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开始沉默,餐厅里只有陆焚吃小龙虾吧唧嘴的声音。
    郭常山一个劲儿地剥小龙虾不说话。
    谢昱听得有些心烦,戳了下黑猫的屁|股:吃饭不要吧唧嘴,什么破毛病?
    陆焚转头,鸳鸯眼里满是控诉:牙不好使我能怎么办!
    谢昱这才想起来陆焚这幅壳子是个半大不小的奶猫,不仅蛋蛋小得几乎摸不着,牙也没发育完全。
    哦,那没事了。
    谢昱收回了手指头,陆焚转过头继续和小龙虾奋斗。
    外科大夫的手剥起小龙虾来速度也是非常人能比,不一会儿陆焚面前的碟子里就垒了堆小山模样的小龙虾出来。
    郭常山动作熟练的去掉手套,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他对谢昱说:帮我查件事吧。
    谢昱不意外:田芯?
    郭常山点头:我想了很久,印象里的确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儿,医院的就诊记录,包括挂号单我都查了一遍。
    他和这个叫做田芯的姑娘完完全全就没有交集。
    她的父母为什么会特意指定让他去解剖田芯,还要给他送那种东西想方设法的把他往田芯那送?
    谢昱很干脆的点头应了。
    事实上他本就是要去查这件事的。
    不仅仅是因为郭常山无缘无故的卷入。
    谢昱的确是为了调查父母兄长的惨案才努力想要升职,但判官行走阳间本就以除魔卫道维护阴阳两界平衡为本职。
    升职归升职,仍旧和地府还有两年多劳务合同的谢昱秉持着职业操守,不会放任一个很有可能有意教唆生魂化厉甚至通过杀人吞噬化魇的先生继续潜伏在人间,危害苍生。
    我要看田芯的解剖报告和案件记录。
    郭常山面露迟疑。
    解剖报告向来不能随意调阅,更别提田芯的案子早就已经结案,现在哪怕是签字的当事法医也调不出这份报告。
    嗝。埋头苦吃的干饭猫打了个小龙虾味的饱嗝,简单,我去偷一份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打工人打工魂,换个地图继续上班[狗头]
    18.昌德高中
    脱了黑猫壳子的陆焚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长胳膊长腿,竟然有些许不习惯。
    出了门拽了几次兜帽,陆焚才后知后觉头顶扎着的高马尾正正好卡着位置。
    晚上出来戴着兜帽遮住眼睛会比较帅,也更利于隐藏身形。
    不过
    路过刑侦大队玻璃幕墙的时候陆焚没忍住左右转着照了照镜子,没舍得拆这个扎得十分漂亮利落的高马尾。
    当家的最近扎头发的手艺见长嘛!
    陆焚动作间发尾在黑夜中划过利落的弧度。
    按照郭常山说的对着标签找到了田芯的案件编号,陆焚嘴里的偷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拿了就跑,他抽出文件袋开始慢条斯理的一张张看,从照片翻到各项报告和调查资料。
    他看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在看,看一阵还会闭着眼睛停一会儿再继续看。
    这时候如果有人进来,看到一个文件袋时不时凭空飞出来文件停留在半空中过一会儿又放回去,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刑侦大队值班人员也会忍不住尖叫示警。
    裤腿被什么东西往下拽了拽。
    陆焚警觉地收起文件低头。
    白色的纸片人圆头圆脑的站在他脚边,抬手攥住陆焚的裤脚又往下拽了拽。
    陆焚:
    什么玩意儿?
    陆焚捏着脑袋把小纸片人提溜起来,见这小东西扁平的身子还在左右不安分的扭来扭去,坏心眼地上下用力甩了两下。
    小纸片人不动了。
    陆焚把这小东西放在桌面上,没过两秒这小东西又爬起来,锲而不舍地开始够陆焚袖口垂下的布料。
    陆焚随手捞了个笔筒把小纸片人压在桌子上,继续开始翻看案件报告。
    桌子上可怜的小东西努力左右挣扎,两只胳膊努力推动身上的笔筒,好不容易往外面挪了一厘米眼看马上逃出生天,旁边看资料的某人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撑在笔筒上换了个姿势继续看。
    纸片人不动了。
    从此狗男人这三个字在小纸片人幼小的心灵里长了一张陆焚的脸。
    书房里正在电脑上打字的谢昱听到动静转过头,就见陆焚手里揉弄着一个白纸团子进来了。
    抬手接了个正着,谢昱低头看着手心里还在蠕动的白纸团子,皱眉:什么东西?
    陆焚靠在桌子旁边想了想,回答:刑侦大队特产?
    谢昱:
    把自己四肢努力展开变成一个皱巴巴丑纸人的小东西十分愤怒的指着陆焚对谢昱唧唧唧地告状,声调抑扬顿完全能听出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认出这东西的谢昱:
    默默去卫生间弄了一块湿毛巾半拧干拿出来,谢昱将还在骂骂咧咧的小纸人夹在摊平的毛巾中间按了一阵,再掀开的时候小纸人已经看上去至少从立体褶皱状态恢复成了平面。
    能剪出敢拽着阴差的衣服告状纸人的,满打满算整个玄门也就出了个斯辰。
    谢昱问:档案室里的?
    嗯,拽着我不放我就带回来了。陆焚此时正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一边说一边用笔飞快在A4纸上写写画画,送你逗着玩解闷。
    谢昱迟疑:谢谢?
    陆焚很自然的应了句:嗯哼,不用谢。
    谢昱沉默了两秒,果断跳过这个话题,给桌子上哒哒哒跑过去踢陆焚胳膊的小纸人拍了张照发给斯辰。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你们跑那边做什么?
    谢昱打字回:查了点东西。
    斯辰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才回:你们先查,我和老孟过两天回京市了找你们对接,后续手续回头补给你们。
    谢昱挑眉:回京市?补手续?
    斯辰回了个QAQ的表情包:老孟升职了你也跑了,人家不得跟过来嘛!
    谢昱:说人话。
    斯辰麻溜的回复:刑侦那边成立了分队专管玄门灵异案件,老孟调过去当队长了,我回去继续做顾问。
    谢昱看着那最后一句话品了半晌,总感觉斯辰那家伙前段时间算的红鸾星动怕是给他自己的。
    正想着,一沓纸被送到了眼皮底下。
    谢昱接过陆焚递过来的资料,翻了翻,用一种全新的眼神审视了一番旁边又恢复吊儿郎当翘着腿趴在桌子上懒洋洋打哈欠的陆焚。
    手里的资料全是手写,表格和报告里频繁出现英文拼写的各种专业词汇,甚至后面的案发照片和解刨照片,陆焚也基本还原了照片本身的内容布局,重点的部位还用红笔做了点点缀。
    谢昱越翻越觉得心惊,这么多的医学词汇,三十多页的报告,陆焚竟然没有一个错误,足以见得这份文件其他部分的信息可靠之处。
    小看我了吧?陆焚一扬下巴,间谍密探杀手强盗,我做过的职业可比你多多了。
    谢昱哼道:你还挺骄傲?
    田芯的家庭很富裕,父亲经营着一家效益还不错的日化厂,母亲是个全职太太。
    夫妻两个是街坊邻里称赞的从未红眼吵架的模范夫妻,平日里十分恩爱。
    对田芯这个女儿也是万般宠爱如掌上明珠。
    就在田芯出事后不久,受惊的田母早产生下了一个女婴,起名叫田艺馨,谐音忆芯。
    忽然,谢昱翻看资料的动作停住,将一张关于田芯的个人信息调查单独抽了出来。
    昌德高中。
    这是田芯曾经就读的学校,这也是当初郭常山心血来潮跑去当了一个月校医的学校。
    *********
    档案室的管理员将田芯的档案依据手续转交给来人,没忍住:孟局长,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进了档案室的文件被重新提出来的本来就少之又少,更别提现在来提这个案子的是新成立的大队里都讳莫如深的九组。
    一只有点皱巴巴的小纸人悄无声息地从孟轲的裤子口袋里探出脑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警员走动间带起的风将小纸人从低下的门缝里重新送回了档案室。
    玄门的人一直与公家有联系,在档案室这种重要的地方为了防备玄门中人犯案,公家也会委托玄门内行人设下措施。
    小纸人认出了身上带着谢昱味道的陆焚,本想过来打个招呼撒撒娇,没想到被陆大猫团成一团带回去当成了伴手礼。
    孟轲只是扬了扬手表示意赶时间,没回答问题,胳膊肘夹着文档走了出去。
    车停在大队门口,里面坐着斯辰和抱着猫的谢昱。
    孟轲进去先是把文件夹递给副驾驶的斯辰,然后转头对谢昱道:你猜的没错。
    就在谢昱着手开始调查田芯在尚德高中的过往时,三天时间陆陆续续死了四个人,都是女性,并且都曾经就读于昌德高中。
    与田芯同班同级。
    可田芯已经被带去了地府,那么又是谁在意田芯到这种地步,人死了还要继续为她报仇?
    斯辰皱着眉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手上不停的掐算。
    唉?这卦象不对啊,都被押入地府了哪来的作案能力?
    从孟轲进去的时候斯辰就在起卦算这次的案件,算了不下三次结果都直指田芯。
    偏偏田芯又是谢昱亲手送进地府并且凭借这场功德升职的厉鬼,绝对不可能有厉鬼能从地府逃出来。
    这卦象简直比算谢昱这个阳间BUG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谢昱膝盖上的黑猫耳朵向后一撇,嘲讽的声音从猫嘴里传出:切,不中用的神棍。
    坐在副驾驶的斯辰眉头一跳,转过头呵呵回击:不要脸的破猫!
    谢昱无奈的捂住陆焚的猫猫头阻止了这两人新一轮的交锋。
    也不知怎的,陆焚和斯辰两个打从第一眼看见对方就瞧着对方哪哪都不顺眼,打起嘴仗来更是哪疼往哪戳。
    分头吧。孟队,麻烦送我们去尚德高中。谢昱对着同样头疼的孟轲点点头。
    这两人再不分开,他和孟轲的耳朵谁都别想好过。
    好,我和斯辰去田芯家里。
    昌德高中可以说是京市比较有名的高中。
    不是因为升学率,而是因为这所学校出了名的三不管。
    这所学校的学生几乎都是别的学校退出来的问题学生,上到校长下到门卫,本持着将这些家庭背景都不一般的少爷小姐们安稳送走的原则,别说是上课教育,就连考试作业都布置的极其敷衍马虎。
    能将孩子送进昌德高中负担得起一学期四万学费的家庭,哪个没有安排好孩子未来的能力?
    谢昱瞥了眼斯辰发来的微信,对上面写的小纸人说陆焚身上都是他的味道这件事不置可否。
    陆焚往上窜了一下挂在谢昱的肩膀上,黑色的尾巴尖随着谢昱迈步的动作晃来晃去。
    谢昱刚一进校门就皱起了眉。
    下午两点,正是太阳当空的时候,学校里却弥漫着浓重的阴气和一丝难以捕捉的煞气,周围行走的学生五官模糊,只是在谢昱看过去时都会朝着谢昱用他们那张五官模糊的脸勾起弧度相同的微笑。
    那边。肩膀上的黑猫忽然伸爪子拍了一下谢昱的侧脸,用尾巴指了个方向。
    食堂前,一群学生正围在一起哄闹嬉笑,在周遭平静诡异的氛围里显得鲜活得不正常。
    谢昱走近才发现面前的一幕像是在表演着默剧,女生们脸上恶意的嘲讽鲜活,每一个围在这里的女生五官都异常的清晰,甚至连其中一个女生右边脖颈的那颗痣都清晰可见。
    黑色齐耳短发的女孩子低下头一点一点将地上散落的东西往书包里装,表情麻木,眼睛里却燃烧着恨。
    人家有名字的,人家叫甜心~哈尼~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名字都这么放荡哈哈哈哈!
    围着的四五个女孩儿看上去都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也不动手,就这围着女孩儿嬉笑嘲讽,每当女孩想要站起来离开的时候就一把将女孩再次推回到地面上。
    随着这两句话如同尖利的刀划破眼前无言的默剧,穿着白大褂看上去比现在年轻些的郭常山从食堂走出来,厉声呵斥围着田芯的那些女生。
    等到女生们表情不以为然的离开,郭常山走过去想要扶起坐在地上的田芯,田芯却向后躲了躲,小声嗫嚅:不用,谢谢。
    郭常山注意到女生用书包挡着腿部的动作,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披在田芯身上,淡淡道:回头洗过了送回到保健室就行。
    地上坐着的田芯目送着郭常山离开,忽然转头看向谢昱的方向,勾唇,脸上的笑容是不属于一个十七岁少女的风情:很温柔,对吧?
    谢昱按住蠢蠢欲动的陆焚,冷声道:你是谁?
    我当然是田芯。田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我还能是谁呢?
    陆喵喵歪了下脑袋:我怎么觉得
    田芯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的白大褂忽然一阵鼓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酝酿蠕动着。
    谢昱的手覆上另一只手的手腕。
    她的脑袋歪了歪,掉了下来。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蛇从四面八方蜿蜒喷涌而出朝着谢昱撕咬而来!
    陆焚将谢昱护在身后,赤练般的刀光闪过,靠近谢昱的蛇头被陆焚一刀尽数斩断。
    刀刃滑出冷冽的寒芒,黑白两色的刀柄上双色的羽鹤昂首清啼。
    田芯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原本干净的学校瞬间变得一片狼藉,交缠蠕动的蛇群在地面墙面上滑动着发出嘶嘶声,除了谢昱和陆焚所在的区域,放眼望去几乎没有看得见地面的地方。
    陆焚的眼神看向教学楼的方向。
    手上的链子一甩缠绕上高处的树枝,拦腰抱起谢昱几下借力荡进了教学楼二楼。
    谢昱闻到了一股蛇腥混合着血腥的味道,在站稳后拉开教室门走了出去。
    走廊被什么东西拖拽过留下一条血色的痕迹。
    那痕迹有深有浅,有凝固的深褐色也有新鲜的殷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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