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带上师尊吗?月白挑了挑眉,也将杯子放下,佯装可惜道。只怕到时候,师尊对我们相看生厌,巴不得咱们滚得远远的。
    只怕想滚得远远的人,是你吧。杜衍毫不留情地戳破他道。
    这你倒是冤枉我了,师尊修为那么高,带对咱们那么好,若是可以,谁不想要在他身边侍奉呢?只是我心向自由,侍奉师尊这样的重任,日后咱们只能看缘分了。
    水月镜里,月白的眉眼带笑,那说话的声音穿出来,像是珠玉落盘一般清晰又好听。
    只是听着的人在无人的时候终于挎下了脸,幽寂的眼睛死死盯着月白,直到月白说完最后一句,才冷哼出了声。
    瞬间,周身的灵气一窒,沁着丝丝入扣的寒意,在这屋子上覆了一层密密的冰霜。
    陈知渊犹不死心地看了一眼,看到月白真的没有半分眷恋后才在那清寒的脸上,挂起一丝让人胆寒的冷笑踏出了门。
    天大地大,本尊不答应,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听雨峰里,田任正在兢兢业业地教导弟子,只刚一抬头,便看到自己旁边多了个人。
    仙尊怎么有空过来?田任忙毕恭毕敬行礼,挥了挥手让一应弟子们下去,才抬头问道。
    只是不问还好,刚一出口,陈知渊周身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像是示威一般,按着田任不能动弹。
    本尊来自然是有事。陈知渊淡漠道,清冷的声音带着强者的凛冽,丝毫不留情面。你素来多事,只是今日本尊心情不好,本尊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吗?不要说多余的话。
    田任紧皱着眉,想要维持淡定,只是那来自强者的威压让他心里胆寒不已,连着声音都莫名带着些许颤意,强自坚持道:师尊请问便是,属下自然知无不言。
    好。陈知渊垂着眼泠泠道,没有看他,只将那指节分明的手平摊在桌子上,问道。月白从哪里来。
    田任一愣,想要看向陈知渊,只那威压太强,强自转头的时候,脖子发出咯咯的声音,沉吟良久,才应道。妖界。
    妖界哪里?陈知渊这才看着他,轻抬着下巴,幽幽道。你看起来不想说?
    师尊问月白做什么?田任的牙齿在打架,费着力气才磕磕绊绊地将完整的话说出来。
    放心,他是本尊亲徒,本尊是他的师尊,本尊难不成会害他不成?陈知渊突然沉沉笑道,望着田任的样子,眼里戾气一闪。本尊只是未雨绸缪,摸清了底细,才有备无患不是吗?
    属下知道师尊对月白无歹心。月白身上的禁制被破了,却并没让属下发觉,说明师尊特意有心替他遮掩了耳目。田任说话有些费劲,只还是勉力望着他,诚恳道。只是月白身份不凡,让人知道了难免招惹是非。师尊何必执拗?
    本尊说了,让你别说废话。陈知渊眼睛轻眯,白皙的脸上泛着冷意,一抬眼,田任便像是被无形的山压住一般,被迫弓起了身体。
    青筋暴起的手掌牢牢撑在桌子上,逐渐凹陷下去,留下清晰的指印。田任抬头望着陈知渊,脸上惶恐道:属下与他说要有防人之心的时候,他立刻就与属下说,您待他极好,是属下多想了。仙尊,这孩子信任您,喜欢您,尊敬您,您不该如此罔顾他的信任,丝毫不在乎他。
    不该如何?陈知渊狭长的眼眸瞥向他,聊聊道。本尊不过是甚是关爱他,关爱过了头,有些患得患失,不得不采取些措施罢了,你以为本尊要如何?
    师尊,您是不是田任突然脸上一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是又如何?陈知渊干脆应道。
    周围突然沉寂了下来,田任望着陈知渊那欺寒赛雪的脸,心里蓦然有些胆怯。
    恍惚了良久,才轻轻道:妖界皇族,九皇子,月白本姓越。
    第43章 渡劫
    田任只觉周身的压力骤消,忙不迭伏着腰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望着陈知渊。仙尊,月白小,还不懂事。
    起来吧,多少也是掌管一峰的峰主,不必跪本尊。陈知渊起了身出去,压根不看他,不紧不慢道。
    留下仓皇跪在地上的田任,莫名地出了身冷汗。
    听雨峰里,月白将杜衍送走了才想起来陈知渊送给自己的清风剑,这才将它从自己储物戒指里拿出来看。
    显而易见,陈知渊要比自己有想象力的多,白木的剑身上被刻了不少繁复美观的符咒,天水碧色为白木剑描了一圈的边,长剑一振便潋起了丝丝寒意。
    月白轻挥着剑,那剑意便如蝶戏舞,在偌大的殿里刮起一阵清风。
    将你的火焰珠拿出来。陈知渊不知什么时候泠然站在了门边,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月白的倒影,一张脸却是看着冰冷又严苛。
    哦。月白这才从自己的戒指里掏出了火焰珠。上次杜衍用它烧了悟道林后就把它还回来了,只是那火焰实在活泼,月白觉得它烫手,就再也没把它拿出来过。多少日子没见,它好像又变大了,在月白拿出来的时候,那灼灼的火焰就从珠子里猛地蹿向了月白,气焰腾腾的。吓得月白忙咧开身子,却发现火焰珠只是咋呼一下,从它身上顽皮飘过,却并没烧他。
    给本尊。陈知渊淡淡道,伸出手等着月白将珠子放在他手里。
    那株正玩得开心的火焰听到陈知渊的话突然一震,猛地拔高了一丈,腾起了个火墙阻止月白递过去,好似极不情愿落到陈知渊手里一样。
    我拿着的时候,你欺软怕硬,现在知道我的好了?月白叹了口气,倒也理解火焰珠。上次陈知渊抬抬手就把它差点给灭了,这次又要了过去,倒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个火星。
    只是再不情愿月白也没有办法呀,陈知渊就那么直直盯着自己,难道自己还能拒绝不曾?
    师尊,您拿好,还请多少留点情面,这珠子徒儿极喜欢,宝贝着呢。月白已经不是初来时候诸事不懂的菜鸟了。丝毫不在意那火墙,在手上裹了层灵气就不动声色地穿了过去,在那火烧到自己之前将它放在陈知渊手里,然后利落撤回了手。动作虽然狼狈,却还不忘记对陈知渊甜甜一笑,讨好地望着陈知渊,替这火焰珠求情。
    都是落在同一个砧板上的鱼肉,谁比谁高贵呢?哪怕火焰珠不识好歹,也到底是个可怜珠。
    你喜欢它?陈知渊却是冷哼了一声,望着月白眯了眯眼,一手捏住了火焰珠身,凉凉道:你连它都喜欢。
    它虽然性子难驯,左也没犯什么大错,徒儿月白有些尴尬笑笑,跳着眼皮看着陈知渊将那珠子一按,火焰突然明明灭灭,连着珠身都出现了些许裂痕。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心领神会,仰着头望着陈知渊,展一个大大的笑,眼睛发亮道。徒儿自然是因为喜欢师尊,才会爱屋及乌,对他宽容有加。这可是师尊送给徒儿的!
    是吗?陈知渊垂着眼,没怎么说话。只是看那珠子虽然还在陈知渊手里,火焰却终于不再垂死挣扎了,才后知后觉这波马屁拍得有作用。
    清风剑来。陈知渊瞥他一眼,朝着他手里的清风剑招了招手,清风剑轻动一下便挣脱了月白飞往了陈知渊的手里。
    月白还没来得及骂这清风剑狗腿,就看到陈知渊左手按在剑身上,右手捏着火焰珠,无情道。是本尊将你炼上去,还是你自己上去?
    火焰珠似乎还想挣扎,那红橙的火焰颤悠悠动了动,却还是没有挣脱开陈知渊的魔爪,只能分出一丝火线逐渐朝着清风剑而去,一点一点,像是艳丽的红色花纹一般,布满了清风剑身。
    拿去和你的丹田相融,将它炼化成本命剑。陈知渊幽幽道,青衣一敛,转了身去。颀长的身姿对着月白,濯如清水,让人觉得光风霁月。
    你不是想出去玩吗?等你炼化好了,本尊就带你出去。陈知渊淡看着宫殿外,轻垂着眼皮,清冽道。
    徒儿谢师尊。月白摸着自己的清风剑,不知道为何,只莫名觉得烫手。无功不受禄,想到了自己的本分,忙跟陈知渊道:师尊,徒儿就在您跟前炼化吧。这样灵气流转,您也能疗伤。
    随你。陈知渊良久才吐出两个字,往前走着,似乎极不耐烦。
    只还没走几步,月白便热络地跟了上来,边爱不释手地摸着自己的剑,盯着那不喜欢自己触碰的红色火纹,边漫不经心问道:师尊,为何要让火焰珠的涅槃火附在徒儿的剑上?
    已经走到大殿深处的陈知渊突然一顿,扭过头望着月白,森然道:涅槃火可起死回生,能挡一次灰飞烟灭之劫,本尊怕你命薄,玩儿不起。
    边说着,打开了阵法,让那熟悉的绿竹小院出现在月白眼前。
    哦哦。月白边应着边跨了进去。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到,涅槃之火能够保命是没错,可自己一旦把它跟着清风剑一起炼化成本命,那是不是以后自己被动被它救回来一次,就要受一次被它灼烧之苦?
    有用倒是有用,只是月白想到陈知渊说怕自己玩不起的样子,莫名觉得被烧的话还挺疼的。
    月白在陈知渊那肆无忌惮的旁观之下,用灵识炼化清风剑的进程可以算是极为顺利了,毕竟无端暴露在陈知渊的威压之下,不是所有的灵物都受得住的。
    一向不怎么愿意搭理月白的涅槃火反而跑得最快,拼命拉着清风剑的尾巴往月白身上蹭,一副再不快点把我炼化在丹田里我就烧你的急迫样子。
    只是当清风剑真正出现在自己丹田里被温养的时候,月白才发现他好像出现了一丢丢的问题。
    师尊,弟子,是不是要渡劫了?月白坐在榻边的青石板上,扭着身子望向躺在安神榻上的陈知渊。
    嗯。陈知渊这才淡淡应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却仍旧闭着眼睛,好似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师尊,您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月白只觉得自己丹田很充实,灵气流动得暖洋洋的。只好像一只涨得滚滚的水球,稍微一晃就要溢出来一般。以前从没有这个样子过,惊奇得他想要拉着陈知渊看看,可陈知渊今日却反常地冷淡极了,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只能轻轻拉住陈知渊的袖子,苦着脸问道。
    不过是从筑基到金丹,劫云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好说的?陈知渊这才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皱着眉仍旧冷淡道。你在怕什么?
    倒不是怕什么,就是徒儿第一次筑基,怪新奇的。月白不好意思笑笑,瞥了他一眼,老实巴交道。
    这么说,你还想多筑基几次?陈知渊哼一声,似笑非笑道。
    师尊,这可不兴说呀。徒儿修炼难道不专心吗?难道会渡劫失败?从筑基到金丹确实不止一次机会,可若是第一次筑基渡劫失败了,往后渡劫只会越来越艰难。这不是玩笑,怎么陈知渊就这么不在意呢?还敢开玩笑。
    虽然自己修为尚浅,可那也是自己踏踏实实努力修来的,若是真的因为没好好准备渡劫而功亏一篑,那也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自然专心。谁知陈知渊听了却笑了。眼皮掀起,脸上的表情猛然一凝,望了他好久才阴阳怪气道。你修炼的时候简直心无旁骛极了从没注意过别人。
    嗯?心无旁骛难道不好吗?月白眨眨眼,下意识觉得陈知渊不太开心,可又觉得莫名其妙。
    师尊,徒儿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月白轻轻凑近,小心翼翼打量着陈知渊那张冷清清的脸,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真挚问道。
    陈知渊盯着那直直对着自己的脸没说话。那清润润的眼睛像是早春漾着碧波春水的湖,在精致无暇的脸上微微荡漾,带着十足的灵气,水汪汪的。无辜又诚恳。清泠自然得像是一壶刚酿好的清酒,带着令人沉醉的醇香,让人想要迫不及待地去尝一尝。
    你没错,是为师的错。陈知渊终是深吸了口气,猛地拂了袖子,舍不得推开月白只能自己坐起来,沉声道:调息几天压制修为,稳住丹田后和为师去妖界。
    啊?哦。月白不知道陈知渊怎么又突然想要搭理自己了,只能乖乖应了,趴在陈知渊的榻上,歪着头顺口问道:师尊,咱们去妖界是去做什么啊?
    月白记得妖界也有一个楚宁的男配来着,那位男配叫越凌,还是日后的妖皇,最是风流不羁爱美人,在楚宁独自奔赴妖界的历练中救了他一次。从此对楚宁穷追不舍,甚至不惜斩断所有情缘,只为等待他一人。
    去替你采幻月草,帮你渡劫。陈知渊微眯了眯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勾了勾唇。
    哦。月白应一声,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危险。只希望那幻月草不是长在沉午山,那是妖界楚宁历练的地方。这样陈知渊和楚宁就没有遇上的可能了。
    把心放下了月白便应着陈知渊的话继续打坐调息,努力把修为压制住,稳定丹田。
    没过多久便听到陈知渊嘱咐他的声音。本尊去去就回,你待在这里。
    玉辰宫后的浮水宫里,杜衍正在努力将剑身上最后的蓝色水光炼化,那蓝色水光是难得的水魄灵,似乎并不接受被禁锢在这一方剑里。杜衍小心地引着自己的灵气想要将他束缚住,可忙碌了半天,也没见它疲软,一个劲儿地跟杜衍上演你追我逃的把戏。
    将杜衍急了一身的汗,只能咬牙维持住灵气跟它死磕。
    突然一股极为凌厉的威压扑来,压制住了一切灵气的流动,唯独将杜衍隔绝在了威压之外。
    被威压压迫的水魄灵跌跌撞撞,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开始垂死挣扎,终于察觉到了杜衍身上没有威压,利落地往杜衍的丹田里挤去,不断地撞击他的丹田,像是在催促他炼化。
    杜衍:
    陈知渊让杜衍彻底炼化完成了才收了那让一切生灵都胆战心惊的威压,等着杜衍睁开眼睛。
    多谢师尊。杜衍这才忙起身行了礼。还没来得及客套就看到陈知渊大手一挥将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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