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灵听单良语气不太对,反而劝慰他:你别担心我。我爸妈这边呢,以后慢慢磨就是了,他们总归不可能让我去糟蹋别人家的女孩子来做传宗接代的事情吧!倒是你良子,把周遇放下吧,好好读书,一定要读出去,去找更宽的路,至于其他的,那就、做好长期战役的准备吧。
    单良鼻头发酸,他知道王逸灵为他好。
    我现在都已经不喜欢他了。
    这句话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了。
    不至于在喉咙里滚上几道,还涩得让人哽咽的地步。
    周遇从小到大都是单良的榜样。从学习到生活,各方各面,那种与生俱来的游刃有余都让单良情不自禁的去崇拜和追随。
    时间久了,这份感情自然而然就发酵成了喜欢。
    只是这份爱恋,从头到尾都难以启齿。
    单良做过多少他满怀紧张与期待和周遇告白的美梦,相应的,他就做过多少对方冷酷拒绝自己、从此不再往来的噩梦。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单良生活里唯一的甜头,就是想一想周遇这个人。他自己过得越是碌碌无为、潦倒困窘,就越是怀念一下他们曾经还算快乐无忧的小学时代。在心里一遍遍地吃下后悔药,想着一个完美的重新开始。
    只是,单良深知自己高攀不起,不管是学生时代就鹤立鸡群、出类拔萃的周遇,还是后来那个事业有成却依然不苟言笑的周遇,本身就是自己遥不可及的幻想
    换掉笔管里走到底的笔芯,抚平内心的浮躁,单良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寒假作业上。
    语音那头的王逸灵也默契的沉默下来,两人以这种方式互相监督和督促,使得他们度过了还算平和扎实的假期第一天。
    另一天飞机上的沈稚星呼呼大睡,周遇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他就是这么发呆,也不觉得飞行过程无聊困顿。中途,空乘过来送了一次餐,沈稚星直接睡了过去,周遇索性也不想吃东西,两人拉着手靠在一块儿。再醒来时,飞机已经要降落。
    到了?
    周遇给他戴上口罩,捏捏扭起来骨头作响的后颈和肩膀,这才摸了摸他睡得粉扑扑的脸颊,现在睡了,晚上还能睡得着?沈稚星伸了个懒腰,紧接着又是一个哈欠,再睁开眼真是泪眼朦胧,我当然睡得着了!
    两人和人潮挤在一起出了关,路上甚至没有商量很久到底要去哪边,就一起决定了先去沈稚星爷爷家。老爷子身体硬朗耳聪目明,每天坚持锻炼和阅读,老太太体态看着更年轻一些,揽着乖孙一顿心疼。
    两位老人对待周遇也十分热情,当即就做主要留孩子们在家里吃饭。
    沈稚星是亲孙子,当然乖乖照办,至于周遇,他巴不得留下来,打了电话告诉爸妈自己落地了之后,完全就是自由活动的状态。
    吃了饭,沈稚星和周遇出门散步溜达。期间,有薛稳打来电话问候。
    这哥儿们入选世赛队之后,似乎就没怎么挨过课内的边儿,反正夏天参加完世赛就直接准备过暑假升学了。据说这一届世赛队申请了寒假期间美校TOP3的交流,五个人随时带着护照准备走人。
    喔,那你就是炫耀来了?
    薛稳笑得那叫一个畅快:那可不是!师兄我先替你去探探路,到时候考哈佛还是麻省,你们也可以做个参考。
    这两人都还没正式入校呢,师兄就先自称上了!
    沈稚星直接yue给他听,他高中没读完,觉得本科之外的世界还很遥远。
    但薛稳和易衷却是同一类人,属于走一步算三步的性格,初中考虑高中,高中考虑大学甚至读研,对他们而言,清北只是第一步而已。
    一旁的周遇听了倒是若有所思。
    诚然清北已经是国内的顶级院校,但在求学路上,在物理研究这条路上,还有延伸地更远的探索,早点考虑胜过到时候两眼一抹黑
    这通电话打下来,两个人的饭后散步简直就在原地绕路,不仅没有该有放松舒适,反而平白无故在大好寒假里增加了大量对未来学业的焦虑。
    我就不该接他电话!
    周遇揽着他的背,两人在小区外面的便利店挑了些关东煮。
    吃完顺着路往回走,只觉得这一幕莫名熟悉,总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即视感。
    等到沈稚星自己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周遇已经将他拉着快步带到一棵依然冒着青色的大雪松下,这棵不知道多少岁的雪松粗|壮的主干足以遮住一个成年人的身形,蓬松如伞状的整体保护着里面的这片小天地,地上甚至没有什么积雪,外人经过若是不扒开凑近看,谁知道里面藏着两个人呢?
    你嘴里都是萝卜味。
    那你也是。
    你追我赶间,雪松针叶上偶尔有雪簌簌落下,倒也不冷,就是气氛怪让人不好意思。
    沈稚星靠在周遇怀里,热气和冷气在两人周身打架,到底还是前者更胜一筹,只是这股暖意烘得他两只耳朵发烫,当对方的舌|头抵进来勾卷|吮|啄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呼吸声
    周遇,你一定
    呼吸都不太稳了,沈稚星没说出口的那几个字让周遇本人补充到位:我一定是狐狸精,你想说这个?
    狐狸精捧着男朋友的小脸蛋儿最后啄吻了几下,这才领着人从雪松的大伞盖儿里钻出来,外面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两人把手缩在外套口袋里,顺着路灯照亮的地方慢慢往回走,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狗叫
    在北京,和在麓州,好像没有什么分别。
    他们依然躺在一张床上,拥着一床被子,只要侧过身,心跳就能无限接近,甚至连呼吸都是同频。
    然而过了几天晨练、写作业、吃饭、出去玩儿、散步、再吃饭、睡觉的规律假期,周遇的快乐戛然而止:沈家父母正式开始休假,沈家一家团聚过小年,以及,他得回家了。
    沈稚星将他送上出租,结果刚转身朝回走,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周遇打来的电话。就真的,一刻都不想分开啊
    小年过完,沈稚星和沈父沈母飞回苏州,周遇郁郁到发了一天的呆。
    李祺祯受宠若惊地接到了发小的电话:兄弟,我以为你失联了。
    周遇难得颓丧,这年过着有什么意思。
    谁料李祺祯也点头:对啊,这年过得有什么意思,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叫我写两个月才能干完的作业,开学立马又要考试,等到高三该怎么过啊,干脆别放假得了!
    那倒不必周遇道,该休息还是要休息。
    他今天可不是来安慰李祺祯的,但话都快滚到嘴边了,突然又问不出来。
    李祺祯一个母胎solo,能知道什么?
    这么想着,周遇就决定挂电话。
    只是没想到李祺祯因为寒假作业屈服了,从最开始一脸纠结看着兄弟追随沈稚星而去,到主动求两位好哥哥快点回来,他跪得又快又标准!
    提前回来是不可能的。他说要带我在苏州好好玩儿,顺便去西湖看雪。
    光是想着,周遇就归心似箭了,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沈稚星身边去。
    只是李祺祯听着是觉得事情不太妙了,假期满打满算就那么一个月,过年起码得要个一周,你们俩这又是北京苏州,拜了年还想去杭州玩儿?那、那作业呢?他怎么办啊?
    那我呢?
    周遇心情终于好起来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李祺祯:!
    不就是仗着你有男朋友!
    *
    大年三十那天,沈稚星忙着发祝福回祝福,等周遇卡着点打来电话时,他不得不暂时脱离父母和外公外婆的视线,离开客厅回房间接电话。
    我初五来找你。
    沈稚星惊了一下,这么快?
    周遇点点头,初四起,我家里就没人了
    那的确怪可怜的。
    那你来吧。
    虽然和说好的不一样,但初五和初七就差了两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初五那天,沈稚星打车去机场接人。
    不过才几天不见,这人好像高了一点?
    为什么呢?是因为过年吃得太好了吗?
    沈稚星来不及想,那道身影快快速推着行李箱跑过来,然后一把将自己抱了起来!暖烘烘的气息灌进鼻腔,是自己熟悉的味道,他还没好好看清周遇的脸,对方已经盖上外套后面的帽子,把沈稚星的小脑袋瓜遮起大半,快速亲了一口!
    你爸妈知道你过来了吗?
    知道。
    回答的太快了,沈稚星侧过脸看了一眼周遇的表情,真的知道?
    周遇闷笑:我这么大个人,总不可能跑丢的。
    年味儿最浓的几天已经结束,周遇过来苏州,也就是沈稚星领着他到处玩儿。除了第一天他当着周遇的面接了周遇妈妈的视频电话,接下来,周家父母真的就如同在神舟大陆上散养了一个儿子,随便他去哪儿,再也没过问过
    于是,沈稚星就顺理成章跟父母提接下来他和周遇要去杭州玩儿的事。
    翻了年都是17岁的大孩子了,也不是特别远的地方,家长自然没有太操心的,和周遇家长提了提,再嘱咐孩子们带好东西,买了票就能出发。
    这一路上,周遇藏在冷静之下的兴奋感染了沈稚星。当他们到达预定的酒店,在床头柜看到某个计生用品时,两人不约而同涨红了脸。
    还是沈稚星冲着对方意味深长的表情先开口:你想都不要想!
    周遇手掌捏了捏那个盒子,瞧着他似笑非笑:我想什么了?
    沈稚星转身去收拾行李,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就算能想,这东西,我也用不了。
    他跨步过来,长腿往床与墙壁的缝隙间一睹,沈稚星一转身就只能栽进周遇怀里。
    他们朝夕相处了半年,唯独分开了这一周。再次靠拢,彼此间莫名多了些郝然,凭添一丝心悸,竟然给周遇一种小别胜新婚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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