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彭咬了咬牙,也没空计较白久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开口说:白久,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不瞒你说,我这一天到晚也挺忙的,学校大大小小一堆事,每天回家都十一二点了,实在是没功夫再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爸他一天打四五个电话,张口就骂,我也是有脾气的人
    白久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王彭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几天他一直在观察白久,白久确实变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强的戾气,上课也按时来,让他对白久的态度都改观了不少,可惜白良义不依不饶地骚扰着他,让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说实话,我也没见过哪个爹这么不愿意孩子上学的,你爸这种行为我真是不能理解。
    王彭说:要不你还是回去吧,跟你爸好好说说,学业重要,有什么矛盾,等以后再说。
    白久摇摇头,我不会回去了,老师,你不用再理他,如果他敢来学校闹事,我会处理的。
    白久,你想的太简单了,他要是真来了,你怎么处理?王彭想起前几次的情形,头都开始发疼,因为这事,校长都找我谈了两次话了
    老师,我会处理的,白久的语气肯定又真挚,请相信我。
    王彭有点讶异他的反应,想了几秒,没再坚持下去,好吧,希望你能妥善处理。
    放学回去的路上,白久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慢慢收紧,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攥的太紧,指节已然发白。
    路过昨天遇到薛至几人的角落时,白久隐约听到了几人交谈的声音。
    今天拿的有点少啊。
    对不起,只有这么多了
    我看你是诚心的,不想给了?
    不是,我、我妈说我花钱太厉害了,不给我了
    这个角落还真是风波不断啊。
    白久转头看了一眼,随后有些意外地停了脚步。
    薛至那几个人还站在昨天的位置,围着一个学生,和昨天的情形几乎一样。
    但被薛至他们围住的,居然是坐在他前面的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眼镜男生脸上满是无措,抱着自己的书包直愣愣地站着,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口吻,居然也只会回答一句不好意思
    昨天第一个拦住白久的矮个子脸上还带着点伤,此刻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镜男生:你这一身都是名牌,难道还能没有钱?是不是藏着不想给我们!
    不是我
    搜身!矮个子明显没有耐心再听他辩解,直接上手就去扒他的衣服,剩下几个人也开始抢他的书包,翻看着里面的东西。
    眼镜男生终于有些崩溃,极力推开面前的人:我说了没有了!
    他的声音稍稍大了一点,吓了对方一跳。
    矮个子瞬间暴怒,昨天被打的那么惨,今天欺负个老实学生居然还敢还手。
    他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妈的,你跟谁说话呢!
    咚!的一声,随着声音倒下的,却不是眼镜男生。
    矮个子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人一掌拍到了地上,不敢置信地抬头,看见来的却只有一个人,还是个清瘦的学生。
    薛至也看到了他,有点震惊:又是你?!
    眼镜男生也是一脸惊愕:白久?
    白久甩甩手腕,看了眼镜男生一眼,嘴角难得挂上了点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眼睛男生愣愣地回答:周、周传阳。
    好,白久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后退,你退后一点,挡着我了。
    第8章 堕落了
    昏暗的角落里,阵阵哀嚎显得格外刺耳。
    不小心路过的几个学生听到那动静,先是好奇地停了一下脚步,听清楚后又吓得拔腿就跑,往常这里也会时常有人打架斗殴,但今天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凄惨,好像是不少人在打群架,下手还挺狠。
    角落里,周传阳瑟瑟发抖地抱着书包,看着眼前打红了眼的白久,语气都有点结巴:白、白久要不算了吧再打下去会会出事的
    几个学生或躺或跪,全都捂着脸哀嚎着,为首的薛至更是呲牙咧嘴,恨自己怎么这么不长眼,昨天那个已经够硬茬了,今天这个出手居然更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哥!哥!我们错了!错了!薛至直接认错。
    被打的满脸泪的矮个子也忙嚷嚷: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白久呼吸有点急促,双眼通红,拳头上和衣服上染了不少血,虽然都不是他的,但猛地看起来一身的血还是很吓人。
    他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薛至: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是是!我们不会再来了!薛至慌忙应道。
    滚。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跑远了,周传阳僵在原地许久,才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那个你没事吧?
    白久一言不发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眨了下眼,蹲下身去捡自己的书包。
    这一下却没能立刻站起来。
    周传阳上前两步想扶他,白久摆摆手,单手撑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我没事,太久没打了,有点僵。
    对了,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周传阳
    白久点点头:哦,周传阳是吧,你以后小心一点,绕着他们走。
    好的,我会的等等!
    周传阳见白久要走,忙喊了一声,几步跑到白久面前,你手受伤了。
    白久低头,看到自己右手稍稍擦破了一点皮,可能是被那几个人衣服拉链刮到了。
    没事,小伤,很快就好了。
    周传阳从书包里面摸出一个创可贴递给他:还是贴一个吧,万一感染了就不好了。
    白久只能接过创可贴,抬头看向周传阳:你为什么会被他们勒索?
    刚刚那几个人说周传阳一身都是名牌的时候,白久留意了一下,周传阳身上的衣服确实看起来料子很好,鞋子也是个牌子货,看起来家境不错,怎么会被几个混混学生盯上?
    你难道没有和家里人说吗?
    我周传阳低下头,咬咬嘴唇,我不想告诉他们。
    白久会意:怕他们担心?
    不是周传阳咬咬牙,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爸是校长。
    白久沉默了一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周传阳这条件,看起来并不需要自己的同情。
    我怕跟他们说了,他们会闹得整个学校都知道了,而且而且我也不想靠我爸,我想自己解决。
    白久挑了挑眉:你自己解决的方法,就是每天送钱?
    不是我周传阳瞬间涨红了脸,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瞬间戳破,声音也小了下去,我以为他们要几次就会走的。
    天真,白久说,你有没有想过,等你从这个学校毕业了,你爸这个校长身份,还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吗?
    这个问题让周传阳再次愣住了:啊?
    来,我跟你好好分析一下。
    周传阳愣愣地看着白久,他和刚才的状态已经截然不同。
    刚才的白久冷漠狠绝,光是看着就让人害怕,而现在的白久却突然就生动了起来,漂亮的眼睛里甚至带着笑意,跟自己讲着奇怪的道理。
    你看,你现在高二,整个高中一共三年,你能靠他的也就这三年,资源在你手里的时候,不利用,那是浪费,是犯罪。
    白久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有的靠的时候,赶紧靠,别等用不着了再后悔。
    周传阳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单纯的心灵充满了问号,直愣愣地看着白久,白久却已经拎起书包,晃悠悠地走了。
    今天这场架打累是累,却让他身心舒畅,积攒多日的糟糕情绪都释放出来,连走路的姿势都放松了不少。
    白久回家的时候,路过超市,脚步停了一下,进超市买了一斤排骨,又买了不少水果。
    楼道里比刚搬进来时候干净了点,白久知道那是吴秋莲打扫过了,她一向是个爱干净的人,家里也总是收拾的整整齐齐。
    不过白久就没有遗传这个好习惯,他的东西总是随手一放,自己隐约记着在哪,找不见了就再买。
    因为这个坏毛病,被经纪人说了不少回,却也改不过来。
    推开门的时候,白久看到吴秋莲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速度快的像是在躲他。
    他脚步一顿,扫了眼客厅,发黄发旧的木桌子上放着两个杯子,里面倒了水,有一杯还是满的。
    白久换了鞋,走过去摸了摸杯壁,水已经凉了。
    他将排骨放到桌上,转身走到吴秋莲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妈。
    屋里传来一点响动,吴秋莲像是慌慌张张地起身,却过了一会儿才出来,也不看白久,低着头笑:不是刚放学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这是什么你还去买排骨了?
    白久嗯了一声,眼睛却直直望着吴秋莲。
    她低着头,但眼圈却是红的,鼻子也通红,像是刚刚哭过。
    你去屋里看书吧,我给你炖排骨,刚好今天买了白萝卜。吴秋莲避开他的目光,套上围裙,转身往厨房走。
    白久跟着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上,停了很久才开口,语气冷静。
    白良义来过了?
    第9章 葬礼
    吴秋莲拧着水龙头的手一顿,水渐渐停了,她扭头望向白久,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白久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吴秋莲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白久紧抿着嘴角,唇色显得苍白,又带了点冷漠的意味。
    他说什么了?
    吴秋莲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还能说什么,让我们回去呗。
    吴秋莲指了指门口的柜子:还给了钱。
    白久立刻转身,走到柜子边拉开抽屉,老旧的抽屉被这么一拽,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吴秋莲被吓了一跳。
    小久?
    白久拿出抽屉里的信封,泛黄的信封上还沾着酒气。
    他数了数,里面是五百块钱。
    吴秋莲已经走到了白久身边,担心地看一眼儿子,确认儿子没生气后,才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你别担心,妈这儿还有点钱,咱们暂时还能撑一撑,不
    还回去吧。
    白久说:还回去吧,我们不需要。
    吴秋莲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显得有点无措,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坚定,连白良义给的钱都不想要。
    白久抬眼看向她:我有钱,妈,我能养你。
    吴秋莲一愣。
    白久将自己的书包拿出来,里面也放着一个信封,看起来是崭新的。
    他把信封拿出来递给吴秋莲。
    吴秋莲有点忐忑地接过去,慢慢打开信封口,往里一看,厚厚的一沓钱。
    吴秋莲的手瞬间就有点抖。
    你你哪来的钱?吴秋莲的脸色慢慢苍白,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自己儿子身上的钱,似乎过于多了,不像是单单打零工能挣到的。
    吴秋莲越想越慌,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误入歧途,如果白久走了他爸的老路,也去打架赌博
    白久接下来的话迅速安慰了她。
    我去做平面模特了,这个行业很挣钱。
    吴秋莲一愣:模特?
    嗯,是正经的摄影馆,你不用担心,白久像是知道吴秋莲在想什么,每一句都答到要点上,我会不断地挣更多的钱,我可以养活我们两个,不要再和白良义联系了。
    等我再攒点钱,我们离开这里。
    妈,你相信我,我们不会再过以前的日子了。
    吴秋莲被白久这一连串的话说得又茫然又震惊,目光有些呆滞,眼圈却已经红了,眼泪一点点掉下来,等她反应过来想去掩饰时,却怎么也止不住。
    白久看着她,叹了口气,给她递了张纸。
    小久吴秋莲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十几年积攒的、隐忍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突然泄洪,仿佛终于有了一个可依靠的、可以放心卸下防备的人。
    妈对不起你,没给你个好家,没能早点离开你爸,对不起,小久
    白久的双眼也红透了,但他没哭,只是笑着看着吴秋莲,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
    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医院,做个体检。
    吴秋莲抹了把眼泪,声音还是哽咽的:妈没事,身体好着呢,不用去。
    必须去,白久的语气带了点不可抗拒的肯定,身体第一。还有,这些钱你收好了,白良义的钱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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