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听见谢时屿的话,脸颊簌然一红,支吾着开不了口。
    谢时屿是逗他玩的,不是真的教他去打架,但他确实在这种事情上吃过亏,当年江睿就被他打得满脸是血,加上捅的那一刀,晚上还下了雨,身上混着雨水,整个肩膀,半边腰腹,都是血淋淋的。
    送去乡镇医院时,医生都大吃一惊,实际检查,却远没有那么严重。
    但救护车离开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还以为他杀了人,流言四散。
    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什么时候逼过你,是不是?谢时屿逗他了几句,摸到他手心温度变暖,脸上稍微有点血色,才接着说,但我得去问问徐小舟,晚上是怎么回事。
    江阮讪讪地点了下头。
    回到酒店后,药劲上涌,江阮困得厉害,谢时屿等他睡熟,才起身出去接电话。
    昨天江阮一整晚都没睡踏实,辗转翻身,好不容易陷入深眠。
    谢时屿听到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叫他的名字,低头答应,江阮却没醒。
    谢时屿一摸他脸蛋跟身上都是汗涔涔的,起来替他换了身睡衣,又搂在怀里,早上也没舍得再叫他去拍戏。
    他也睡不着,抱着江阮发了条消息,叫姜南去查一下那个记者。
    姜南向来动作很快,不到一天就扒完了底细,但没瞧出来什么,不解地跟谢时屿说:那个人,差不多八年前去过江阮的老家,好像采访过他,为了一桩案子?
    什么案子?谢时屿夹了支烟,听到后指尖一顿。
    查不到,听说当事人放弃起诉,所以也没有立案,姜南说,要不是这个人突然冒出来,估计连这点都查不出来,前后瞒得滴水不漏,这个作风像江阮这边做的事。
    谢时屿挂了电话,掐灭那支烟,等身上烟味散掉,才回到卧室。
    他坐在床边,俯身摸了摸江阮汗透的头发,瞥见他嘴唇微动,就凑近了一点,捧着他的脸,哄道:你说什么?
    不能不能见他。江阮脸色憔悴,像梦呓,被谢时屿攥住的那只手,打着颤,指尖痉挛。
    谢时屿磨了下齿冠,终于没法再忍受,抚着他的脸颊耳侧,亲了亲他的嘴唇,追问他:为什么?
    全都没有了江阮眼前一片昏黑,囚徒般四处碰壁,撞不出一条生路。
    他陡然像是回到那年,家人和梦想悉数遥远,攥着手心里那张被湿汗和雨水揉烂,看不出原样的创可贴,等待着宣判。
    不知道是被拘.留的第几天晚上,一直睡不着。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没有遇到谢时屿,他总是想去找某个人,可街上的人都没有面孔,梦里没觉得恐惧。
    他们问他:你在找谁,你要找谁?
    奶奶呢?江阮犹豫着问,他身上还是穿着平常夏天的短袖短裤,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有熟悉的拄拐的背影,他还没来得及跑过去,又看到那背影灰飞烟灭。
    江阮茫然站在原地,胸口好像破了一个大洞。
    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又有人拽住他手腕,你还想找谁?
    谢时屿。江阮嗫喏,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了这个名字。
    说出口的一瞬间觉得好陌生,又觉得好熟悉,好像不能再提起这个名字的话,一辈子都不会再觉得开心了。
    他也不会回来了。那个人对他说,然后指了下灯火通明的河对岸,问他,你要等他吗?说不定一起离开会更幸福一点。
    江阮抬起头,他看见了许多年没见过的,无比熟悉的那些面容,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
    他们都笑着向他招手,那个人随便指了其中一个,又问他,那是谁?
    江阮没有掉眼泪,他摸着胸前口袋里的照片,久违的轻松,说:那是我妈妈。
    那为什么不去找她呢?那个人接着说,她一直在等你。
    江阮就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他脚上没穿鞋,踩到潮湿的岸边,突然窒息般喘不过气,又退了回去,说:还有人也一直在等我。
    谁在等你?那个人问。
    他他会想我的,我受伤了他会心疼,他会骑摩托带我去吃宵夜,江阮越来越退缩,脚下土崩瓦解,陪我把一部电影看一百遍也不嫌烦,晚上放学来接我的时候会给我买柠檬水
    他只对我这么好,说会永远喜欢我,我不想去他找不到的地方。
    江阮恍惚陷入一场旧梦,梦到最后,眼角滚出一滴泪来,他慢慢从混沌中睁开眼,泪水模糊,他看不清谢时屿的脸。
    但他摸索着用力回握住了谢时屿的手,浑身湿透,像淋了雨,手心都是冰凉的汗,又像那年的血。
    江阮动了动嘴唇,像无数次梦里那样,藏着年少时的羞赧和心动,问他:你来接我回家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换季感冒了,每年这个时间段都总是在发烧,我好菜_(:з」)_
    本来请了个假,但是写完了,还是忍不住更出来,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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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挺乖的
    江阮难得睡得那么沉, 他不记得自己昏厥清醒,还做了场淋漓的梦,跟谢时屿说过胡话, 醒来后, 指尖动了下,发现谢时屿紧攥着他的手,有点迷茫。
    江阮想起床去洗漱, 但谢时屿好像还在睡, 不松开他的手,他看了眼时间还早,脑袋往他胸膛一磕,躺下接着睡。
    谢时屿被他抠手指的时候就醒了,又被他没轻没重往怀里撞了下, 没忍住笑出声。
    你干嘛装睡啊。江阮尴尬,想踹他一脚,又被谢时屿握住了脚踝。
    谢时屿昨晚等他彻底安静下去,陷入熟睡以后,才躺下搂着他睡觉, 但一直没完全睡着, 担心江阮又会醒, 握着他的手, 陪了他一整夜。
    现在还有点犯困, 他把江阮揉到怀里,脸埋在他肩窝,高挺的鼻梁轻蹭到他颈侧。
    没装睡,谢时屿手臂搂在他腰上,不知道哪来的小流氓乱摸我, 把我摸醒了,再跟我睡一会儿。
    江阮簌然红了下脸,嗫喏着没说出话,有点纳闷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揽着他后颈,把他脑袋摁在自己怀里,不能理解地说:你怎么比我还能睡
    他是吃了药才会特别犯困,而且谢时屿平常凌晨天不亮就会醒。
    小猪。谢时屿闷在他肩窝,低笑了一声,戳他小腹和腰窝上的软肉。
    江阮被他戳得浑身都痒,差点笑出眼泪,想往旁边扭,又被揽住腰搂回去,满脸通红地小声求饶,我错了,你不是要睡觉么?
    就这么睡?谢时屿掌心托着他屁.股,揉了一把,逼问他。
    江阮眼睫微颤,抿了下嘴唇。
    他会错意,红着脸俯身过去,拿白皙指尖去勾谢时屿睡裤的系绳,被谢时屿捉住了手,谢时屿简直要被他笑晕过去,江阮没防备,被他一拽,跌到他怀里,趴在那胸口进退两难。
    别浪。谢时屿骂他。
    谢时屿亲了下他的头发,忍不住想欺负他,但又犯困,就这样拿他当个小抱枕搂着,先睡了一觉。
    江阮想翻身下去,但是谢时屿不松手,他就只能脸颊贴着他胸口,掌心也搭上去,温热有力的心跳好像就落在他耳畔。
    谢时屿睡着之后手都不老实,在他后颈上揉几下,或者指腹摩挲他头发和耳朵尖,江阮只能忍着。
    等他再次醒来,江阮脸红得滴血,坐在床边眼神乱晃,就是不肯聚焦对准他。
    饿不饿?谢时屿假装没察觉,大尾巴狼似的凑过去,这时候突然变得温柔,牵住他的手说,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早饭,再去片场。
    他这么一说,江阮才发觉自己已经饿得有点胃疼,他打完架其实就觉得饿,但当时药效顶上来,太困了,没撑住,只能先回酒店睡觉,晚上好像也一直没醒过,昏昏沉沉的。
    谢时屿开车跟他去片场,顺路在街边的餐厅吃了点东西,江阮捧着一碗碗豚骨面,吃完浑身暖了起来。
    听徐小舟说,已经订好了机票?谢时屿见他还没吃饱,又点了几道菜。
    江阮点头,嗯,下午三点的。
    现在已经一月中旬,《春风,春风》影片初期制作完成,拍完上午那场戏,江阮要赶去机场,搭最近一趟航班去沪市,张树跟音乐制作团队目前都驻扎在那边,他得过去见一面。
    谢时屿不太放心他,他跟骆争打了一架,虽没挨揍,手背指骨还是青了一片,有点擦破的痕迹。
    要是没有节目组跟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拦着,骆争较真反抗,谢时屿不敢再想。
    我去三天就回来,江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此刻无比乖觉,跟他保证,还有徐小舟跟姜南姐盯着我,去了只看成片,不然待在酒店,不做别的,这次肯定不会再动手。
    什么叫这次不会再动手?谢时屿拧了下眉,吹毛求疵,以后呢?
    江阮小声咕哝,以后尽量不动手。
    谢时屿眉心更蹙,抬手要去捏他的脸,江阮没能躲开,谢时屿也没舍得捏,捧着他脸蛋揉了揉,认真说:我不是怕你打架惹事,我是不想你挨打,这次运气好,下次呢?
    幸亏那个单反不是砸在江阮头上,否则谢时屿无法保证,他还能像昨天那么冷静。
    我以后再也不动手了。江阮被谢时屿眼神望得有点鼻酸,连忙答应。
    谢时屿藏起点笑意,勉强满意,睨着他说:惯得你。
    等吃完这顿饭,又去剧组拍摄。
    江阮饰演的男主角已经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尤其是身后那处诡异的印记,他跟编码和研究所里目前其余的人工智能都不同,其实是最早一代的产物,但档案并没有记载,所以他完全不清楚。
    他精通一切人工智能技术相关,性格却很懵懂,跟那些笨拙的小机器人没什么两样。
    为了探究自己的身份,做了许多傻事。
    分析自己皮肉组织成分,拿实验室的仪器测试大脑,折腾半天,却连身上的开机键在哪儿都没找到,他又陷入迷茫。
    这几场开始,男女主有了感情戏,不过最亲密的一场戏,也只是将来临别的一个拥抱。男主发现自己是人工智能,他厌倦了被当做工具,被当成冰冷没有感情的机器,策划了一场反叛的暴.动。
    他想要离开这个星系,越过银河边缘,女主没有选择跟他一起离开。
    江阮把那种非人类的天真,和多年研究所耳濡目染的冰冷糅合得恰到好处,谢时屿盯着监视器,觉得自己是有点变态,比起拍《春风,春风》时滋生的色.欲,他更喜欢拍江阮疏离冷淡的镜头。
    特别是销毁实验室所有残次品的那场戏,江阮演得逼真冷血,眼眸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但场记打板结束,却磨蹭到他旁边,乖软得不像话,低头跟他一起看监视器,黑发里露出一点白里透红的耳朵尖,那双手碰到他腕骨,谢时屿忍不住反手握紧他微凉的掌心。
    到了那边酒店跟我发消息。收工后,谢时屿开车送他去机场,路上叮嘱他。
    江阮点头。
    谢时屿又跟他说了几句话,不管说什么,他都点头如捣蒜。
    谢时屿朝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装腔拿样地故意说:晚上回酒店,跟我视频吧?
    江阮接着点头,嗯。
    谢时屿又说:想看看你。
    嗯。江阮心不在焉红了脸,还是点头。
    谢时屿指尖捻了下他衬衫扣子,这个,挺碍事的,到时候别穿行不行?
    他说着,在机场外停下了车,手指往下摩挲,隔着羽绒服,江阮一开始没察觉,等小腹突然一阵凉意,被掀开了衣摆,才猛地直起身。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谢时屿。
    跟你说的都记住了?谢时屿停了手,问他。
    江阮心虚,但还是点头。
    真的?谢时屿似笑非笑,教你晚上去酒店,开了视频,衣服都脱干净,自己玩给我看,也记住了?
    江阮压根没听见他还说过这些,但是他不确定到底是谢时屿没说,还是他没听清忘记了,所以不敢乱搭话,含糊道,我不会说到一半脸颊红透,我没答应这个。
    谢时屿没再跟他耍流氓,他揽过江阮,亲了他一下,说:别的都忘了也无所谓,有事记得找我。
    江阮这次认真点头。
    他航班延误,抵达沪市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去酒店住下,没来得及找张树,跟谢时屿电话里聊了几句就去休息,第二天,才跟张树一起去看电影成片,最终剪辑效果,比他想象得更惊艳。
    张树这一次更加游刃有余,而且有谢时屿在,好像总能找到最适合他的运镜。
    与此同时,《春风,春风》放出了第一版正式预告。没有大肆宣传,只是在官博放出了一条三分四十六秒的预告片段,并且预告片中,也没有剪到任何露.骨的激.情戏份,只是在临近结尾时,有祝春风和邵雪君在小树林月光下的初吻,短短三秒闪过。
    开头仍是祝春风的一段戏腔,是故事开端,一切尚未发生,他在戏班后台跟着师兄弟随口学戏。
    张树经过《复读生》从头到尾的宣传之后,已经学会了精准踩点,在预告中很心机地剪了江阮许多面部和眼部的细微情绪,果然吸引了不少粉丝路人,还有人特意截出动图,微博不到半天就有几十万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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