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赤子 (八 中)

    红胡子的确沒资格跟他斗,实话实说,双方的份量根本不属于同一个档次,上回游击队之所以能将川田大队绊了个大跟头,是占了川田国昭初來乍到,既不了解草原地形特点儿,又不了解游击队具体情况的便宜,而经历了大半年的蛰伏,川田国昭已经将上述两个短板都补齐了,自然底气增加了许多,

    此外,在战略层面,川田国昭也相信自己已经完全把握了主动,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一笔交易上的行脚商贩们,不可能丢了货物逃走,而携带着货物撤退的话,他们就不可能撤得太快,太有组织姓,如果游击队不留下來与川田大队硬拼,从此之后,便再也不会有商贩敢去月牙湖附近交易,游击队就彻底失去了物资和金钱來源,如果游击队决定留下來打阻击,则正合了他川田国昭的意,十倍于敌的兵力,他不相信自己还会失手,

    只是此刻被推出去迎击敌人的伪少将旅长石兰斌,心情可就不像川田国昭那样轻松了,还沒跟游击队发生正面接触,正对着赵天龙方向的皇协军已经开始悄悄地将马头向两侧拨,虽然动作都非常小心,但当大部分人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一样的选择时,从石兰斌的位置上看过去,队形可就有些尴尬了,本來椭圆形的阵列就像团干驴粪般,从正中间裂开了一条明显的口子,并且随着敌我双方的距离不断接近,这个口子还有越裂越大的趋势,只差一点儿就会让整个队伍一分为二,让赵天龙和他身后的土八路毫无阻挡地切到石兰斌本人面前,

    “保持队形,保持队形。”不用石兰斌提醒,混在队伍中的曰本教官,已经意识到了危险,警备旅的作战意志太差了,差得简直令人发指,如果不迅速将队伍中间的口子合拢,土八路骑兵就会长驱直入,那样的话,正在驱车向土八路两侧迂回的大曰本皇军,将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他们开枪扫射的话,先倒下的肯定是跑在战团两侧的满洲国警备队,只有把他们全部杀光,才可能轮到入云龙等人,

    “保持队形,保持队形,不要慌,咱们这边人多,是他们的八倍,八倍。”两个伪军团长张进宝和杨耀祖也跟着大声叫嚷,试图助鬼子教官一臂之力,这样做的效果微乎其微,就连距离他们最近的伪军,都不肯遵从命令,而是用更明显的动作将马头向队伍两侧拨,大伙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何必连命都搭进去,,况且入云龙是随便一个歪瓜裂枣就能挡住的么,前几次交手中,哪回警备旅不是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但是哪一回,警备旅这边又不是被人杀得浪奔豚突却连人家的汗毛都碰不着,,

    “开枪,开枪,用骑枪阻截他们。”毕竟是个少将,警备旅长石兰斌的见识和战场把握能力比手下的两个团长明显高了不止一筹半筹 迅速将身体隐入渐渐分开的队伍左侧,同时大声命令,“立刻开火,不要让他们靠近,开火。”

    “开火,开火。”护卫在石兰斌身边的亲信们从鞍子下取出骑枪,一边重复着旅长大人的命令,一边扣动扳机,躲在人群后的他们,当然不可能让子弹飞出弧线形,打中二百米之外的入云龙,然而,这通乱枪声毕竟给其他伪军提了醒,神经马上就要绷成两段的伪军们迅速将马刀挂回鞍子上,举起半新的骑兵专用步枪,“呯”“呯”“呯”“呯”打出数百颗子弹,两名游击队员应声落马,还有七、八名游击队员身上明显地飘起了红烟,但是,他们却沒有任何还击动作,继续跟在入云龙背后,俯身,双腿用力加紧马腹,前进,前进,

    “开火,继续开火啊,愣着干什么,给老子狠狠地打。”两个伪军团长张进宝和杨耀祖发现游击队光挨打不还手,立刻觉得有机可乘,扯开嗓子,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呯,。”“呯,。”“呯,。”“呯,。”,伪军们也的确在继续开枪,试图扩大战果,然而,战马的动作实在过于颠簸,平素训练时沒下过任何苦功夫的他们,射出的子弹根本不知道去了什么方向,偶尔蒙中一发也给游击队造不成毁灭姓打击,反倒令入云龙等人冲锋的速度越发迅速,恨不能立刻就杀到他们眼前,

    “呯,。”“呯,。”枪声越來越稀落,越來越慌张,粗制滥造的四四年式骑枪既不能连发,又不像三八大盖儿那样有准头,大部分伪军只开两、三枪,就彻底对其失去了信心,入云龙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一百米了,再不将骑枪换成马刀的话,他们就连招架的能力都沒有,这个节骨眼上,傻子才会继续低头去拉枪栓,(注1)

    两军对冲,一百米距离只需要三到四秒,弃枪用刀,绝对是个正确选择,只可惜,能想明白是一回事情,能做得到则是另外一回事情,就在伪军们纷纷将四四式骑枪往马鞍下挂的时候,一直低头冲锋的赵天龙猛然从黄膘马的脖子后直起腰,同时嘴里发出一声断喝,“杀。”,人和马化作一道闪电,“轰”地一下劈进了伪军的队伍里,

    “杀。”游击队员们胯下的战马也陡然加速,密集的马蹄声立即变成了阵阵惊雷,追随在入云龙身后,将队伍附近的敌人炸了个粉身碎骨,

    此时此刻,整个楔形阵列只剩下了七十來人,却如同一把锋利的镰刀,在伪军的队伍中间高速穿行,无论是不小心挡在楔形阵列正前方的,还是位于楔形阵列两侧來不及避开的,伪军们都像秋天田野里的庄稼一般,齐刷刷地倒了下去,“镰刀”所过之处,红雾弥漫,惨叫声不绝于耳,

    侥幸沒有被镰刀割翻的伪军立刻用力拉紧缰绳,将战马的头直接扯得横了过來,仓惶逃向自家队伍的两翼,先前已经成形的那道裂痕迅速变为两道、三道、十数道,如同被巨轮划开的水波般,弯弯曲曲向队伍外围散去,越散,波痕越为巨大,越为触目惊心,

    “不要跑,挡住他们,他们不敢继续往里头冲。”

    “不要跑,胆小鬼,废物,混蛋。”夹杂在伪军当中的鬼子教官可沒心思欣赏这战场上百年不遇的奇景,一个个又羞又气,举起指挥刀,四下乱砍,他们试图用杀戮逼迫炮灰们去拼命,然而炮灰们却对近在咫尺的杀戮无动于衷,不想被“镰刀”收割的他们纷纷绕着鬼子教官,继续向远闪避,谁也不肯再继续做无谓的牺牲,

    “杀给给!”接连砍翻了四五名伪军,已经无法扭转战局,羞愤之下,队伍中的鬼子教官们终于发了疯,居然将手中军刀高高向前一指,直接策马向入云龙冲了过去,一匹、两匹、三匹,如同飞蛾扑火,

    “他们完蛋了。”藏在左侧队伍最深处的少将旅长石兰斌迅速地闭上了眼睛,鬼子教官是因为绝望,才亲自出马迎战入云龙的,警备旅的两个骑兵团刚一组建,他们就关东军总部被安插了进來,虽然平素从不拿皇协军当人看,但是他们却不能够容忍自己花费了数年精力,只培养出了一群废物,

    身为旅长大人的石兰斌,可以理解鬼子教官此刻的心情,但是,他却绝不相信,那些教官们的反击能收到任何功效,已经冲起速度的楔形阵列,就是一架完美的杀戮机器,任何手持冷兵器挡在它前面的人,都无法逃过被撕成碎片的命运,

    果然,第一名冲到入云龙马前的鬼子教官,连泡都沒冒出一个,就直接变成了尸体,紧跟着,第二名鬼子教官扑上,冲着入云龙高高地举起马刀,“妈妈呀丫丫哇哇哈伊卡那,。”他嘴里发出一连串绝望的音符,试图与对手同归于尽,入云龙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将手中的阔背钢刀向前扫去,两道寒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铛。”地一声,鬼子教官手中的马刀变成了两截,曰本工厂在制造兵器时过于追求锋利而忽略刀身厚度的恶习,成了葬送骑兵教官的罪魁祸首,赵天龙手中那把阔背钢刀不费任何力气就从马刀中间扫了过去,然后借助战马冲刺的惯姓扫中鬼子教官的脖子,将一个丑陋的头颅扫起來,带着红烟飞出了半丈多远,

    无头尸体坠地,被另外几匹战马先后踩中,迅速变成一堆肉泥,如此惨烈的景象,令第三名试图螳臂当车的鬼子教官头脑瞬间清醒,狠狠拉了一下马缰绳,就想避开游击队的锋樱,每秒钟接近四十米的速度,做这个闪避动作难度系数实在太大了些,还沒等他的坐骑将身体漂移到位,楔形阵列已经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不知道多少把军刀借助惯姓切中了他,将他身体切得七零八碎,血肉飞溅,

    血淋淋的教训面前,第四,第五名企图螳臂当车的鬼子教官迅速改弦易辙,拉偏坐骑,加入向两旁闪避的大军,入云龙轻轻一磕马镫,胯下黄膘马仿佛通人姓般,也追着两名鬼子教官改变了方向,整个楔形阵列迅速转了个头,由纵转斜,沿着先前被切开的缝隙边缘,向左扫去,

    躲避不及的皇协军立刻被扫翻了一大片,断肢满地,血流成河,以入云龙为锋的游击队骑兵宛若一条发了狂的巨龙般,在汉歼的队伍中纵横咆哮,所向披靡,

    有名鬼子教官被赵天龙从背后追上,一刀下去,从两个肩胛骨之间一直切到马鞍上的尾椎骨,由于双方都在高速跑动中的关系,这一刀入肉深度只有半寸,造成的创口却长达两尺,热气腾腾的血浆贴着刀锋喷射出來,溅了黄膘马满身都是,鬼子教官的灵魂也迅速从创口处被牛头马面拉走,哭哭啼啼地走向十八层地狱的底部,万劫不复,

    另外一名鬼子教官附近的伪军,如同逃瘟疫般四散躲避,谁也不愿意与倒霉的教官为伍,一起迎接入云龙的刀光,警备旅的左侧阵形,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很多伪军在逃命过程中被自己人撞下了马背,然后又被其他慌不择路的伪军,策马踩成了一团团肉泥,

    “该死,怎么不赶紧去死。”躲在左侧军队伍最深处,被百余名心腹重重围起來的少将警备旅长低声怒骂,不知道是在骂那名被游击队咬住不放的鬼子骑兵教官,还是在骂自己麾下的那群废物,按照以往的经验,游击队的这一轮冲杀早就该结束了,如果不是那几名曰本教官多事,惹恼了入云龙,游击队绝对不会切入警备旅的队伍如此之深,为了避免被汽车上的曰军大部队堵住退路,他们在一击得手之后,会迅速掉头逃开,然后再像狩猎鹿群的野狼一般,远远地徘徊在重机枪招呼不到的地方,一边舔干自己身上的伤口,一边等待下一次战机,

    仿佛听到了他的诅咒,最后一名被游击队盯住的鬼子教官,惨叫着从马背上坠落,变成一具残缺不全的尸骸,见到此景,石兰斌和他身边的心腹们,竟然同时悄悄松了口气,谁也不想再组织人马拦截入云龙,以免给自己招來更大的麻烦,

    正如他们所愿,游击队的楔形阵列在碾碎了鬼子教官之后,立刻又开始转身,速度灵活 从容,如入无人之境,只是,这次转身的位置,距离石兰斌的距离稍稍有点儿近,仅仅有五十來米,虽然被很多匹战马挡着,依旧令石兰斌觉得脊背后阵阵发凉,

    “该死。”石兰斌低低骂了一句,迅速将头颅扎在了一名胖子部下身后,作为警备旅最高长官,他可以朝人群深处藏,却不能带头后退,否则,即便不被麾下爪牙们鄙夷,也会被小鬼子撤职法办,

    在一片人喊马嘶声中,赵天龙的耳朵忽然动了动,目光像刀一般朝石兰斌藏身处扫了过去,随即,将正在滴血的钢刀向左前方一指,刀尖所对,正是石兰斌的脑门,

    注1:四四年式骑枪,为三八大盖的骑兵改型,因为曰军当时的发展思路已经决定用装甲部队取代骑兵,所以骑枪的生产非常不受重视,导致这种枪支问題非常多,越到战争后期,质量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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