的,是以等小九领了几个卖花的姑娘哥儿回来又让他们放下花篮走了之后,状元郎才到了时戚他们这边的窗下。
    你赶快扎花。时戚交代了小九一句,就靠近了窗边。
    郎君!小九一边扎着花一边做最后的努力,要不咱们跟别人一样,一朵一朵的扔吧。
    不行。时戚拒绝道。
    他掂了掂手中的花,准备砸状元郎了。
    不过在砸之前,他先是大喊了一声:状元郎!
    喊完之后,时戚才把手中的花抛了出去。
    街道之中人潮涌动,喧声震耳,这么多人喊状元郎,时戚也没想着状元郎会听见自己的喊声,他就是应景的这么一喊而已。
    可没想到状元郎竟然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了马向他这边转了头,于是那一束原本应该砸在他肩膀上的花就这么直直的砸在了状元郎的脸上。
    周遭突然一静。
    在寂静之中,那束不怎么牢靠的花从状元郎脸上落下散开了来,露出了状元郎那张俊美的面容。
    砸到了状元郎的脸,时戚也是一愣: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砸你脸的。
    时戚先是道了歉,随即顿了一顿,才对着状元郎挥手。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亮晶晶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状元郎,你要不要娶我呀!
    就当赔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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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京都的贵女郎君们哪个不知道时侍郎家的嫡长君时戚?
    叛经离道无才无貌,毫无哥儿家的矜持秀美不说,且还是个不能生养的。
    这样的时戚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问状元郎要不要娶他?
    时戚话一出,众人一愣,随即楼上雅间内就有小郎君掩嘴而笑:往日里见时家大郎君的时候,我就觉着他是个勇猛之人,倒是没想到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放肆一些。
    这般勇猛,怕是吓到状元郎了,你们看,状元郎此时都不知作何反应了。
    也有人摇头叹道:时大郎君才疏学浅就算了,怎么性子也这么着实有些不知深浅了些。
    至于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倒是不一定认识时戚,可一见他眉间浅似若无的红痕,便也知道他是何人了。
    这不是时家那个不能生养的郎君吗?
    一时之间,众人窃窃私语之声不绝,就在这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状元郎有动作了。
    状元郎是要拒绝时家大郎君了吗?众人赶紧闭嘴,紧紧的盯着状元郎看。
    状元郎林知微不想拒绝。
    金榜题名得状元,他是该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可不知怎么心中茫然失落之感却愈发浓重了,他面上依旧矜持有礼,时不时的对着众人颌首,可心神却不知道云游到了何方。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声呼喊:状元郎!
    宣武街上喊状元郎的人有无数个,可在这么多噪杂纷乱的声音中,这一句带着干净欢喜和蓬勃生机的状元郎就这么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林知微下意识的、几乎迫不及待的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兜头被砸了一脸花,在扑鼻的花香中,他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和那道声音一样的脸。
    干净中带着欢喜,又带着蓬勃的生机。
    他先是对他致了歉意,然后双眼含着星光看着他,笑容比朝阳还要耀眼,他问:状元郎,你要不要娶我呀!
    就当赔礼啦!
    不,什么赔礼,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林知微在心中下意识的反驳,随即心神又落在少年哥儿那句要不要娶我身上。
    娶吗?
    可他和这位哥儿素未谋面,即便他此时见他心生欢喜,就这样决定彼此的婚姻大事,也未免太过荒唐了。
    但他有些不想拒绝,甚至连我于郎君不熟,不如我们相处一二再考虑婚事这话都有些说不出口。
    眼见过了几息,没有收到回答的哥儿脸色带了些许的失望之色,林知微动了动神色,不再犹豫,当即下了决定。
    于是宣武街的众人就看一直神色冷淡矜持的状元郎突然勾起了一抹略带温柔的笑,他对着楼上的时家大郎君一作揖,清冽的声音中藏着些许的笑意:敢问这位小哥儿是哪家的郎君?
    郎君若是不嫌在下门户低微,这两日我就请媒人上门提亲如何?
    他这话就如同往热油里面泼了冷水,周围一瞬间就炸开了锅。
    状元郎他说什么?
    他说他要娶那个哥儿?
    人群沸腾起来,不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声:状元郎,你知不知道这个哥儿不能生?
    于是大家又放低了声音,看看状元郎是怎么答。
    林知微转头看那褐色衣裙不知道是谁家奴仆的哥儿,冷了声音:林某眼不瞎,看得见。
    他说完之后,又看向楼上的时戚。
    时戚笑眼弯弯,一点都没有哥儿家的矜持,他欢声道:我是时侍郎的大郎君,时戚,你记得早些来提亲啊!
    林知微对着时戚颔首:我记得了。
    时郎君,我们改日再见。
    林知微和时戚告了别,这转头才对着旁边的禁军道:不好意思,耽误了些时候。
    这才耽误不到小半柱短香的功夫,禁军自然不会计较,道了声无事,然后一行人就继续前行了。
    时戚趴在窗边见林知微的身影走远了,这才转身坐在桌边,他倒了杯水喝了之后,又对着小九得意道:我就说我会和状元郎成亲吧?
    小九的神情有些恍惚。
    他一直知道自家郎君胆子大的,但是却没想到竟然会大到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别人要不要娶他的程度,因此自时戚问林知微时,他就惊了神,被时戚吓得冒了一头冷汗。
    他原想着最坏也不过是自家郎君又闹了一桩糗事往后要被人拿出来反复嘲笑了,却没想到状元郎竟然要娶他家郎君?
    小九:这这怎么可能?
    时戚反问他:怎么不可能了?没听他说过两天就来家里提亲吗?
    是啊,虽然很不可能,可是状元郎说了他过两日就来府上提亲。
    给大郎君提亲。
    想到这里,小九的脸悄悄的红了起来。
    时戚警惕的看着他:你脸红什么?
    他这么一说,小九的脸更红了。
    时戚就:
    小九!时戚一拍桌子,我警告你,状元郎是我的人,你要是敢打他的主意,我就跟你一拍两散!咱们就再也不是好兄弟了!
    可小九小声道,我本来就是夫人放在你身边的陪嫁哥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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