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遗秋略感诧异,如果这是白天那只哈士奇就能解释清了,为什么他没有听见推门的声音,为什么这个人会平白无故得出现在房间里,而他和小宁都没有察觉到。
    那人发现手上的麻绳咬不断,泄了气似的坐在地上,压低声音恨恨地骂道:昏君!呸!再忍一忍,等霍哥登上皇位
    苏遗秋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惊。
    登上皇位?这个人知道霍其遇会登上皇位?!
    苏遗秋下意识认为这个人也是看过原书穿越来的,转念一想,兴许这就是个霍其遇的无脑吹,知道霍其遇有谋反的意图暗中支持,他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穿书者的身份,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去后,告到齐璟那里,就算齐璟不置他于死地,满朝文武也不会放过他!
    那人等死似的往地上一趟,打算将就过去,甚至还把拴狗的绳子重新套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挠了挠后背,翻过身。
    苏遗秋吓得险些摔在地上。
    好在这个人闭上了眼睛打算睡觉,并没有发现苏遗秋正在偷看。苏遗秋长舒一口气,把这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躲到门后,捂着胸口喘气。
    这人的左眉骨上有一道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因此他左边的眉毛成了永久性的断眉。
    如此明显的标志,苏遗秋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文中第五个渣攻镇国大将军邢飞廉。
    邢飞廉渣的明明白白,府中姬妾众多,流连于烟花之地,也因此担上个风流将军的名号。
    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位将军有个早死的妻子,心中的白月光。
    他接近原主,仅仅是因为原主像极了他那早死的白月光。在一次秋猎中趁着原主落单把他扛到自己的营帐一番云雨,事后,原主被他扔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被齐璟发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丢了半条命,被找回来之后高烧一场,自那之后,他就整日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至于邢飞廉,那时吃了一次就记上了。时不时胁迫原主和自己苟合,每次搞完提上裤子不认人。
    在一通虐身虐心之后,邢飞廉终于认识到,自己已经放下了心中的白月光,爱上了这个清纯的小傻瓜。
    苏遗秋又想呕。
    这个邢飞廉跟霍其遇一样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这个时候,苏遗秋已经被霍其遇囚禁起来了,邢飞廉幡然醒悟,想把被折磨到又疯又傻的原主带走。
    结果没成功。
    霍其遇把他杀了。
    苏遗秋心想霍渣攻总算干了件好事。
    现在这么大一个渣攻出现在他的寝宫,苏遗秋想不紧张都难。
    现在看来,渣攻仅仅想睡觉,并无其他意思,苏遗秋没有吱声,也不打算把这件事捅出去,他想先把今晚熬过去,明天一早起来再找齐璟商量对策。
    苏遗秋为了确保渣攻已经睡着了,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邢飞廉冷峻的面容。
    苏遗秋的腿登时就软了,手险些扒不住门框,邢飞廉眼疾手快,搂过苏遗秋的腰把他拉了起来,顺势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邢飞廉道,我观察过,整个凤栖宫只有你们主仆二人,别惊醒他,我有事问你。
    苏遗秋大气不敢出,被邢飞廉半抱着来到殿外,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解开了,和那条拴狗绳扔在一起,邢飞廉确认距离够远,小宁听不见二人说话,才把苏遗秋放开。
    邢飞廉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怕。
    苏遗秋咬着嘴唇,碧蓝的眼睛死死盯着邢飞廉,就等着看这渣攻能玩出什么花来。
    凤栖宫殿内没人,但是外面可是围了一圈御林军。
    邢飞廉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
    苏遗秋:?
    苏遗秋: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伤的遍体鳞伤???
    这像是一句有魔力的咒语,调动了苏遗秋身体中每一个细胞,让他下意识说出下一句。邢飞廉听到后,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紧紧握住苏遗秋冰凉的手,仿佛这句话是什么至理名言,是他一生奉行的行为准则,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万分克制地叫了一声:老乡!!!
    苏遗秋皱了皱眉头,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啊?
    邢飞廉也是穿过来的?
    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穿书者?
    苏遗秋怔住了,被邢飞廉攥住双手呆愣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不禁热泪盈眶,想把自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和这位老乡好好倾诉一番,千言万语凝结成沉重的几个字,苏遗秋嘴唇颤抖,哽咽道:老乡我好苦
    邢飞廉立刻道:别说了!我懂!给这个暴君当小老婆并不好受!
    苏遗秋张了张嘴本想为齐璟辩解几句,他说自己苦主要是因为每日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发现原主换了个芯子,并不是觉齐璟人不好。然而邢飞廉毅然把他打断,对苏遗秋说道:老乡,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儿,你千万要记住了!
    苏遗秋纵使心有疑惑,却还是疑惑点头,邢飞廉神色凝重,语速飞快,几乎不带停顿地说道:我变成人的时间只有晚上一个时辰,现在我快变回去了,我变成二哈的时候没办法跟你们交流。咱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本书,这本书的主角是霍其遇,他最终会当上皇帝,所以你不要跟霍其遇对着干,我找机会会让霍其遇把你捞出来的!相信我,只要咱们把齐璟这狗逼熬死就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话音刚落,邢飞廉身子一颤,眨眼就变成一只哈士奇。
    苏遗秋听的一头雾水。
    他们俩看的,是一本书吗?
    这本书不是某棠出品吗?为什么根据邢飞廉的描述,这篇文像是从起点出来的升级流爽文呢?
    苏遗秋拽过瘫在地上的傻狗,揪着傻狗的脸皮摇了摇狗头。
    这次哈士奇的眼神多了几分委屈。
    就好像在斥责苏遗秋你明明知道咱俩现在是老乡了,为啥还要这样对我。
    苏遗秋无奈地放开了狗头,自己回到房中睡觉。
    他听不懂哈士奇说什么,只能等他变成人的时候再问个清楚。
    结果第二天晚上,齐璟把他叫去侍寝了。
    苏遗秋早上回来有气无力地往床上一瘫,转眼一看,哈士奇正在用一种好兄弟我心疼你的表情望着他。
    苏遗秋怒从中来,抄起一鞋拔子就往哈士奇脑袋上扔。
    他今天晚上一定得熬到哈士奇变成人,然后问个清楚。
    然后晚上又被齐璟叫去侍寝。
    苏遗秋敢怒不敢言,侍寝的时候忍不住想哈士奇,被齐璟察觉到不专心,直接留在了寝宫,次日都没让他回去。
    苏遗秋一连侍寝侍了三天。
    一直到第四天的晚上,齐璟才堪堪放过他,苏遗秋才摸到机会等到哈士奇变人。
    苏遗秋辛苦熬到半夜,邢飞廉被狗绳拴在凤栖宫大殿的柱子上,整个人往地上一瘫睡得比谁都死。
    苏遗秋气急败坏,一脚把邢飞廉踢醒:别睡了!
    邢飞廉揉着眼睛坐起来,嘟囔着叫了声老乡。
    苏遗秋等他清醒过来,蹲在邢飞廉旁边小声问道:我问你,你穿的那本书写的什么?
    邢飞廉说道:就是霍其遇看不惯暴君的昏暗统治,举起反旗把暴君推翻的故事啊!
    他一说完,苏遗秋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邢飞廉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扒拉着苏遗秋,问道:老乡,你是不是没看过这本书就穿越了?没事,我一看见文中有人跟我同名就立刻背诵默写全文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苏遗秋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说道:我也穿进了一本书里。
    邢飞廉啊了一声,问道:那你应该也看过书吧?总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苏遗秋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咱俩看的不是同一本书
    邢飞廉挠了挠头:不是同一本?你在盗版网站看的吧?
    苏遗秋立即否定道:我没有!我在海棠看的,怎么可能是盗版
    邢飞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苏遗秋用手撑着腮帮子,神情苦涩,他觉得邢飞廉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他要怎么解释?他不是海棠常客?误入海棠只是个意外?
    二人僵持一会儿,苏遗秋又想起来邢飞廉变人的时间非常短暂,必须抓紧机会,干脆跳过本书出自何处这个问题,询问道:对了,我在你那本书里,是个什么角色?
    邢飞廉说道:暴君的宠妃呀!跟妲己差不多,最后被霍其遇的人品感化,帮着霍其遇一起推翻暴君统治!
    苏遗秋的思绪乱了。
    他还有很多的事儿要问邢飞廉,然而他根本来不及问,邢飞廉又变成了傻乎乎的二哈。
    而时间,似乎还没有到一个时辰。
    苏遗秋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思索着目前已知的线索。
    这两本书虽然内容大相径庭,但是都有明显的共同点。
    第一个,无论过程怎样,苏遗秋都会倒向霍其遇那方。
    第二个,是关于齐璟的。齐璟作为暴君,无论是在哪本书中,他的结局都是被推翻统治赶下皇位。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遗秋:我在某棠看的,不可能是盗版
    邢飞廉:我在点家看的,不可能是盗版
    第44章 祖安秋秋
    无论在哪本书,齐璟都逃不过被推翻的命运。
    苏遗秋的头一阵一阵的疼,有什么东西仿佛呼之欲出,在脑海中渐渐浮现,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
    呜?
    哈士奇的头拱到苏遗秋身边,用湿漉漉的鼻尖顶了顶苏遗秋的脸。苏遗秋不耐烦地把哈士奇拨到旁边,撑着头坐在地上。
    他好像忘了什么事。
    苏遗秋只隐隐觉得和齐璟有关,但是具体关于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要是齐璟真的像书里那般被推翻成为阶下囚,霍其遇当上了皇帝
    书里写,霍其遇是个开明的圣君。在他的统治下,新朝逐渐复兴,民间一片赞誉。
    而就在天下齐呼万岁的时候,原主却被锁在深宫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那是霍其遇这个明君的唯一一个污点。
    霍其遇建的亭台楼阁奢靡华贵,他锁住苏遗秋的链子是纯金锻造,而那个时候,苏遗秋已经近乎痴傻,见到霍其遇会发抖,会害怕别人的触碰,整日缩在巨大宫殿的一角,除了金链的哗啦声,就是自己紧张又急促的呼吸声。
    再后来,等原主忘了一切,真真正正地成了傻子,他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眼中不复清明,甚至会对霍其遇笑。霍其遇倍感愧疚,想补偿他,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他立为皇后。
    就在立后的前一晚,霍其遇放下了警惕,不再把苏遗秋关在深宫里,一个转眼不见,让苏遗秋摸到了他护身的短刀。
    那时,苏遗秋的眼里是久违的清明。
    霍其遇根本来不及夺过他手中的利刃。
    手起刀落,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过后,什么都来不及了。
    苏遗秋看了看旁边的二哈,哈士奇吐着舌头歪着脑袋,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苏遗秋一看这傻狗就来气,站起身来狠狠地踢了二哈一脚。
    哈士奇委屈地嗷呜几声,抽搭了几下。
    苏遗秋知道这傻狗委屈,但是就是想踢他。
    无奈之下,苏遗秋哼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他不能把明君和渣攻这两个字眼联系在一起。
    霍其遇对原主这么恶毒,八成是有什么心理疾病,这种人成为一个圣君,八成是压抑着什么性格的阴暗面没有展露出来,书里只写到原主死后霍渣攻追悔莫及,但是没有写到之后的事情。
    万一霍其遇在原主死后暴露本性了呢?那天下不就遭殃了?
    这些都说不准。
    在苏遗秋看来,没暴露本性的人渣比暴露本性的人渣更可怕。
    齐璟虽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他也就这样了!人狗,性格暴躁,做事荒唐。被人扣上了一个暴君的帽子,很大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睡眠不足起床气太严重了。
    至于霍其遇,他在朝臣中的盛望极高,人人都赞誉他是真人君子,可那天霍其遇随手就掐死了一只小狼,还想在假山那里霸王硬上弓。
    这样一比,怎么都感觉霍其遇更危险一点儿。
    苏遗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自己收拾好衣装,穿好鞋袜,绕过小宁和哈士奇,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凤栖宫。
    凤栖宫的门口有人把手,一见苏遗秋出去,门口的御林军交戟而立,拦住了苏遗秋的去路,苏遗秋一怔,转而说道:带我去找陛下。
    二人对视一眼,把长戟从苏遗秋面前挪开,一前一后守着苏遗秋,把他送到了勤政殿,亲眼看着苏遗秋进了勤政殿。
    他刚推门进去,基本奏折噼里啪啦甩在苏遗秋脚边,齐璟并未抬头,揉着太阳穴,不耐烦道:出去!
    苏遗秋默默拾起基本奏折,走到齐璟的桌案前:是我。
    齐璟缓缓抬头,烛火昏暗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一眼看去,只觉得齐璟疲惫不堪,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苏遗秋会过来,牵强地笑了笑,换了个坐姿,对苏遗秋道:想朕了?还是一天不侍寝就浑身不痛快?
    苏遗秋被他气笑了,明明看上去一脸疲态,却还有心情跟他玩闹。苏遗秋无奈道:别看了,快去休息。
    齐璟冲他伸出了手,这次苏遗秋没有犹豫,把手放在齐璟的手心,齐璟顺势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靠在他的肩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阿秋。齐璟问道,朕是不是很久没这样叫过你了?
    苏遗秋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嗯。
    齐璟抱了许久,一手圈着苏遗秋,另一手翻开奏折提起笔,苏遗秋掰开他的手指把笔抽了出来,本想冲齐璟发脾气,话到嘴边,什么气话都说不出,只能无奈对齐璟道:别看了行吗?
    齐璟亲了亲他的侧脸,笑道:别闹,今天得看完,这些明天要发往边关。
    苏遗秋哑口无言,把笔塞回齐璟手里,本想起身就走,腰身却被齐璟箍得很紧,苏遗秋回头质问他:你不是累吗?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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