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封州不带任何感情地拆穿他:马桶不在这里。
    明维闻言,转头四下环顾一圈,末了抬手揉揉眼睛,困惑不已地嘟囔道:不好意思哥哥,我刚刚没睡醒。
    也不知道信没信他说的话,陆封州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来。
    明维没有再说话,转身朝马桶的位置走过去,背对着他就要动手解浴袍,余光却始终在观察身后陆封州的动静。
    察觉到对方从自己后面走过时,明维忽然往后退了两步,膝盖发软地朝陆封州身上靠过去。
    后者倒也没有再躲开,但也没有主动伸手去扶,面容冷淡地看明维朝自己靠过来,又怎么了?
    我腿软,明维转过脸来,眼神巴巴地望向他,哥哥。
    陆封州没接话,目光情绪不明地落在他脸上,盯着他看过几秒后,屈尊降贵般伸出手臂搂在他腰上。
    明维又语气期待地问:哥哥可以扶我去马桶边吗?
    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陆封州搂着他的腰没动,不咸不淡地开口反问:需不需要我帮你解浴袍?
    明维露出不谙世事的漂亮笑容来,谢谢哥哥。
    那需不需要我帮你扶鸟?陆封州嗓音微微加重了些。
    明维受宠若惊地歪了歪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可以吗?
    陆封州眼露嘲讽,李维,你还没睡醒?
    明维一秒变脸,收起脸上笑容的同时,心情低落地耷下眉眼,可是哥哥,我现在腰好酸,背好痛,腿也没力气。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可怜巴巴,当然,最痛的还是屁股。
    陆封州神色骤然顿住,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冷冷看向他。
    顶着他刀子般的锐利视线,明维小心翼翼地转开自己的目光,轻声嗫嚅着开口:没关系的,哥哥不想扶也没关系。腰酸背痛是我心甘情愿的,屁股痛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想让哥哥不开心,所以哥哥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
    没等他把话说完,陆封州直接将他带到马桶边,伸手就要解他的浴袍带子。
    陆封州放在房间床头的手机冷不丁地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顿了顿,陆封州率先反应过来,放开他转身朝浴室外走去。司机按时将车开到了酒店门口,助理打电话过来询问,现在是否方便上楼来送衣服。
    报出自己的酒店房间号,陆封州示意对方直接上来。挂掉电话后,他没有再进浴室里,转身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助理敲门进来的时候,明维在卫生间里听到动静,也没有急着出去,索性留在卫生间里刷牙洗脸。等他收拾好自己开门出去,助理已经带着需要陆封州换下的衣裤离开。而陆封州也已经换好衣服,正背对他拿起放在床头的表,往手腕上戴。
    听见他走近的脚步声,陆封州捞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转过身来轻扫他一眼。
    明维模样乖巧地冲他笑了起来,哥哥要走了吗?
    没有理会他的问话,陆封州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俯身随手丢在床头,不咸不淡地开口:昨天晚上的钱。
    明维愣了愣,随即才意识到对方给的是什么钱,走过去将那张卡拿在手中,却没有急着收起来,而是抬起脸朝他露出单纯无害的笑容来。
    波澜不惊地打量他两眼,陆封州轻笑出声问:嫌少?
    缓缓眨过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明维反手将银行卡塞回陆封州的西装口袋里,哥哥不用破费。哥哥可以放心,我不会缠着哥哥的。他的眼神热忱而真挚,语气懂事又乖巧,只要能待在哥哥身边,偶尔多看哥哥两眼,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明维说的这些话,也不完全是假。他喜欢陆封州,所以他才不想要陆封州的钱。他不想和陆封州变成银货两讫的交易关系,仅仅借着逢场作戏的理由,暂时待在陆封州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陆封州的重点却落在了他的后半句话上。
    待在自己身边?陆封州看向他的目光渐渐没了温度,昨晚留下来已经算是罕见的破例,和明维过夜也只是个超出自己掌控的意外。
    先不说他和以往那些人,从来都只是一夜露水情缘。即便是在床上与自己异常契合的人,陆封州也不会将人长时间地留在身边。
    更别提和明维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发展为长期的情人关系。
    想都不要想。
    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和念头。离开酒店房间以前,陆封州沉声撂下警告的话。
    留明维站在原地,神色困惑地偏了偏头。
    不该有的心思和念头?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和念头?难道陆封州看出来自己喜欢他了吗?
    第15章 明总
    明维穿着昨天的衣服和裤子回家。
    书店老板是位年纪比较大的老人,白天老板会过来开门守店,傍晚再赶着饭点的时间回去。按明维往常的作息来看,两人碰上的时间非常少。
    因而看见明维从店门外走进来时,老板还惊讶地扶了扶搭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抬头和对方打过招呼,明维上楼去洗澡洗衣服。
    将会所的工作制服洗完晾好,明维就躺在二楼的小床上继续睡觉。除去中午起床煮了碗清汤面条,这一整天他都没再下过床。
    傍晚去上班迟到五分钟,偏巧还被领班抓了个正着。对方罚扣完他的工资,又对着他的脸端详片刻,随即满意地收回目光道:你跟我过来。
    明维什么都没说,抬脚跟了上去。
    领班直接把他带去了会议室里,还有好几个同事也等在那里。明维走得腰酸腿痛,转头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早上洗过的工作制服,被阳光晒干以后,又被他穿回了身上。出门以前他还特地照过镜子,脖颈后面衬衫衣领遮不住的痕迹,他直接贴了张创可贴。
    旁边同事眼尖地瞥见,询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只含糊解释说有小伤口。倒是离得不远的容林听到对话内容,刻意往他的脖颈处看了一眼。
    明维不慌不忙地任由他看,甚至还分出心神来听了一小会领班的讲话内容。
    会所大老板承接了明晚其他地方的宴会组织工作,那边临时缺人手忙不过来,让他们这边找几个模样周正的服务生过去帮忙。明维不巧在门口撞上领班,被抓过来凑人数交差。
    听闻是上流交际圈的高档宴会,在场的几个同事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唯独明维对宴会性质毫不关心,耐着性子等领班讲完后,率先举起手来问:加班费怎么算?
    领班回以恨铁不成钢的嫌弃目光。
    这天晚上,陆封州没有出现在会所里。
    明维到点就下了班,没忘记去柜子里拿上自己的钥匙。他回家睡到中午就挣扎着起床,吃完饭以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会所,老板派车接他们去举办宴会的半山别墅区。
    宴会开始的时间在晚上,他们需要提早过去准备和布置现场。下车以后,明维就直接被分去后厨帮忙。
    总厨房设在主楼旁边的那栋矮楼里,明维在楼中待了一个下午,等到终于有时间休息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山,前院里的灯也都亮了起来。
    远门外不断传来私家车驶入的动静,明亮刺眼的车前大灯时不时地照过来,从他站的檐下走廊边飞快掠过。其中还掺杂着喧闹吵嚷的人声,以及山中夏末秋初的虫鸣声。
    这些热闹都与明维无关,他转身要回厨房里,不料抬头恰好撞上迎面走来的负责人。见他站在走廊里偷懒,负责人沉着脸呵斥了他两句,差遣他去主楼宴厅那边帮忙传菜。
    明维没有顶嘴,乖顺地跟在负责人身后去了主楼。
    这个时间点客人已经陆续入场,宴厅里上菜的人手不够,承办方这边催得十分急,明维原本只是负责传菜,到后来又接手了上菜的任务和工作。
    他推着餐车在宴厅里来回穿行,余光扫到容林端着托盘站在不远处,询问客人是否需要红酒。明维抬头朝容林站的位置看了一眼,才发觉被他拦下的那位客人背影,看上去很像陆封州。
    大约是看到认识的人,对方的脸很快就朝这边侧了侧。明维站在餐车旁看得清楚,确实是陆封州没有错。
    脚下步子不受控制地转了个方向,他推着空餐车朝陆封州走过去。
    距离十米左右时,有人从中间横穿而过,明维放慢脚步等了等。待客人走过以后,他再抬头往陆封州周围看,就看见有第三人停在了陆封州面前。
    对方从容林手中的托盘里端出两杯红酒,转身将其中一杯递给陆封州,笑着和他说了句什么话。陆封州接过红酒与他轻轻碰杯,同时也开口回应了一句。
    看清那人的模样时,明维骤然止步在十米以外的地方,沉默不语地抬手压了压头顶的帽子。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明宏儒,他血缘关系上的亲生父亲。
    帽子是厨房统一发的工作帽,并不能很好的遮挡住脸部。但即便是这样,在明宏儒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过来时,明维也没有露出太多的惊慌神色来。
    他依旧是镇定又从容的那副模样,眼皮微垂避开了明宏儒直视过来的目光。下一秒,明宏儒面色如常地收回视线,继续和陆封州聊了起来。
    明维没有再往陆封州身边凑,推着餐车掉头原路返回。
    自打他十岁那年出国起,算下来也有十二年左右没有见过明宏儒。就算是十岁以前待在国内,和明宏儒见面的次数也少之又少,更何况他那时候又还小,五官都没有长开。
    明宏儒没有认出他这件事,完全能算在明维的意料之内。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及时抬头看路,餐车冷不丁地撞上了前面过路的客人。对方当即就拉下脸色破口大骂道:走路没长眼睛是不是?蹭脏我的鞋你赔得起吗?
    甚至懒得去看那人长什么模样,明维熟练地低下头来向他道歉。
    前一秒还怒气冲冲的客人,这一秒陡然止住外溢的怒火,语气却平白无故地染上几分阴沉:把你的头抬起来。
    明维面相老实乖觉地抬起头来,看清面前被自己撞到的那人时,心底浮起些许意外的情绪来。
    用冤家路窄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面前这位被他撞到的客人,正是数天前意图在电梯里对他动手动脚,最后却被陆封州丢出电梯外的那位客人。
    显然已经对明维积怨已久,认出他的那一刻起,对方的眼神都变了。眼看着正要当场找理由发作,就有人过来找他敬酒,口中还不忘熟稔地寒暄道:好久不见,钱总别来无恙。
    那位钱总瞬间收起眼底的阴厉,转头如同无事人一般朝问候的人笑脸相迎起来。
    借此机会,明维顺理成章的推着餐车从他们身边走开。
    一直到走出宴厅外,他都没有再停下过脚步。因而也就并未看见,身后那位钱总落在他后背暗含恶意的眼神。更加没有看见,始终在和明宏儒说话的陆封州,也分出心神来瞥了一眼他的背影。
    第16章 插曲
    陆封州心不在焉地应付明宏儒,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明维那道背影。昨晚被温嘉盛叫出去喝酒,他也在酒吧见过和明维长相神似的年轻男孩。
    对方是酒吧里的服务生,别的地方和明维倒也不像,唯独那双眼尾下垂的眼睛,让他见到服务生的第一眼起,就立刻想起了明维那张脸。
    他盯着服务生的眼睛多看了两眼,温嘉盛就误以为他对那服务生感兴趣,叫住对方不让他走,开始问东问西地打探起服务生的私人信息来。
    服务生自然也不是傻的,乖乖回答了温嘉盛的问题,最后半推半就地在陆封州身侧落座,借着卡座区音乐声太大的由头,故意凑到他耳朵边来说话。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陆封州并没有立即将人推开,反而伸出手臂在他后背搂了一把。
    掌心下隔着衣服传来的背部触感,并不像前一晚在床上,从明维背上摸到的那样。他的后背比起明维更加薄和瘦,骨架甚至还要比明维窄。背部的肉柔软而松弛,不像是经常运动的人。
    摸起来手感虽然不差,却不是他会喜欢的身体类型。
    陆封州将他从怀里推出去,接下来的整个晚上,没有再让任何人靠近过自己。
    喝完酒回家熟睡后的几个小时里,陷入深度睡眠的大脑在酒精的催化下,陆封州在梦中重温了和明维上床的整个过程。
    记忆中压在纯白枕头里的黑色发丝,明维修长而劲瘦的身躯,在酒店干净的床单里自然地舒展开来,带着他那个年纪会有的乖张与随性。薄薄的肌肉线条下蕴含的年轻力量,忍痛时固执而又倔强地绷紧的下颚,无一不昭示着他与白天刻意展现出来的天真和软弱不同。
    在梦境结束的最后,他又见到了那晚打完架后,从黑漆漆的巷子里走出来的明维。
    一如他主动抬手攀上来时,陆封州掌心下所触碰到的,他那不算结实宽厚却劲瘦坚韧的光滑背脊。
    几个小时后天将破晓的清晨,陆封州起床冲了个澡。
    梦中的画面反反复复在眼前播放,即便在心底承认,自己喜欢明维那样的身体,但是他也依旧将这个梦的起因,归结为是自己太长时间没有找过别人。
    此时在宴厅瞥见与明维身形相仿的人,刻意压制的记忆再度被勾起,陆封州顿时就失去了和明宏儒寒暄周旋的兴致。
    两三句结束了两人间的对话,他端着酒杯转身朝宴厅后的露台走去。
    钱总没有在宴厅里为难明维,却在洗手间里堵住了他。宴厅旁的卫生间被改成了宽敞的公用洗手间,明维做完手上的工作,不愿意跑太远,直接在旁边的洗手间内里解决掉自己的生理需求。
    钱总从门外进来的时候,他刚刚上完厕所,站在洗手台边洗手。
    对方反手锁上身后那扇门,脸色晦暗地站在门边没有动。明维面容如常地直起腰来,没有去拿纸巾擦,而是慢吞吞地甩干手上的水珠,随即才转身朝门边走过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他被钱总伸手拦了下来。对方眼神阴郁地抬高下巴,语气轻蔑:你叫什么来着?李维对吧?
    明维回答:是的,钱总。
    李维。钱总微微抬高音调,脸上的高傲和厌恶的神态尽显,你的餐车弄脏了我的鞋。
    明维顺着他的话音低头往下看,对方的鞋上的确蹭到了灰。灰尘覆盖了他的大半片鞋面,却怎么看都不像是餐车蹭脏的。
    他什么都没说,再次开口向对方道歉。
    显然钱总对他的道歉并不满意,他捏住自己的西装裤管往上提了提,将蹭到灰尘的那只鞋尖翘了起来。他指着自己翘高的鞋尖,话语里的恶劣尽显:你现在用手帮我把鞋擦干净,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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