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泽额头上满是冷汗,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也是尖锐的嗡鸣声,勉强喘了一口气,才对面前的吴楚沙哑道:回来。
    吴楚不为所动,只紧紧抓着栏杆,背脊绷得直直的盯着他。
    沈秋泽望着吴楚嘶哑道:我知道你不会跳下去。
    你是在逼我,在帮他拖延时间。
    吴楚盯着他,嗓音平静道: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
    他看着沈秋泽慢慢靠近他的动作微微一滞,身形僵硬下来。
    吴楚几乎整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外,他微微向后仰,注视着半空中的直升飞机淡淡道:她是被吴宗盛那个畜生囚禁逼死的。
    他声音越来越轻道:她的后半生几乎都在囚禁中度过。
    沈秋泽身形越来越僵硬,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下来,他看着离他很近的吴楚,一伸手就能抓回来的吴楚,此时此刻却仿佛离他越来越远。
    面前吴楚的身子越来越探出栏杆外,仰头哑声道:她千辛万苦生下她的小儿子,不是为了让她的小儿子走她老路的。
    她拼了命地要给她的小儿子一条命,不是为了让她的小儿子去继承那些苦难和折磨的。
    吴楚心里很清楚,沈秋泽不会放他走,但是沈秋泽能逼他,凭什么他就不能逼他?
    下一秒,沈秋泽目眦尽裂,猛然攀着栏杆拽着吴楚腰腹的衣角跟着吴楚猛然坠了下去。
    在极速坠落的过程中,他死死护着了怀中的吴楚,重重地坠落在了楼下铺着的救生气垫上,随着庄园后爆炸声一齐发出了巨响。
    耳边极速坠落的风声消逝,潮水一般的人流喧嚣声疯狂涌进了耳里,吴楚意识有些模糊,只听到保镖与那位管家嘶吼的嗓音和急促步伐声。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某个耳熟的嗓音颤抖道:吴楚
    吴楚指尖蜷缩了几下,他恍惚想到,这声音好像是殷缙在叫他
    吴楚你他妈的
    那道嗓音似乎带上了轻微的哽咽,听上去有些压不住的崩溃。
    吴楚蜷缩的指尖停了下来,不动了,他迷迷糊糊谨慎想着,叫他的这玩意肯定不是殷缙。
    殷缙怎么可能会骂他妈的呢?
    救生护垫前一片混乱,警察,医生,各式各样的人纷纷杂杂围在一起,跪在地上的医护人员用力地掰开沈秋泽死死围在吴楚腰上的手,将两人分开。
    救生护垫上那一块地方全是血,沈家的管家和几位心腹煞白着脸,不敢想象沈秋泽刚缝完针就做了人肉垫子,拼死将吴楚护在怀里重重坠落在护垫上,伤势会严重到什么地步。
    当医护人员将沈秋泽的手强行掰开时,他僵直的指节还有些抽搐,看上去也不知道是挣扎还是什么,当躺在担架上,黑发已经完全和血迹融在了一起。
    他紧紧扣着吴楚的后脑勺的手垂落在担架一旁,沾了点落下的雪花。
    在脑海中长久嗡鸣中,担架上的沈秋泽唇颤动了一下,仿佛意识即将坠落深海,耳边响起最后朦胧的轻柔话语。
    杰克最后望了一眼他的爱人,他轻声问着面前的人能否爱他如初
    在沉入意识深海的最后一刻,沈秋泽始终都没有得到答案。
    呼啸而至的救护车分作了两批,在另一辆救护车中,吴楚迷迷糊糊睁开眼,愣愣地望着他面前的殷缙。
    被救护车声音震醒的吴楚迷茫喃喃道:我好像梦见了你。
    你骂我他妈的。
    将情绪压得异常深的殷缙:
    亲眼看见自己的爱人在自己面前抱着前男友跳楼,爱人说不定还生死未卜,他骂一句他妈的怎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吴崽:你别动,老子来解决他,老子要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乱来
    殷老师: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
    第86章
    救护车上,吴楚脑子还有点晕,他茫然喃喃几句后,望见殷缙沉默着没有说话,他迟疑了,然后费劲地伸出手指去圈着面前人的手指。
    温热的。
    活人。
    不是他幻觉。
    吴楚这才放心下来,昏昏沉沉的脑子像是紧绷到了极致的弦被松开,似乎见到了面前的人,他就能安心地闭上眼睛休息。
    殷缙垂着眸子,眼睫剧烈颤动,他伸手缓缓用力握住了吴楚的手指,一时间呼出的气似乎都发着颤。
    凌晨,救护车呼啸而至,停在了当地最近了医院,一群人呼啦地涌进了医院中,沈秋泽那批人直接被强制停在了急救室门前,只能焦灼地看着急救室的红灯亮起。
    而在另一边,做完一系列检查的吴楚坐在病床上,他脸色还有点苍白,老老实实抬着手给面前的殷缙处理着手肘上的擦伤。
    二楼的楼层并不是很高,加上他们坠落的地方也没有被爆炸的余波涉及,最重要的是沈秋泽将他死死护在怀里,给他卸下了大部分极速坠落的冲击力,他身上只有在坠落后在救生护垫滚动几圈的擦伤。
    那擦伤也没有流血,只是渗出了点血丝,加上破皮的面积比较大,吴楚本来想着自己处理就行,但是他抬眼看了一眼殷缙的脸色,不知怎么就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男人的脸色实在称不上是好,甚至带着几分阴郁,周身气息冰冷,从坐在椅子上开始,就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漠然得厉害。
    吴楚试探地动了动手指,也没能得到殷缙一个眼神,他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在救护车上,不是他意识太昏沉没能听到殷缙说话。
    是殷缙在救护车上压根就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当身上的破皮擦伤全部被处理好后,殷缙依旧没有说话,只沉默地注视着吴楚手肘上的擦伤。
    吴楚下意识将手肘那处擦伤遮了起来,他望着殷缙道:一点小擦伤,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的。
    殷缙抬起眼,他平静哑声道:二楼。
    你跳下来的时候,我就在楼下看着。
    他嗓音越来越哑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地上没有铺救生护垫,你就摔成了一滩血泥,躺在我面前。
    吴楚呼吸微微停滞,他像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愣在了原地,但就算是再没想过,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残忍得可怕。
    殷缙像是带着点疲备哑声道:为什么要那么冲动?
    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从楼上极速坠落,甚至还不及叫吼出来,就听到了一声巨响,那一瞬间,殷缙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那一瞬间的心情跟当初在赛道上他亲眼看到吴楚赛车剧烈碰撞爆炸没什么两样,甚至更为残忍恐怖。
    明明他都已经来到了这里。
    明明他都快要将吴楚接回家了。
    到了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吴楚从楼上坠落,他连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殷缙眸子中渗出点血丝,平静轻轻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崩溃?
    是不是觉0得,我哪怕眼睁睁看着你出事,看着你从鬼门关走过一趟又一趟,都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陪在你身边?
    吴楚像是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斥责,带着点茫然蠕动着唇道:不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面前的人说,长久在吴家生活,让他知道,靠谁都没有用,他早已习惯了自己去解决。
    包括很久之前,褚萼在得知将要被强行送出国外治疗,疯了一样花钱雇人将他抓来了褚宅,神经质念叨着要将他一起带出国外,吴楚也是自己砸破了玻璃,弄得自己浑身是伤,逼得褚萼将他送往了医院。
    送完了医院后,褚家人果然知道了这桩事,他们绝不容许他成为褚萼抗拒治疗的存在,于是瞒着褚萼将他送了回去,最后强行将褚萼送出了国外。
    倘若那次,吴楚等着吴家人来救他,恐怕他早已就被褚萼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了国外。
    最后,吴楚望着面前的殷缙,低声道: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殷缙逼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怎么解决?
    从楼上跳下去?
    殷缙望着吴楚后知后觉带着点茫然地点了点头,像是一点后怕都没有的样子,脑子中最后紧绷着理智的那一根弦骤然断裂。
    他身上的克制与内敛全然消失,头一次在吴楚面前露出了满是阴鸷戾气的一面,眸子中全然是毫不掩饰浓重得骇人的占有欲,男人俯身伸手摩挲着吴楚的颈脖平静道:其实从楼上跳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他强迫吴楚抬起下颚,居高临下哑声道:跳下去,断了腿,至少还能锁在家里,哪都去不了。
    在病房中明亮的灯光下,半仰着头的吴楚桀骜脸庞上还带着点茫然,他身上柔软的睡衣领口扣子松开了一颗,露出了一截清晰的锁骨。
    在嗅到那阴鸷气息时,他下意识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却因为对面前的人报以信任,而强迫自己放松警惕,带着点茫然望着殷缙。
    却不知道那点茫然更加惹得人施虐欲强盛,这种折服的快、感比圈养一只金丝雀要来得多,毕竟纤弱的金丝雀会怯生生服从于给予水食的人,但面前的男生却不会。
    这是殷缙第一次在吴楚面前失控。
    气息阴沉的男人闭了闭,将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思绪强行压了下去,他哑声喃喃道:总好过你现在。
    失控的源头不仅仅是一次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吴楚在自己眼前发生意外,又或者是吴楚一副全然没有后怕的模样,更是他脑海中满是坠落前吴楚坠楼前的模样。
    那时的殷缙带着一群人在楼下,一仰头,就看见了吴楚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外,在夜色中身形瘦削,直升飞机气流让吴楚黑发浮动,好像整个人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看着吴楚仰着头,直升飞机的强光照射在他脸上像是发着光,那一幕直到现在,殷缙一想到后怕,甚至情绪在失控的边缘。
    他不知道吴楚是故意跳下去,还是真的想跳下去。
    发生赛事事故的那天,急救室前医生这句病人求生意志不高让殷缙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个世界一直在阴差阳错,对他的吴楚这样不好,母亲死亡的阴影也一直在笼罩着他,殷缙在救护车上望着闭着眼的吴楚一直在想着,如果吴楚是真的想跳下去,该怎么办?
    这种设想让殷缙无法自控地感到恐惧,仿佛是有人拿了烧红的刀子一点一点挖着心脏,再慢慢碾碎,痛得让他窒息不已。
    被强迫仰起头的吴楚听到那句总好过现在时,他小声道:我觉得不太好。
    殷缙偏头沉默,闭着眼将疯狂上涌的情绪压抑下,他微微深呼吸,起身想去外头抽根烟冷静冷静,等冷静过后再出现在吴楚面前。
    整个病房安静下来,在一片安静到有些死寂的病房中,殷缙起身,没有望向病床上的吴楚一眼,径直就朝着病房门走去。
    吴楚愣了愣,他看着男人沉默起身,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朝着抬头走去,像是已经失望透顶。
    殷缙手搭在门把手的那一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嗓音:你也会走吗?
    殷缙站在原地,想到了那个跳楼的画面,他闭了闭眼,狠下心来没说话。
    他不敢赌,如果再一直这样下去,吴楚会不会有一天彻底地把自己困住出不来。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他在一开始就逼着吴楚出来。
    只可惜,病房中依旧是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动静,哪怕殷缙拧开了门把手,发出了轻微的声音,身后的吴楚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殷缙彻底拧开门把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吴楚直接走到了门口,猛然拽住了面前男人的手腕,将人摁在墙上亲。
    他抓着殷缙的衣领,亲得很凶,横冲直撞笨拙得没有任何章法,像是被触怒的野兽,莽撞又蛮横,像是恨不得想要将面前的人叼回自己的窝里。
    可是不管他怎么亲,被摁在墙上的男人都没有任何动静,不管是他撕咬还是舔舐,男人一直都十分平静,吴楚急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亲,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着笨拙的动作。
    吴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又慌又急,牟足了劲头也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啃到的大白菜走,他笨拙地亲了亲面前的男人,丧着头小声喃喃道:对不起
    一直没有动静的殷缙望着亲得横冲直撞,但分明又带着点委屈的吴楚,他喉咙动了动,伸手托住吴楚的后脑勺,将他死死怼在了墙上,长腿强势地分开吴楚的腿,紧贴着面前人,用着无法压制的力量吻了下去。
    他吻得很凶,一寸一寸地用力地面前人唇齿侵略,带着深重的占有欲,不给面前人任何逃离的机会,将自己的气息深深烙在了面前人身上,甚至在吴楚轻微发着抖喘不过气时,用力地沿着吴楚的耳廓后吻了下去。
    吻到一半,病房门被人敲响,两人谁都没有理会。
    病房门又被人带着点迟疑地敲了敲几下,耳廓红了一片的吴楚偏头,似乎想要看是谁,却又被男人掐着下颚掰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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