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遇生的注意力移到舒清晏身上, 自对方望来的视线中,他察觉到其中的陌生, 迟疑片刻:我选择到宜庆郡城确实跟清清有关,但也不完全, 我记事起就在郡城,一是想要重游故土, 二是想见见童年时的故人。
    清清,你想寻回以前的记忆的话,可以去天复街那边打听舒药世家的位置。阚遇生稍显不好意思, 我离开此地有十余年,记忆里的事物许是变化不少,可能会有错漏,还是需要你们亲自去问一问。
    舒清晏摇摇头,表达谢意。
    寒暄过后,温倾涯四人要为预言做防御和通信准备,也该分开了。
    曾与谢亦朝见过的两位临苏仙门弟子,礼貌地向他告辞,卿慎白尽管与他不熟,但好歹算给了个回应,唯独阚遇生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模样。
    谢亦朝锋锐的长眉微扬,那种极度压抑的克制泄露出一丝,实在不明白他与阚遇生第一次见面,对方为何会这么看不惯自己?
    然而,另一个人暂时不会给予他答案。
    谢亦朝和舒清晏也离开了茶楼,去向阚遇生所说的天复街,十余年过去,天复街依然存在。
    只是事实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谢亦朝看着萧条的长街,默然瞬息:清晏,你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我没关系。舒清晏明白他的顾忌,师兄,不必把我想得那么脆弱。
    谢亦朝轻笑:我只是不想你伤心。
    舒清晏等着他未尽的话。
    谢亦朝揽住舒清晏的肩,将人带到开门出来散步的老年人面前。
    老人家,打扰一下。谢亦朝放下手作了个揖,我们想知道舒药世家在哪儿,老人家可知晓?
    须发皆白的老翁身子骨仍旧康健,常年做农活,他的皮肤被晒得粗糙黑黝,但是一双眼睛清明,半点不显混浊,听到谢亦朝的问询,老翁仔细地端详他片刻:你是舒药世家什么人?
    谢亦朝讲出自己临时编造的借口:我有个远亲哥哥是舒药世家的下人,家中出了事,如今到郡城想要投奔我这位哥哥。
    老翁叹气:那你来得不巧,也幸好没来。
    谢亦朝眉头一皱:老人家,你的意思是?
    舒药世家在十一年前就被灭门,百十余人口无一幸免于难,血流成河,长街染血。老翁操着特有的含混嗓音,缓缓道出真相,你的远亲哥哥怕是
    谢亦朝露出震惊的神色。
    老翁抬起眼:舒药世家的所有人埋在他们府邸的后山处,你们既然找到此地,可以去祭拜。
    谢亦朝艰难地消化完这个消息:请老人家指点舒药世家的方位。
    老翁:直走至尽头。
    谢亦朝:多谢。
    老翁语气惋惜:我年轻时受过舒药世家的惠泽,他们常年为平凡人家看诊拿药,时常免掉穷苦人家就医的银钱,真真宅心仁厚他淡下表情,凉瘆瘆的,自发生灭门的事后,附近的人家就害怕地搬离,像是不记得舒药世家带给他们的好,个个躲远再没回来过,连祭拜也没有。
    老翁的话语中满是不屑,对那些受过舒药世家恩惠的白眼狼。
    谢亦朝:老人家知道哪里有售卖香烛纸钱的店铺么?
    老翁:你们走到长街尽头前就有,这里啊,也只能卖那些东西了。
    谢亦朝怔了怔。
    老翁却是径自开始自己日复一日的散步生活,他在陌生人那里耽搁够久了。
    诶,老人家,你知道是怎么灭门的吗?谢亦朝提高声音喊道,但并没有把老翁召回。
    舒清晏:走吧。
    谢亦朝看向舒清晏,场景回溯是有时效限制的,想要知道灭门真相只能自己调查,无法及时获得答案,也不一定能查到,毕竟隔了十一年。
    长街还有别的人家。舒清晏说。
    谢亦朝了解他的意思:行。
    而老翁果然没有骗他们,走去长街尽头前,途中就有好几家卖香烛纸钱的店,门外个个都摆着白色花圈。
    随意挑了家进去,屋檐挂着一串风铃,气流旋动拂起用金线穿连的铃铛,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欢迎光临。店家是位身材干瘦的中年人,躺在椅子中摇着蒲扇,听到风铃声起身招呼道。
    谢亦朝:买点纸钱香烛。
    散买还是套买?店家介绍道,散买多的话不如套买。
    谢亦朝:来一套吧。
    店家:好勒。
    谢亦朝:我听说舒药世家被灭门,买这些东西就是要去祭拜他们的,我有个远亲哥哥在舒药世家做事。
    店家打包的动作一顿:客官确实面生,我还想着花灯节马上要到了,谁会来买这些,原来是与舒药世家有关么。
    谢亦朝: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店家摸摸手边的纸钱:一夜之间无人生还,哪里是我这等凡人可知道的。他招待客人的热情冷却许多,既然你是去祭拜舒药世家,这香烛钱我就不收你了,拿去吧。
    谢亦朝目光紧盯店家:舒药世家得罪了何人?
    店家的表情陷入呆滞:药王谷。
    原因?
    不知道。
    谢亦朝拎起店家包好的钱烛,丢了块碎银离开。
    正巧,舒清晏也从另一家店铺出来,两人手上都拿着祭拜的东西。
    谢亦朝:问出什么了吗?
    舒清晏:师兄呢?
    谢亦朝:我说你药理为何那么好,原来是家族天赋。
    舒清晏见他避而不答,主动说出自己这边打听到的事:我进的这家店主年纪很轻,十一年前还是个半大小子,说不出什么来。
    再问问别的人家。谢亦朝。
    舒清晏点头。
    愿意留驻天复街的,或多或少都与舒药世家有关系,大多都是家里人受过舒药世家恩惠的,他们相比于外人要更关注舒药世家些,只是当年的事大家都不知道确切的实情,仅能凭猜测。
    众说纷纭。
    基本的共识是药王谷灭门的舒药世家,十几年前的药王谷确实无法无天,他们有那个实力也有那个地位不怕报复。
    舒药世家、舒药世家,虽说沾了世家二字,其药理和能力在药王谷面前都不够看的,否则也不至于一夜就被屠杀殆尽。
    就是不清楚舒药世家到底如何得罪的药王谷,以致于被灭门的程度,而且得罪的是药王谷还是药王谷某个人有待商榷。
    谢亦朝和舒清晏终于走到长街尽头,残垣断壁、枯枝朽木,杂草生得茂盛,将残屋侵蚀了个干净。
    萧瑟又荒凉,从败落的面积来看,曾经应该是十分繁华过,仅仅十一年的时间就变得如此了无人烟。
    后面果然有座山,说是山却只是个山坡,像是一处庞大的墓冗,也确实安眠了舒药世家所有的人。
    谢亦朝和舒清晏走到山顶,高处的风不同于地面,凌冽冰冷许多,把他们二人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本该是味道清新的风息,似乎是因环境的不同,带着股陈旧的腐朽,隐隐约约能够品出点铁锈味。
    谢亦朝点燃了香烛,插入泥土里,风明明吹得大,却不能撼动火苗的燃烧。
    舒清晏抽出纸钱放在火烛上,火势蔓延至纸面,飘落些许灰烬。
    他们二人真的在祭拜舒药世家的死者。
    一时无声,两人的墨发不小心纠缠,裹挟着砸到谢亦朝脸颊,他微眯起眼不让发丝钻进眼睛里,分散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近前的人身上,明亮的火光照映着舒清晏的玉容,光线不均匀、明明暗暗,掩藏住对方所有的情绪。
    谢亦朝看不清楚,凑近了些,那纠结的墨发就顺势滑落到他的肩窝。
    清晏,你在难过吗?
    不。
    谢亦朝不太信,手掌触碰到对方的眼睫,扑闪之间划过一丝破碎的光。
    他的手腕被柔软修长的手指抓住,适宜的温度自单薄的皮肤传递到谢亦朝大脑神经里。
    师兄,我没有七岁前的记忆。舒清晏将谢亦朝的手移到自己脸侧,他轻轻蹭了蹭,真的没有难过,师兄不要担心。
    谢亦朝:如果你的家人还在,你便不会沦落到添香阁。他想了想,你姓舒,药理又那么好,肯定是舒药世家的嫡系,他们若活着,你该是比药王谷的丹师更厉害。
    舒清晏眉宇间蕴起笑:我运气挺好,遇到了师兄,你说的那些我现在都有了。
    谢亦朝兀地呆住。
    倒映火光的美人朝他靠近,对方观察他半响,后垂下羽睫,一抹含着凉意的软触过谢亦朝的唇瓣。
    师兄,冷。撩拨完人的大美人撒起娇,想要缩进温暖的怀抱里,可他不是体型娇俏的小孩子,尽管身形清瘦,也是成年的男子,需要另一个人配合才可以。
    另一个人怎么会不配合呢。
    谢亦朝舒展身体,严严实实地搂住对方:回家吗?
    嗯。
    谢亦朝勾起嘴角,随着接近长街尽头,萦绕心底的莫名情绪消散,满满的全是怀里的人,充实甜蜜,他必须加快进度了。
    祭拜完舒药世家。
    谢亦朝牵着舒清晏的手慢慢行走于回家的路,他们以前经常是快速越过路途的风景,现今暂时没有需要赶时间的事宜,自然要好好感受番。
    顺便买了好些食材和吃食。
    师兄,我还想吃醉蟹。舒清晏不吝于表达自己的喜好,他吃过师兄弄的醉蟹后就迷上了它的滋味,颇有种不吃到腻就不罢休的势态。
    谢亦朝:除了醉蟹,还有其它好吃的做法,我今天都给你做一份尝尝。
    舒清晏抱住谢亦朝的胳膊,跟小孩子样欢喜得一直在笑。
    谢亦朝左右看了看。
    舒清晏歪头,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正想开口询问,阴影就向他袭来。
    大街上!
    但是没有引起任何人注目。
    谢亦朝扣住舒清晏的后脑勺,让人不能躲避他的进攻,剩下空余的手沿着衣边探进肌肤深处。
    舒清晏可能不知道,在舒药世家遗址,他主动亲吻过谢亦朝以后,他的师兄其实一直保持着某种无法言明的状态,只是那时候的地方实在不合适,又不想被觉得太不庄重强忍了下去。
    简而言之,他的师兄再经不起一星半点的撩拨。
    舒清晏推搡吻住自己的人,但是他本身的力气比不过谢亦朝,除非用上法力,可师兄对他是不设防的,那样就会造成伤害。
    而当前的情况,令他羞极气极,无论如何也不准许在此做多余的亲密。
    好不容易得到休息的间隙,舒清晏挡住对方又要亲过来的吻,喘息着求饶:师兄,这里不行。
    他感受到来自谢亦朝的压迫,发现其中坚硬如铁的程度绝对很早就开始了,不敢把人惹毛,软乎乎地商量。
    回家可以吗?
    谢亦朝俯视着舒清晏湿漉漉的眼睛,凤尾绯艳,余光装入散开的衣襟,上面零星散落几枚指印,好像是过于欺负人了。
    他低头吻了吻趴在自己胸膛上没力气的人额头,放在对方后背的手沿着曲线滑落过尾椎骨,来到大腿,打横抱起体重很轻的舒清晏。
    师兄,你何时跟我正式表明心意?舒清晏乖巧地靠在谢亦朝怀里,声音闷闷的,潜伏着丝丝缕缕催促。
    谢亦朝低笑,调戏他:等不及了?
    舒清晏凤眸稍敛,做出害羞的模样,紧紧攀住谢亦朝的锁骨,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谢亦朝:我已经想好怎么办了,当天他俯下脑袋,一个一个吻从舒清晏发丝落至耳畔。
    他说了句话,把人逼得红透了脸,不想理他。
    谢亦朝不放过他,坚持地问:行不行?
    约莫是惹急了,舒清晏顾不得羞耻,恶狠狠地咬一口谢亦朝的嘴巴,想让人不准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采访
    嘉宾:谢亦朝
    记者:请问,你悄悄对舒清晏说了什么?
    谢亦朝轻咳一声:当天洗干净身子,只穿一件外袍,在野外给我操。
    记者捂住滚烫的脸:你真强啊。
    谢亦朝撇嘴,嘟囔了句:要是能实践就好了。
    56.告白
    口嗨的后果, 是回到家,大美人身子绷得硬邦邦,死活不配合。
    谢亦朝各种道歉, 得到一个个不平等条约, 勉强可以抱一抱恢复娇软身子的人。
    师兄, 你以后不能再这样。舒清晏警告他,若有第二次, 我就让你一个月不准碰我。
    他已经彻底掌握谢亦朝的命脉, 每当他说出不让师兄和自己亲密的期间, 提出的几乎所有要求都会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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