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从架设着高楼危险,请勿靠近的窗口吹进来,越过围栏灌入洞内,响起呜咽回音,混同着录音笔里的控诉,如同诅咒与鬼哭。
    录音笔里录的内容挺长的,有好几分钟。
    秦陆对那晚上的记忆残缺不全,只零星记得一点点,这也是他头一回听当事人完整阐述那晚自己的罪行,居然事无巨细描述的这么清楚,温瑜的声音听来恶狠狠的,根本不像那天他醒来后见到的乖巧温顺样子!
    录音到某一秒戛然止了,打火机的火光再次熄灭,温辞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陆打了个战栗,回过神来,他一把夺了温辞手里的录音笔摔烂在地上,还踩了两脚,之后冲温辞吼:
    他胡说八道,我不可能这样的!他诋毁我,我那天也是受害者,不知道谁给我下了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但至少绝对不会像他说的这样。我现在怀疑那天对我下药的人说不定就是他!
    男人狡辩的样子目眦欲裂,像一只七嘴八舌的小鬼,他上前两步擒住了温辞的肩膀,十指抠进温辞肩头的软肉,力道重得能留下指印。
    秦陆睁大着眼问温辞:咱们认识这么久,十几年了,你觉得我是他说的这种可怕的人吗?!
    温辞近距离被男人钳着,倒也没躲,目光冷冷淡淡在男人的面庞上轻晃了晃,低沉着声音反问:
    你要对着镜子照照你现在的样子吗?
    秦陆怔了一下,察觉到四周景象,猛然朝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温辞。
    这是一处壁画石洞层,并不大的石洞空间里摆放着各式各样扭曲的恐怖鬼差石像和奇形怪状的罪孽囚徒石像。
    除此之外,四面还有好多面铜镜!
    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镜子!
    人的样貌照映在其中,再是英俊帅气的公子哥也扭曲了模样。
    连温辞这种大美人在镜子里都脱了形,与秦陆一同框进这镜中世界,仿佛受苦受难的苦刑者与恶贯满盈的纵罪人。
    这里是十八层地狱的第四层孽镜地狱,除了奇形怪状的石像和大大小小的镜子外,岩洞壁上还有生动形象的诡谲壁画,画得是鬼差押着那些面目全非的罪徒,排着队在孽镜前显形。
    壁画上,一只鬼差的锁链正好缠在秦陆面前的那只铜镜上,仿佛缠着镜子里穷凶极恶的大少爷的脖子。
    秦陆吓一跳,又朝后退了一步,踉跄跌倒。
    跌倒的地方离窗口很近,护栏外高塔已经爬了将近20层,秦陆扑在这个地方,大海像是一张漩涡,狰狞地在脚下翻滚涌动。
    一只手捉住了秦陆的胳膊。
    这让秦陆想到那些壁画上的鬼差,一巴掌打过去,才晓得是温辞伸来扶他的手。
    秦陆呆呆坐在地上,再想伸手去扶的时候,温辞把手收回去了。
    未婚妻的脸上染上一层暗色,温辞垂了垂眸子,长睫在瓷白的脸上落下阴影。
    罪人只有在面对真相时,才会惊慌和失措,看来温瑜说的都是真的。温辞低喃,转身朝楼上走去,像是受苦受难的苦刑者在逃跑。
    秦陆心头猛地往下坠了一下,他慌慌张张爬起来,叫喊着温辞的名字追了上去。
    然而未婚妻未曾为他停留,似乎还加快了脚步,秦陆到最后都奔跑起来了,一层层地狱壁画迎接着他,又送他远去,秦陆跑的大喘气,始终追不上温辞的步子,只有一点点断断续续的打火机的火光,在黑暗里像一簇焚烧罪人的业火。
    秦陆拼尽全力冲了上去,温辞,你不要跑了你听我解释行不行?!!
    噔噔噔
    整点的钟声在塔里敲响,声音巨大,将秦陆的呼喊声淹没,秦陆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气,咆哮着叫唤,温辞你不要跑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受害者,你就不能听一下我的解释吗?!!!
    噔
    最后一声钟声敲过,秦陆眼前的昏暗豁然开朗。
    他冲到了顶层。
    72层的高塔,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中心,一侧看得到末日游乐园的陆地园区,一侧看得到水上世界,海盗船小小一只,像玩具一般在塔底停靠着,这里的风盛大,秋日的阳光并不那么温暖,投在人脸上甚至还有一层冷色。
    温辞的衣衫在冷色下摆当,像只飘飘欲飞的仙子。
    温辞在塔顶观光台的围栏边,回转身子朝他看来。
    这里就是澳城最高的灯塔塔台,你以前说想来这里瞭望澳城,能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一定很美。但你或许不知道这里还有另一份魅力所在,是来自地狱塔的一个传说。
    传说只要是进了地狱塔的人,都罪大恶极,永世不得超生,但有一个法子可以得到解脱与原谅,那就是在每日的午时12点,最接近阳间的时辰,游乐园开园的时候,站在这个离上帝最近的塔台上,不隐藏,不欺瞒,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真诚坦白,上帝便会把你的心声告知给对方,让你获得对方的谅解,离开地狱。
    温辞:刚刚12点的钟声敲过了,现在或许是最好的时机,你有什么想解释的便说吧。
    但12点的钟声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希望你不要再骗我了。
    秦陆追上来,扶着膝头狠狠喘息着。
    男人直勾勾盯着温辞,气急败坏的目光略微有所收敛,能意识到温辞这是在给他机会解释虽然说法略微让人不太爽。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是个机会,秦陆攥了攥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而后直起身来,朝着温辞走去,开始了自己抵死赖账的演说:
    我说了很多次了,那天我不是故意出轨的,我不知道被谁下了药,我至今也没逮到那人,和温瑜发生关系我自己也是受害者,我根本不喜欢他,那天甚至是我和你弟弟第一次见面,我有什么出轨他的道理吗?!
    温辞敛眸,似乎很失望,所以你不承认自己有错?
    秦陆烦躁,瞪着眼怒吼:我也是受害人啊!为什么你总觉得是我错了???那天之后我没有再找过温瑜,我把他打发了,这次在澳城遇见八成是他单方面要黏着我!我绝对没有要继续和他玩的意思,我留他在身边也是因为他说他可以帮我找到你,我留着他不赶走是为了你啊!
    至于他录音里的那些
    秦陆表情恶狠狠的,有些狂躁,他左右踱了两步,一脚踢在观景台围栏上,一定是他不满意我的补偿,他贪得无厌,在你这胡说八道,企图我给他更多的封口费!
    我明明都给了他几百万,加一整套别墅,还有资源了,他这个贪得无厌、过河拆桥的小鬼!!!
    温辞:所以你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吗?那我问你,你敢娶我吗?
    秦陆:什、什么?!
    温辞背过身,手臂搁上铁质的围栏,他遥望着远方的大海和城市,将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取下,放置在围栏台上。
    他缓缓的说道: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有个疑惑,你一直说在外面没有人,不喜欢别人,你一直是这么说的
    包括上一辈子,整整说了6年。
    但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为什么我们订婚这么久了,你一直不说婚礼的事?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婚嫁领证的吗,我们只是订婚,你用婚约把我绑在身边,却不给我名分这是为什么呢?
    秦陆面上的表情僵住,才2年而已,你这么急吗?
    不是2年。
    是6年。
    若把年少那段追求的时光也算进在内,上一辈子我等你娶我等了整整16年。
    是一辈子。温辞感慨着说道。
    海风拂面吹过,风略大了一阵,围栏台上搁置的小小钻戒滚了两下,不慎从边沿掉了下去。
    秦陆冲过来,没接到,瞪大眼扑在围栏边朝塔底望去,望进汪洋的大海,小小一枚戒指瞬间就不见了。
    风冷着男人的骨头,秦陆从脚底感受到一股冷意,直侵入头皮。
    你想干什么?
    秦陆猛地偏头盯住温辞。
    男人不可遏制地生气了,他表情又震惊又凶恶,低沉的嗓音尚且压制着,没有狂吼鬼叫,但看起来已经是爆炸的边缘。
    你把我们的订婚戒指弄掉了!你想干什么啊?!
    温辞也看了眼塔下,反应与男人截然不同。订婚戒指是为婚礼准备的,你既然没有打算娶我,那它的存在也没有价值,掉了就掉了吧。
    本来我也是爷爷指给你的,用来稳固秦家生意的一件工具,你理想的未婚妻应该是温瑜那样的吧,听话,乖巧,无论你怎么对他,他都不会在你面前生气。
    可惜我不是温瑜,就像《月光》,第一乐章和第三乐章是完完全全的两首曲子,我永远是我,不可能放下身段陪你玩那些激烈野性的小游戏。
    或许温瑜说的是对的,该放手的时候要放,该退出的时候要退,该舍的身外物要舍得,否则贪得无厌到头来的结果,只能是一样都得不到。
    既然如此,我把秦家未婚妻的身份让给他。今晚我就回秦家,找爷爷清算股权,我拿上我能拿的走人,多余的我一分也不要。今后有缘再见吧,或许我会来喝你和温瑜的喜酒。
    温辞冲秦陆露出个礼貌的微笑,在围栏台上又搁下一个小玩意儿,是一只漂亮的水晶钢琴音乐盒。
    温辞祝福的样子一点也不勉强,和以前所有与他闹脾气说反话的态度都不一样,是真真正正的放手。
    他拨弄着音乐盒,像在交接这十多年来的爱情。
    温瑜的这首《月光》是特地为你学的吧,他今天控诉你应该也只是希望你能给他个名分,从现在起你不是我未婚夫了,而他是我弟弟,我从小到大没怎么对他好过,今后就由你来宠爱他吧。
    咱们就到此为止了,大少爷。
    音乐盒缓缓转动,响起来那首温瑜在教堂里弹奏的《月光》。
    秦陆直勾勾瞪着这只音乐盒,战栗地在音乐声中打抖。
    他根本不喜欢什么温瑜!他喜欢12年前病院里的那个小美人儿,那个和他在别墅里共同学习了三个月的爱哭鼻子的小孩。
    那小孩有唯一的名字叫温辞!
    现在小孩不要他了???
    温辞!
    温辞在朝楼梯口走,步子没有一点点回头的架势,秦陆整个人在围栏边僵着,他拼命的呼吸吐气呼吸吐气,喊温辞的名字,能感受到自己从头到脚都挂着危险的炸/药。
    他拽着围栏杆一动不敢动,如果这会儿把大少爷内心世界的小人具象出来,那便是一只只小怂蛋,在疯狂踩着炸/药的引线,企图求条活路。
    可是《月光》这首不安分的曲子在绑架他的小人,在往他的炸/药堆上拱火。
    温辞!
    终于,男人他冲了出去,一把捉住楼梯口的温辞猛拽回来,温辞撞到围栏上,手臂把水晶钢琴音乐盒扫落在地,音乐盒摔碎了,但音乐仍放送着。
    秦陆的情绪仿佛在响应这首月光曲,他像一头狼一般狠狠啃到温辞的脖子,把温辞的身体怼在危险的围栏边缘。
    手去掀温辞的衣服。
    温辞滑着围栏坐倒下来,在男人扑进他怀里的同时,抓起地上摔落的音乐盒猛地砸到秦陆脑门上!
    秦陆闷哼一声。
    温辞推开他逃跑。
    逃跑时脸上的表情惊慌无措,像在躲避一只罪大恶极的罪犯。
    秦陆的脑门上被砸出了血,他眼睛变得赤红,与秦家那个高岭之花大少爷判若两人,也没了丝毫熊孩子的气息,变得恶狼一样危险。
    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叫着温辞的名字,步子从走步到奔跑,到追进漆黑的楼道里,可怕的吼叫声在地狱里回荡。
    温辞
    温辞不要跑!
    你是我的,不准跑!
    哒哒哒哒,皮鞋踩踏在楼道里的声音杂乱无章,一前一后响起两个人的喘息声。
    黑暗把两人的踪迹隐藏起来,谁也不知道谁在哪儿,只有打火机在匆忙的点亮又熄灭,熄灭又点亮,能偶尔让人瞧见飞速跑过的人的影子。
    秦陆知道是温辞在用打火机照明,紧追着那束火光不舍。
    突然,下方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传来几声摔落声和温辞促然的尖叫声。
    紧接着打火机的火光灭了,再也没有亮起来。
    秦陆追逐的步子猛地顿住,面上凶恶可怖的表情在安静的漆黑中一点一点消失退却
    温辞?
    他小小声地呼唤了一声,缓慢下到下一层的壁画层。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这一层右侧靠楼梯的窗口护栏不见了,高楼危险,请勿靠近的标牌悬挂在窗口外。
    温、温辞?
    秦陆又呼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跪倒在危险的窗口边上,面上表情逐渐僵硬、狰狞。
    而后他爬了起来,大叫了一声,闷头冲进更下一层的楼道里。
    没有打火机,男人全然在黑暗里奔跑,他跑得跌跌撞撞,双腿绵软终于,一脚不慎绊倒在什么玩意儿上,整个人连着在楼梯上打了十几个滚,脑袋撞在墙角里晕迷过去。
    12点是末日游乐园的营业时间。
    12点07分的时候,有人目睹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远处地狱塔上坠落像是个人。
    12点27分,孙浩杰出警,赶到一片混乱的末日游乐园。
    他登上地狱塔,在第44层壁画石洞发现横躺在地昏迷的秦陆,在这层之上的56层,一侧窗口护栏有撞断痕迹,塔上没有找到温辞。
    司渊乱拳把秦家的大少爷打醒,秦陆对温辞掉下地狱塔的事实供认不讳,但是没有讲述坠塔的原因和细节,无论谁和他说话,就算是司渊揍得他鼻青脸肿,骂得他狗血淋头,大少爷都保持那种呆呆傻傻般的沉默。
    报警人是温瑜,孙浩杰连同同事们焦头烂额把发疯的司渊按住时,温瑜一个人站在撞断护栏的那处石洞窗口前,黑洞洞的眸子看向脚底吞噬人的大海,面色可怖,一言不发。
    20点23分,滞留在澳城的风盛夏接受了星娱大剧院的巡演邀请,整个剧组班子收拾收拾从澳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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