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宁:请殿下开恩。
    开恩,谢徽禛咬牙念着这两个字,讽笑道,好一个开恩,你要我放你走,还觉得这是对你的恩典是吗?
    不等萧砚宁说,他又道:我若是不肯呢?我早说过,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只能是我的人,你不记得了吗?
    萧砚宁再一次重复:请殿下开恩。
    不可能!谢徽禛拔高声音,猛地攥住了他一只手,我绝不可能放你离开,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萧砚宁被他攥得手腕生疼,猝不及防往前栽去,再被谢徽禛一手揽住,他下意识想要避开,推挤拉扯间与谢徽禛一齐跌坐回身后榻上。
    谢徽禛手撑在萧砚宁身体两侧,狼狈跌下,恶狠狠地覆近他耳边:砚宁,别与孤较劲,你没有胜算的。
    谢徽禛吐息间的热气浸在颈侧,萧砚宁紧绷起身体握紧拳头,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怒气。
    前所未有的,甚至是大不敬的。
    在谢徽禛似有似无的吻落到他颈边时,怒火腾起,烧毁了理智,他抬起手,一巴掌甩上了谢徽禛的脸。
    第47章 亲我一下
    啪一声响,萧砚宁与谢徽禛同时愣住,谢徽禛先回过神,捉住萧砚宁的手,竟扯起嘴角笑了。
    萧砚宁眸光动了动,对上谢徽禛戏谑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慌忙想要跪地请罪,但被谢徽禛禁锢在怀压在榻上,挣脱不开。
    谢徽禛左侧脸上通红一片,巴掌印格外刺目,他不以为意,问身下人:还要打吗?
    萧砚宁闭了闭眼,双目微红,哑道:殿下一定要这样吗?
    谢徽禛垂眸盯着他不动,沉默对视片刻,像是互相较劲,最后谢徽禛叹了口气,放开人坐起身:我不动你就是了,起来吧。
    萧砚宁就要跪下去,被谢徽禛伸手拦住:不许跪,打都打了,现在跪晚了,方才不是挺硬气?
    他就这么随意靠坐榻上,看向面前似拼命忍耐压抑的萧砚宁,伸手过去,在他鬓边轻抚了抚,再下滑至脸侧。
    萧砚宁难堪撇过脸。
    真的这般生气?谢徽禛低下声音。
    萧砚宁不语。
    谢徽禛盯着他的眼睛:我跟你道歉也不能接受吗?我错了便是错了,不会不承认,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都随你,这样也不行吗?
    萧砚宁不想回答,他脑子里始终昏昏沉沉的,下意识拒绝谢徽禛的靠近,谢徽禛每一句软话背后或许都藏着他又一次的欺骗,萧砚宁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
    谢徽禛看出他的抗拒,等了片刻,忽然凑近过去,扣住萧砚宁一只手腕再次将人压下,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下唇被咬得生疼,萧砚宁吃痛启开唇,谢徽禛的舌挤进来横冲直闯。
    萧砚宁拼命推拒,被逼到极致怒从心起再次扬起了手,却又在甩下去那一刻堪堪拉回理智,停住了。
    谢徽禛这才慢慢从他嘴里退出来,最后舔吻过他唇瓣,坐直起身,望向萧砚宁几要被逼出眼泪的黑眸:不打了吗?
    僵持过后,萧砚宁垂手泄了气,疲惫问道:殿下究竟要做什么?
    要我的砚宁和之前一样。谢徽禛轻声道。
    萧砚宁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讽刺一笑:和之前一样?像个傻子一样任由殿下哄骗戏耍吗?殿下说要臣与之前一样,不过是想要臣听殿下的话,乖乖如殿下所愿,在殿下心里臣就该如此,什么都听殿下的,无条件顺从殿下。
    从前殿下明知道臣不能接受,也要逼着臣与您行那些荒唐事,臣不敢不从,您又要得更多,要臣将您放进心里,甚至将臣的父母妻子排去后面,臣做了,还想为了您违背自己的良心、违背孝道,去辜负臣的妻子,可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妻子,臣哪有那么好的福气,从头到尾只有殿下的谎言和欺骗而已。
    萧砚宁的声音不高,压着气愤,谢徽禛听出来了:人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原来是真的,我还以为砚宁永远都不会用这般态度对我。
    他道:原来是真的生气了。
    萧砚宁语气生硬:臣不敢。
    你敢,谢徽禛笃定道,你都敢对我动手了,怎会不敢,砚宁,生气了就发泄出来,你不说我确实不知道你究竟为何这般生气,你肯打我,我也挺高兴的。
    我没要你事事都顺着我,是你一直要固执坚持那些君臣之道,不是殿下便是少爷,从不肯喊我名字,在人后也不忘了那些没用的礼数,我缺你一个对我俯首帖耳的臣下吗?你知道我小爹爹和父皇是怎么相处的吗?你知道小爹爹人后怎么称呼我父皇的吗?
    你若是不肯如我小爹爹对父皇那般对我,你又要我如何如父皇对小爹爹一样对你?
    萧砚宁闭眼摇了摇头。
    谢徽禛永远都有道理,他说不过。可他不是君后殿下,他只是他自己,他有他自己的处事原则,他就算固执,也只是想坚持自己的底线而已。
    谢徽禛:砚宁
    萧砚宁漠然道:至少君后殿下不敢欺瞒陛下,殿下说这些有何意义。
    谢徽禛略无言,那位君后做过的混账事可比他要多得多,劣迹斑斑可谓罄竹难书,说出来只怕萧砚宁都不会信,他父皇却远不如萧砚宁这般执拗,从未真正生过那个人的气。但萧砚宁生气了便是真的生气了,面上越是恭敬,心中气怒越甚,他好不容易才让萧砚宁坦露心迹,如今又已前功尽弃,萧砚宁一旦缩回龟壳里,再想要他出来,就更难了。
    萧砚宁不欲再说,望向殿外已然深垂的夜幕:殿下请回吧。
    谢徽禛心潮起伏,那些晦暗念头几番涌起又被他强压下去,最后也只是道:你吃了东西我便走。
    萧砚宁拧眉,谢徽禛叫人进来重新送一份膳食过来,热菜热饭搁到萧砚宁面前,谢徽禛提醒他:与我置气不必跟自己过不去,饭总是要吃的,你还能一直绝食不成?
    被谢徽禛盯着,萧砚宁始终不看他,沉默片刻,他端起饭碗,快速将膳食用了。
    谢徽禛一直没走,就坐在一旁看着,待到萧砚宁吃完,再叫了人进来伺候他梳洗更衣:今日气坏了早些睡吧,从今日起我们便留在这别宫里,外头不太平,别再随意出去了,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你好生歇息吧。
    谢徽禛叮嘱完,又与伺候萧砚宁的下人交代了几句,终于离开。
    但没有走远,出门后他停步在偏殿外的门廊下,兀自站了许久。
    萧砚宁看到宫灯下他被拖长的影子,怔神片刻,移开了视线。
    夜里萧砚宁睡得不踏实,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他与谢徽禛成婚以来的种种,半梦半醒间浮起的,一时是谢徽禛自信矜傲的笑脸,一时是公主艳色昳丽的面庞,再又逐渐重合。
    半夜萧砚宁从睡梦中惊醒,便再没了睡意,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天方亮他便起了身,谢徽禛留在官邸中的侍从都调来了别宫,萧砚宁叫来手下副统领,只问了他一句:你也知道殿下与公主是同一人?
    对方尴尬低了头,萧砚宁自嘲一笑,再没说更多的。
    辰时,蒋文渊与胡田学来了别宫请安。
    他二人先前却不知道别宫这里的乐平公主就是太子殿下,昨日别宫百花宴发生行刺事件,乐平公主摇身一变成皇太子殿下的奇闻已在外头传开,他二人也才听说。
    胡田学还好些,虽觉得奇怪,只以为太子殿下是为了查案才有此一出。一路跟着谢徽禛从京城过来的蒋文渊心头却是百转千回,回忆着这段时日来太子殿下与驸马爷之间相处的情境,一拍大腿,顿觉自己洞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天家机密,心头大骇,再不敢多舌半句。
    他二人来禀报外头的事情,胡田学正在查那陈文炳,如今总督死了,巡抚被收监,一应事务皆由陈文炳这位布政使代掌,昨日之事传出后他府上尚未有什么动静,只派人来问是否能来别宫拜见太子殿下。
    非但是他,事情一传开,惊闻太子殿下到了江南,还差点遇刺,这边大大小小的官员更是慌了神,屁滚尿流排着队地来探蒋胡二人的口风,但没有谢徽禛示下,他二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只先敷衍着那些人,再来请示谢徽禛。
    谢徽禛直接道:孤是微服来江南,本也不该与地方官员过多接触,谁也不见,你们盯着他们,叫他们老实点就行,陈文炳那边一旦查到他什么把柄,立刻将人收监严加审讯。
    蒋胡二人领命。
    退下时胡田学还是犹豫提了一句:殿下,外头关于您扮作公主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什么猜测都有,如此下去只怕不好收场。
    谢徽禛不在意道:不用管随他们去说,你们下去吧。
    他二人不好多言,只得先退下了。
    萧砚宁就站在殿外,他仍是谢徽禛的亲卫统领,恪守着自己的职责。
    谢徽禛听人说他一早就起了,将人叫了进来。
    恰巧副统领来禀报昨日刺客之事查得的进展,谢徽禛让他一块听,他便安静站到了一旁。
    那戏班子在寻州这里名气颇大,那刺客扮作的旦角是个名角,戏班子里其他人都没发现人被换了,卑职等找过去时,发现原来的旦角已死在了自己住处,他死前接触过的人都已查过一遍,尚未发现可疑之处,但那刺客既然能扮作名角上台且不被人察觉,应当也是会唱戏的,卑职等正在排查寻州和周边府县中所有的戏班子,还需要一些时候。
    听人说罢,谢徽禛沉眸想了想,吩咐道:查一查陈文炳身边人。
    副统领应下:卑职领命。
    萧砚宁忽然上前一步,低头请命:臣请与其他人一起出外查案。
    谢徽禛想也没想便拒绝:不行,你不能去,外头太危险了。
    萧砚宁抬了眼,黑沉双目中看不出情绪:殿下既觉得臣贪生怕死,如此无用,臣这侍卫统领的位置便是形同虚设,为何不准臣辞了差事离开?
    谢徽禛拧了眉,无奈解释:你是驸马,外头人如今都知道在这别宫里扮作公主的人是孤,既有人敢派人行刺孤,如何不会有人对你下手?
    萧砚宁反问他:出京之前殿下便知以您的身份来江南危险万分,若是怕出事,殿下又为何要来?
    头一次,谢徽禛竟生出语塞之感。
    萧砚宁说他伶牙俐齿,其实萧砚宁自己也不差。
    谢徽禛问他:你不留在孤身边护卫了吗?
    萧砚宁道:殿下自身武艺高强,身边留了人,别宫这里亦再无外人进来,并不会有危险。
    谢徽禛:一定要去?
    萧砚宁坚持:望殿下准许。
    谢徽禛沉眼看着他,萧砚宁垂眸不再言语,等他做决定。
    片刻后谢徽禛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先退下,示意他:砚宁,你过来。
    萧砚宁并未如之前每次那般走上前,仍是那句:请殿下准许臣的请求。
    谢徽禛: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宁愿躲去外头查案?
    萧砚宁不答。
    谢徽禛走近过去,伸手摩挲了一下他下巴,萧砚宁皱着眉撇开脸。
    谢徽禛笑了:还真是脾气倔,今日我要是不同意你会如何?跟我打一架?
    萧砚宁没理他。
    谢徽禛收回手,又啧了声:行啊,想躲出去也可以,亲我一下吧,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萧砚宁微微变了脸色:殿下自重。
    对着我自己的丈夫,需要什么自重?谢徽禛不以为然,我偏不自重。
    谢徽禛的语气甚至有些混不吝,萧砚宁软硬都不吃,他只能耍无赖。
    再次道:亲我一下。
    萧砚宁眉头紧拧,谢徽禛的脸凑了过来,正怼到他面前,他忍无可忍,抬手推了谢徽禛一把。
    谢徽禛身体往后晃了晃,堪堪站稳,看着萧砚宁笑。
    在萧砚宁面色更难看前终于笑够了,慢悠悠开了口:你想去便去吧,顾及着自身安危,身边至少叫三个人跟着才许出门。
    萧砚宁丢下句多谢殿下,草草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第48章 气他自己
    之后连着数日,萧砚宁早出晚归,宁愿在外办差,只为了避开谢徽禛。
    因皇太子在此遇刺,寻州这段时日全城戒严,街上眼见着萧条了许多,萧砚宁每日在外头跑,倒是没再遇上过什么危险之事。
    如此一来,收获却也不大。
    萧砚宁已带人细致盘查了一遍寻州和周边几个府县所有的戏班子,并无人认识那刺客,再要去更远的地方找,花费的时间将更多,与大海捞针无异。
    钦差那头查陈文炳查得也不甚顺利,这位江南布政使当年也只是这边一个官职不大的普通地方官,这些年来他治下清明,历年考核都是甲等,又有王廷提携才有了今日地位,这人不但民间风评好,还是个难得的清官,家里老娘媳妇虽是命妇,像样的头面首饰都没几件,日子过得十分简朴,全然叫人拿不着把柄。
    仅凭王廷夫人的证词,虽也能将人拿下审问,但若事情背后之人当真是他,只怕以其缜密心思,很难问出什么东西来,谢徽禛便命了钦差按捺着没动,先继续核查再说。
    临近晌午,萧砚宁带着一众手下在街边茶寮坐下,喝口茶稍些片刻,跑了一上午所有人都累了,更有些泄气,都三四日了,依旧没查到任何线索,便是回去与殿下交差都无颜面。
    有手下低声抱怨:这个陈文炳,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不嫖不赌,半点男人会有的坏毛病都没有,怎么查都是干干净净,也是奇了。
    他们奉命查那刺客会否与陈文炳有关,结果同样一无所获,陈文炳身边打交道最多的除了同僚下属,家里也只有老娘媳妇和一双年幼儿女,下人都没几个,更无半个侍妾。
    查来查去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那王夫人信口雌黄,冤枉了一个难得的好官。
    可不是,唯一的爱好便是去护城河边钓鱼,也不知道他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另有人接话道。
    萧砚宁喝着茶,听着几个手下嘀嘀咕咕地议论,忽然想到什么,搁下茶杯,吩咐人:我们去护城河边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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