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封州没有喝醉,但也实打实地喝掉了半瓶红酒。他只是借着这点零星醉意,尝试着来挽留明维。
    他从来都不缺钱,也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吝啬。只是明维提出来的要求,他骤然听在耳中,仍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被酒精熏染过的大脑,却无法准确地分辨与察觉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但是不管怎样,他的最终目的也还是能够达到,明维愿意留下来。
    只要对方答应留下来,陆封州自然会将他紧紧攥在手中,不再放人离开。
    可以。从明维颈间抬起头来,他亲口给出承诺。
    窗外依旧大雨滂沱,明维却没有再想着要离开,他在吧台前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酒液顺着喉管吞咽下肚时,明维又暗暗斟酌了片刻,想要借着陆封州喝醉的时机,向对方打探更多的信息。
    他虽然已经熄了对陆封州的想法,然而这些从最初相遇就存于心中的疑问,想要打探清楚的念头始终从未消退过。
    带着这样的想法,明维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陆封州。不期然撞入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眸中,他才发现陆封州一直在看自己。
    滑到嘴边的话语滞了滞,在对方意味不明的凝视中,明维理性地选择了没有马上开口。
    陆封州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大拇指的指腹蹭过他湿润的唇边,继而略微垂下眼眸,缓缓倾身朝他靠近过来。
    明维顿在那里没有动,直到陆封州的嘴唇离他越来越近,他才开始意识到,这一次并不是自己对陆封州举动的错判,陆封州似乎是真的想要吻他。
    他按住了对方捏自己下巴的手,神色自若地询问:陆总现在想做吗?
    陆封州靠近的动作骤然停住,眼眸微微发暗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那张英俊凌厉的脸上,看上去没有太多的表情,眼中却不见以往的清明与锐利,与其说是在盯着明维看,倒不如说,更像是在思考明维的问话。
    他从未见过陆封州这副思绪凝滞的模样,脸上那份面不改色的泰然若之,仿佛只是对方喝醉以后的保护色。
    不再怀疑陆封州喝醉的事实,明维再次出声道:如果陆总想要现在做
    倒也不怪明维这样问,只是之前的那两个月里,两人接吻的行为大多是发生在床上。因而陆封州突然想要吻他,明维也能够理由充分地得出结论来。
    他的话没能说完,陆封州从吧台前站起身来,伸出双臂将他困在自己与吧台之间,微微抬起头来覆上他的嘴唇。
    猝不及防地被吻住,明维眼底划过轻轻的停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毫无反应,陆封州含住他的嘴唇慢慢摩挲起来。身体反应远远比大脑反应要来得快,明维下意识抬手攀住他肩头的那一刻,陆封州落在他唇上的吻,毫无预兆地多出了几分热烈与滚烫来。
    用热烈来形容或许不够恰当,这两个字向来都是与陆封州毫不搭边的。只是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更加合适的词来形容,更确切的说,这大概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和陆封州接吻的次数不少,对方主动掌控的次数也不少。然而这还是第一次,他从对面的吻里感知到了逐渐浓烈起来的情绪
    浓烈得仿佛随时都无法抑制住,想要迫切地传达给他的情绪。
    他甚至在里面感知到了淡淡的缱绻与缠绵。
    嘴唇在这样碾磨般的亲吻中变得滚烫,唇齿间残留不消的酒气提醒他,这或许只是酒精麻痹思维后,给他带来的近乎真实的错觉。
    他在这样的强烈错觉中,真切地感受到陆封州抚上他后背的宽大手掌,以及对方紧紧掐在他腰上的修长手指。
    明维双眼轻闭没有睁开,却明显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忍不住操控自己的身体朝后仰去。几乎是下一秒,陆封州就步步紧跟地追了上来。
    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他的后背最后撞在了吧台的边沿。摆在台上的高脚杯无端遭遇到飞来横祸,几经晃荡后直挺挺地倒落下来,杯子里没有喝完的红酒,从倾倒的杯口大片大片地流淌出来,顺着他们在的那侧位置往朝下滴落。
    红酒轻轻砸在陆封州的手背上,他骤然睁开眼眸,松开环抱明维后背的那只手,在明维回头往后看时,转身关掉了餐厅里的吊灯。
    窗外的大雨还在继续下,关灯以后的餐厅霎时变得光线暗淡起来。没有再去看吧台上的酒杯,明维坐在高脚凳上没有动,回头朝陆封州的方向望去。
    陆封州站在装有开关的墙边,神色隐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明维直觉对方有哪里不对劲,欲要开口询问时,却见对方步伐平稳地走回来,径直将他从高脚凳上抱了起来。
    明维重新闭上嘴巴,睁眼看着陆封州将自己抱进卧室里,最后停在了房间里的大床前。下一秒,他被陆封州弯腰放在了干净的床单里。
    对方转过身去将窗帘紧紧拉合,明维从床上爬起来,语气了然地问:不用先洗澡吗?
    不用。陆封州大步走回他身边,在床边坐了下来,躺下。
    明维带着几分困惑,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余光却瞥见陆封州脱鞋上床,在他身旁躺了下来。而后缓缓侧过身来,从被子下伸手抱住了他。
    愈发看不明白他的举动,明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问:不做吗?
    不做。陆封州躺在他身后,嗓音低沉地开口回答。
    对方的声线听上去有条不紊,低沉而有力地撞进明维的耳廓里。明维这时候才发觉,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身后的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喝醉酒后的模样。
    他这样在心底想,也就这样直接问出了口:你没有喝醉?
    没有。陆封州横在他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我很清醒。
    他在黑暗中低声说:我没有想要做,我只想让你陪我睡一觉。
    分明只是再轻描淡写不过的一句解释,却在明维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浪潮。枕着耳膜上清晰可闻的心跳声,明维睁着双眼沉默不答。
    餐厅中的那个吻,也是陆封州在清醒状态里做出的举动吗?心跳声如鼓点般密集砸落下来,明维忽然就变得不太确定起来。
    半小时曾信誓旦旦做下的各取所需的心理准备,在这个短暂的瞬间里,对于自己往后是否还能继续地坚定下去,明维心中忽然就生出了轻微的动摇情绪。
    只是他发现,此时躺在陆封州怀里的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退路。
    经过短短数日的分开,他又回到了陆封州身边。
    这样的抉择是好是坏,此刻他是无从获知。最终得出的答案,明维也只能全凭自己亲身去试验。
    但至少这一次,明维无比笃定的是,自己不会再做任何徒劳无功的事。
    第80章 由来
    明维又从娜娜家里搬了出来,他没有收娜娜给的工资,权当抵了这些天的房租。他也没有再回陆宅,而是继续住在了陆封州名下的公寓里。
    理所当然地认为,陆封州依旧会像从前那样,多数时候是住在陆家的老宅,偶尔心血来潮才会来这边过夜,明维独自在公寓里住得心安理得。
    他搬出去没两天,就从娜娜那里听闻,温嘉盛已经厚着脸皮搬了进去。对两人大概率会和好的结局略有预感,明维什么都没有说。
    他依旧是睡在公寓的次卧里,从他搬进去那天起,陆封州一直没有再出现过。直到周六的早晨睡醒以后,他听见客厅里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
    明维睡眼惺忪地开门走出去,看见陆封州从餐厅里走出来,客厅的墙边还放着行李箱。
    我买了早餐。对方停在几步以外的地方,先去洗脸刷牙,然后来吃早餐。
    明维转身朝卫生间里走,陆封州从他身后跟了上来,轻描淡写地开口:牙膏已经帮你挤好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皮往洗漱台上看,牙刷上果然已经挤好了牙膏,漱口杯里也提前接好了水。明维端起漱口杯开始刷牙,陆封州双手抱臂立于门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片刻,冷不丁地出声道:从今天开始,我搬到这边来住。
    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愣住,也顾不上还是满嘴巴的泡沫,明维停下刷牙的动作,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像是没有看见他脸上的惊讶,陆封州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抹掉他下巴上的白色牙膏沫,从今天开始,你也睡主卧。
    明维既然已经拿了钱,当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吃完早餐以后,陆封州拿上笔记本电脑进了书房。明维没什么事情做,打开客厅里的电视,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拼乐高。
    大约过了十分钟,陆封州捧着电脑从书房里出来,走过来停在他身边,弯腰将电脑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似乎是打算在客厅里办公。
    余光扫见他摆在地毯上的乐高零件,陆封州蹲下来按住他的手道:这个不用拼了。
    我赔不起。明维抬起头来回答。
    也不用你赔。陆封州看着他接话道。
    不是明晨星送给你的礼物吗?明维眼神毫不避让地回望他。
    陆封州闻言,若有所思地问:明晨星送给我的,你介意?
    明维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他既然已经断了先前的念头,自然就不会再来介意这些事情。
    不想陆封州听了他的回答,脸色却是明显沉了沉。沉默两秒以后,对方又看着他问了一遍:你真的不介意?
    我只是以为这架飞船模型,对陆总来说是很重要的礼物。不再想要回答他这个问题,明维避重就轻地绕开了话题。
    只是你以为而已。陆封州沉下嗓音来强调。
    真的只有我吗?明维神色依旧镇定且平静,目光却从对方脸上微微错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风轻云淡,陆总的上一任情人,不就是这样离开的吗?
    哪一任?陆封州蹙起眉头问。
    陆总还有很多任?明维语气不经意般脱口而出。
    陆封州的回答稳稳地落了下来:我只有过你这一任。
    明维想也不想地反问:方若水不是吗?
    不是。陆封州话接得很快,继而轻哂出声来,如果你管签过合同,在外人面前逢场作戏,私下里并无接触的叫情人,那么他就算是吧。
    明维听懂了他的话,脑中思绪陷入了轻微的阻滞。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但是,陆封州放慢语调解释,方若水的那份合同,跟你那份合同是不一样的,维维。
    他为什么会离开?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解释,明维问出了始终埋在自己心底的困惑。
    因为他摔坏了明晨星送给我的礼物。时隔好多天,在明维面前,陆封州又将方若水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出来。
    即便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时,明维的心境与想法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但他仍是不可避免地尝到了,心脏如同浸泡在海水中那般酸酸胀胀的滋味。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而已。陆封州的语气顿了顿,我真正想让他离开的原因,是方若水对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这已经违反了我们的合同条例。他的声音愈发冷淡起来,而我只是借着他摔坏东西这件事,提出让他离开而已。
    明维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悲喜情绪来。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最初接近陆封州的时候,他也是对陆封州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违反了合同中规定的条例。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他的错误选择。
    说不上来此时此刻,心中是怎样的五味杂陈,没有将这些情绪摆到脸上,明维面容平淡地点了点头,继续摆弄起手边的零件来。
    下一秒,陆封州从他手中拿走了那些乐高零件。
    对方很快将散落在地毯上的零件,从他的视线中清理得干干净净,别人送的东西并不重要。陆封州最后出声补充,你如果想玩乐高,我可以给你买新的。
    明晨星送的东西不重要吗?既然陆封州亲口这样说,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明晨星对陆封州来说,其实也是不那么重要的人。
    既然是不重要的人,又为什么要时常表现出对明晨星的纵容,又为什么允许明晨星贴身戴着自己送的重要信物。
    想要知道答案的渴望,几乎就要冲破心底桎梏而出。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明维伸出手抓住陆封州的衣摆。
    陆封州已经起身站起来,俯身要去拿放在茶几上的电脑,见状又松开拿电脑的那只手,垂眼看向他道:如果觉得无聊
    明维那双浅褐色的瞳孔直勾勾望向他,打断他的话问:你上次为什么说,红绳是给明晨星的谢礼?
    陆封州看着他没有说话。
    时间在两人的对视间缓缓流逝,其实就只是短短两三秒,可在明维看来却漫长而又煎熬。久到他甚至以为,时钟已经大步跨过了一个世纪。久到他开始以为,陆封州不会回答自己的话。
    对方的确没有义务回答自己,他抓在陆封州衣摆上的那只手,渐渐就悄无声息地松开了。
    却见陆封州弯腰在地毯上坐了下来,从他身后张开双臂,动作自如地将他揽在胸膛前,明晨星小时候帮过我,对方嗓音淡淡地解释,他额头上的那道疤,就是这么来的。
    他坐在明维身后,并未看清楚明维眼底的怔愣与惊讶。
    说完以后,他以从后方环抱明维的姿势,抬手抚上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将他额前的碎发尽数捋了上去。
    做完这些动作,陆封州触感略显粗砺的温热指腹,在他额头上摸索着找到那道曾经见过的疤痕。摸了摸他那道年月已久的浅淡疤痕,陆封州压低声音认真开口:维维呢?维维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明维在他抚摸的动作里骤然回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封州在问自己话。
    自己小时候也是帮过陆封州的。
    听清对方问题的那个瞬间,明维的脑海中就清晰浮现出这行字来。
    可他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第81章 情人
    明维没有问陆封州与明晨星小时候的事,但是很快,他就从温嘉盛那里听到了最为详细与完整的部分。
    那天他接到娜娜打来的电话,对方在电话中告知他,自己下周过生日,想叫他去家里吃个晚饭。明维答应下来,挂掉电话以后,开始思考要给娜娜买什么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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