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静又坚强,哪怕快死了我也那么积极乐观,可我那么年轻,我难道不想活着吗?她哽咽着,泪如泉涌,春天的时候,我想和你们一起放风筝,看金灿灿的油菜花开满整个山坡,像是遗留在人间的阳光。夏天,我想在荷塘边吹吹凉风,看着摇曳生姿的荷花,步步生香。我们可以一起喝着甜甜的果酒,微醺时就能摘到天上璀璨的星子。秋天,我们去果园里摘桔子,碰运气看谁能摘到最甜的那一棵。冬天,外面冷风呼啸,阴雨绵绵,我们围在火炉边挤挤挨挨的,等着香气四溢的烧烤慢慢变熟。
    我想活着啊。好友慢慢冷静下来,轻轻地说,我想活着啊。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手背之上,如同天心里落下来一滴雨,她这才惊觉自己落了泪。那颗已经燃为灰烬的心久违地湿软起来,她擦干眼里的泪,发狠道,老天不给你一辈子的时间,我给你!
    她扣住好友的手腕,带着对方出门。店主茫然地跟在她后面,面上却满是欣喜之意,像是个等着过年的孩子。
    她开着店主的车,在一个卖风筝的小摊前停了下来,买了一个做工粗糙、图案花哨的风筝,又去路边的超市里买了一袋那种学生们喜欢喝的廉价果酒,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烧烤架子,塞进汽车后尾箱之后,汽车盖子都合不上了。
    好友这才明白她想做什么,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用那种轻快的、热情的、仿佛带着魔力一般的声音说:好了,现在翠绿点亮了大地,在冬日连绵的阴雨过后,初春温暖的阳光洒了下来。小朋友们开始放风筝咯。
    好友接过那只薄薄的风筝,嫌弃道:好丑。
    虽然说着嫌弃的话,可是语气中实则无多少厌恶的意思,反而满满的都是欣喜。
    她无奈地笑道:给点面子行不行。
    好友抖开揉成一团、皱巴巴的风筝,迎着风小跑了几步,那造型诡异的风筝竟然真的飞了起来。年轻的女孩子有节奏地一圈一圈地放着线,等到风筝飞到最高点时,掏出兜里的小刀割断了风筝线。
    去吧,你自由了。好友喃喃道,眼角微微湿润了,像是在遥望某个唯有灵魂才可以到达的轻灵之地。
    抛弃了肉身的沉重,舍下了精神的束缚,唯有永恒的灵魂,在漫漫的旅途中陪伴着我。可是,这真的不是虚无缥缈的自我安慰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带着好友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包括不知道从哪个温度偏低的山沟里找出来一小片还没凋零完全的油菜花;逮到一块小荷塘,可惜里面最积极开放的荷花也只露了个尖尖;扒拉出一个枝叶茂密的果园,摘了几个才只有拇指大小的青涩桃子。
    好友笑得花枝乱颤,快下来,人家还没成熟,你就给摘了。
    她咬了一口,面上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热情洋溢道,没有,特别甜!真的!
    好友眯起眼睛,斜眼看着她的神色。她嚼得更带劲了,疯狂安利道,真的,不信你尝尝。说完抛下来一个最大的。
    别的果子都是青色的,又小又硬。这一枚是靠近树梢顶端的,享受了得天独厚的阳光雨露,在尖端已经微微泛了点红色,看上去还挺诱人的。
    好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酸涩的感觉洗刷了整个味蕾,酸得她面部表情扭曲,眼泪飙了出来。她连忙吐掉,猛灌了好几口水,才把那种酸涩的感觉压下去。抬头一看,罪魁祸首正在树上笑得前仰后合。
    你就骗我吧!好友捡起地上扔掉的桃子,朝她砸了过去,她偶尔也回击几下。一时之间,青涩的果子乱飞,场面极度混乱,像是下了一场青色的冰雹。
    除了被果园老板拖住,在她以成熟果子的钱买下那棵树的所有桃子之后,老板才放人这个小小的意外之外,她们度过了相当完美的一天。
    夜晚,她们顺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往上,在一处湖泊旁停了下来。今夜没有月亮,澄明如镜的湖面完美地复制了天空,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梦幻之感。星子挂在天上,洒在湖里,是无数的明珠遗落在湖底,熠熠生辉。风中弥漫着鸢尾花、杜鹃与海桐的香气,沁人心脾。从林间飞来闪烁的萤火虫,如同一条闪亮的莹绿色的光带,轻柔地覆盖在湖面之上。
    夜晚的凉风吹散了她和好友刚刚吃烧烤过后留下的烟熏火燎的味道,她脱了鞋袜,雪白的赤足撩动着清凉的湖水,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开了,银色的星影破碎在湖面之上。好友累了,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仰头凝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
    活着真好啊。风中传来了好友温柔的低语,说来也奇怪,平常的时候,并不觉得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要努力出人头地要智商高要情商高,要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要成为人生赢家。你得拼命努力,才能不落后于人。可是真正要失去一切的时候,方才明白这一切金钱、名利、地位与荣誉都是假的,那些费尽心思维持的人际关系照样是假的,可惜啊,这一辈子,好像只有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才真正活过。
    好友解开了发带,柔软的发梢付在她面颊上,除了银薇幽幽的香气之外,她还嗅到了一丝消毒水的气息。这标志着疾病与死亡的气息让她有些不快,明媚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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