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轻笑了一声,没计较,更没提中午见夏把他一个人扔在运动场上的事。
    那我挂了啊。他说。
    别!见夏失声叫道,你先别挂!
    李燃没说话,就这么吊在线上,呼呼的风声穿过听筒,从李燃那边吹进见夏一团糨糊的脑海。
    你你下午还想出去玩吗?她问。
    李燃停了一刻才回答:
    不想。
    见夏噎住了。
    半晌电话那边传来一串哈哈哈,李燃的声音满是笑意:你早想什么来着?快,说几句好话给爷听听,你求求我,我就带你出去玩!
    陈见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过了几秒钟,和弦铃声响起,好像一个电击把见夏的心脏也激活了。
    她忘记了头顶上那个教室发生的龃龉,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把手机举到眼前。屏幕上李燃两个字不停跳跃着,像一只朝她奔来的大狗。
    陈见夏人生中第一次控制不住地眉开眼笑,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女王。
    我们去哪儿?刚才是在上课,我打给你你怎么那么快就接了?你们老师不会骂你吗?还有谢谢你的校服,幸亏咱们校服男女生都一样,被我穿了也看不出来,刚才真有点冷了哦,坏了,我、我没带很多钱,只够坐车的,你先借我,我回去、我回去就还给你
    李燃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双手插兜,耷拉着眼皮,一脸嫌弃地看着兀自絮絮叨叨的见夏。
    他现在确定,这个女的绝对脑子有问题。
    见夏说到一半就住了嘴,李燃的神情让她讪讪的,于是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扯了扯李燃的袖子,轻声说道:我们先走吧,出了校门再商量去哪儿玩,走吧,走。
    你到底怎么了?李燃的嗓门在教学区的走廊里也不知收敛。
    见夏说不出话。
    不是她非要碎嘴,是控制不住。她想强行让自己热情积极起来。
    在楼梯口静待李燃的几分钟,她能清晰感觉到勇气渐渐流逝还是赶紧回去吧,班主任俞老师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对自己这种小家子气的行为颇有微词,不光受冤枉,还惹一身腥,多划不来;况且她跑了又怎样,大闹一场,最后还不是要坐回一班教室上课,未来还有三年呢,越晚回去越难收场,这不是明摆着作死吗?
    回去吧,回去吧。
    可是陈见夏不甘心。
    只要走出这个教学楼,她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求求你,带我走,趁我重新变回那个可悲的陈见夏之前。
    她抬起眼,一脸悲戚地望着李燃。
    李燃被她的神情震了一下,忍不住弯腰揉了揉陈见夏的脑袋,像个当爹的哄孩子一样好声好气地说:我不问了,走,走,咱们出去玩。
    没想到越是这样轻轻一拍头,一句话,反倒让见夏虚张声势的壁垒尽数瓦解,刚刚在众人围堵时缺席的眼泪,此刻哗啦啦淌了满脸。
    苛待只会招致逆反,温柔却最让人脆弱。
    李燃已经在心里骂娘了。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招惹这么个事儿精啊!
    女生一哭他就麻爪儿。面对蹲在地上呜呜哭的陈见夏,李燃颇有些狗咬刺猬没处下嘴的乏力感。
    有人欺负你了?
    欺负二字一出口,陈见夏就哭得更凶了。
    那我帮你揍他?李燃也蹲在她旁边,有点好笑地问。
    陈见夏摇头。
    别甩了,鼻涕都要甩我身上来了,李燃摸了摸裤兜,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陈见夏,正好还你。
    陈见夏接过纸巾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顺手又把纸团还给李燃,李燃居然也接了过来,捏在手里才觉得哪里不对,低头盯着手心沾上的鼻涕,脸都快绿了。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了脚步声。
    现在出来追有什么用,早就跑不见了,还是打她电话吧。陈见夏听到了楚天阔的声音。
    我没有陈见夏的电话,这个声音是于丝丝,郑家姝,你们一起住宿舍,应该有她号码吧?欸,对了,她用手机吗?
    你才不用手机呢,当我买不起吗?陈见夏恨恨地咬了一下嘴唇,这个时候都不忘踩她一脚,于丝丝这个浑蛋。
    我也没有陈见夏电话。郑家姝讷讷的。
    几个人商量着往下走,见夏一抽鼻涕,立刻起身拉李燃,他本来还蹲在地上,被猛地一扯差点以头抢地。
    直到那三个人走远了,见夏才从拐角的水房里走出来,歪头朝他们离去的方向张望。李燃走到她背后,张开右手掌,狠狠地拍在见夏的校服后背,从上抹到下。
    你干吗?
    擦手,李燃五指张开在见夏面前晃,你沾我一手鼻涕。
    这校服是你自己的,你忘了?
    李燃脸上立刻五彩缤纷。
    不打算跟我说说?他看见夏正常了点,再次询问,这么多人出来抓你,你是挪用班费畏罪潜逃吗?看不出来啊,不声不响地干了一票大的。
    陈见夏没接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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