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淮枳没犹豫,接了。
    贺休的语气很严肃,路哥,我这边刚刚截到一个爆料。
    路淮枳的眼皮忽然跳了下,是什么?
    贺休沉默了两秒,跟你和江溪有关系,帖子写的很长很细致,我发到你微信上了, 你看看吧,别挂电话。
    路淮枳带上的耳机,点开了贺休发的文档。
    【某当红小鲜肉,大学时期和自己的学长搞同性恋气死了母亲, 转场出国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回国摇身一变重新勾搭上了自己的学长大老板, 你们以为的旷世恋情再续前缘,不过是个带孝子玩了惯的把戏。】
    路淮枳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帖子的内容逻辑清晰, 内容丰富又博人眼球,把江溪大学和他谈恋爱到之后出国母亲去世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楚,只是写这篇文章的人用心格外良苦,省去了江溪父亲的那部分,把他刻画成了一个和母亲相依为命,却为了谈恋爱气死自己唯一母亲的不孝子。
    路淮枳耻笑了下,抛开江溪这个名字,单看这个故事,路淮枳都觉得里面的人过分。
    要是这个帖子在微博上滚一圈,可想而知,网友的反应。
    贺休估摸着他看的差不多了,开口,我是五点的时候收到的这个消息的,是家小媒体,说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开始以为他在胡诌,结果收到了这个。
    路淮枳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波澜,然后。
    我问他这个东西是哪来的,这些都是胡说八道,他要是敢放出来,我就去告他,你明白吧,我们这些公关之间的博弈,但是那个人却说...
    贺休沉默了下,那个人却说,他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些,江溪以前给江以南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担保书他也都有,白纸黑字的抵不了赖,只要一查就知道了,虽然这些乱债江溪已经还完了,但是还是不保名誉受损。
    而且,这种事,真假掺半的最难搞,江溪之前和你谈恋爱,后来出国被遣退的事都是有迹可循的,一旦被大家知道了,无论怎样,也会认定这是真的,到时候就难办了,更重要的是...
    路淮枳皱眉,什么?
    贺休深吸了一口气,最重要的是,被人当做是气死自己亲生母亲的不孝子,保不准连过世的人都不得安宁。
    路淮枳嗤笑,我知道了。
    贺休嗯了声,那我们这边,是直接买断?
    路淮枳冷漠道:他想要多少,我都给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贺休怔了下,什么?你是想知道是谁爆的料?其实这个....
    江以南。
    什么?贺休沉默了下,你怎么...知道是他。
    路淮枳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除了他,还有谁对江溪的过去这么了解?
    是。贺休道:这家小媒体来找我们就是为了钱,江以南本来是让他爆料这件事的,但是他留了个心眼,牵扯到路家,他没敢直接爆出来,要是爆出来了,还真是死无对证。
    路淮枳嗤笑,死无对证?江以南不就是一个大活人吗?
    贺休沉默了下,道:你什么意思?
    江以南从头到尾,只是为了钱,没必要真的毁了江溪,毕竟...路淮枳的声音愈发冷,江溪是他唯一的筹码了不是么?
    江以南不傻,他早就看透了路淮枳对江溪的心意,选在这个时机把事情爆料出来,等到所有人都开始唾骂江溪的时候,他就可以提条件了,要公司,要钱,要股份,还是其他的。
    不管他想要什么,那个时候的路淮枳都不会拒绝。
    因为他舍不得,也根本不愿意江溪受一点苦,不然也不会就这么公开了。
    艹!反应过来的贺休忍不住骂了一句,怎么还有这么阴险的人,他还配当父亲吗?江溪可是他的亲儿子!
    他是不配,他要是配,就不会把自己儿子的秘密作为交换条件送给周若飞了,更不会在阿姨怀孕的时候就...
    路淮枳没说话了。
    贺休正气的厉害,路淮枳陡然停顿,他还有点不适应,就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半晌,电话那边才传来路淮枳的声音,我晚点打给你,先挂了。
    江溪穿着偏大的家居服站在书房的门口,他头发还乱着,脸上挂着倦意,眼神确实一片清醒和冷淡。
    路淮枳上前一步,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就是忽然醒了,发现你不在。江溪看了看被他扔在桌子上的手机,怎么了?
    路淮枳脚步一顿,伸手将他拉进怀里,我刚刚收到了一个爆料。
    路淮枳没打算瞒着江溪,这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恩怨,更是他的事,不过别担心,有我在。
    江溪点了下头,出了什么事?
    路淮枳沉默了下,把手机里的帖子给他看了。
    江溪看的仔细,花的时间也长,整个书房一片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溪才把手机还给他,我看完了。
    路淮枳认真的看着他,心脏却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他不知道江溪看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大概是他表现的太过平静了,就好像一个事外之人一样,但他心里很明白,江溪的宁静之下,是狂风骤雨的来临。
    路淮枳拉着他坐下,指尖一顿。
    江溪的手臂,在发抖。
    你打算怎么办?
    江溪很浅的笑了下,我记得...那些公司的资料你都有,拿给我吧。
    好。
    路淮枳起身快速的把江以南公司的材料找出来,交给了江溪。
    江溪看了两眼,抬眸,他在哪?
    *
    两年前,那些人找到门的时候,江溪心里曾经有很多疑问,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发现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妈妈?他想不通,也想不透,可是后来...他明白了。
    江以南只是不爱他了,就这么简单而已。
    变心了,所以,就连怜悯都不会施舍一分。
    江溪看着窗外的风景,总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最难捱的时候,只是...
    路淮枳捏了捏他的耳朵,上车用毯子把他裹住了,冷气开的有点大,别冻着了。
    只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江溪笑了下,往他那边靠了靠,路淮枳揽住他,握着他的手指,想好了?
    江溪点点头,嗯,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好,那就走吧。
    贺休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了眼江溪,想说句话,却觉得再多的语言都是无力。
    他们出发的时候有点晚,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了,江溪把毯子叠好放在车上,开车门下去,上楼,按门铃,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江以南正拿着手机等消息,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看微博看的时间最长的一天,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有点烦躁,退出去又重新点进来刷新,还是什么都没有。
    艹!这小兔崽子难不成骗了我?!
    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这段时间公司危机,他把所有的钱都集中在一块,知道他地址的人不多,他犹豫了下,开门,谁呀?
    江溪站在门口,淡漠的看着他。
    江以南有一瞬间的怔愣。
    眼前的男孩子年轻,向阳,朝气蓬勃,明明是讨人喜欢的年纪,却偏偏长了一张他讨厌的脸。
    江溪和他的母亲,实在太像了。
    你怎么来了?
    江以南笑了下,怎么,怕我把你干的那些恶心事都说出去?害怕了?
    江以南一哂,我告诉你,晚了,我早就说过你会后悔的。
    江溪看着他,异常沉默,半晌他才问了一句,你还是我父亲吗?
    他没有说爸爸,而是称父亲,可路淮枳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意思颤抖。
    江以南愣了下,他刚要说句话,江溪却微微侧开了身。
    电梯旁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是警察。
    江以南苦苦支撑的体面瞬间崩塌了,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到底来干什么?你带着这些人干什么?啊?
    江溪看着他,没回答。
    江以南后退两步,想要关门,却被人先一步拦住了。
    江先生,有人举报你的公司账目和经营商有一些问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后知后觉的恐惧沿着脊背向上爬,江以南甩开面前的人,走什么?我公司哪里有问题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谁举报的?谁啊?
    他叫了两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伸手扯住江溪的衣领,恶狠狠地看着他,是你!你举报我?你举报你老子?你找死?
    江溪被这么猛地一拽,整个人都往前踉跄了两步,还没等他站稳,忽然有人揽住了他的腰,松手。
    江以南虽然是个中年人,但还是比不上眼前的路淮枳力气大,他被迫后退了几步,他起头看了一眼,是你?我认得你。
    路淮枳皱了下眉,下意识把江溪护了起来。
    江以南忽然笑了下,他看向身边的警察,你们抓我干什么?你抓他们啊?这两个人搞同性恋?这个!搞同性恋气死了他妈妈!这个,好好的大明星不当,要跟一个男人结婚,你抓他们啊!
    贺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父亲会说出的话,他叫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江以南眼睛一瞪,你问问他我有没有胡说?江溪,要不是你当初非要跟这个人在一起,你妈会那么早死吗?怎么样也能再拖个两年吧哈哈,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啊?
    路淮枳揽着江溪后退了两步,憎恶道:把他带走,相关材料我稍后会送去。
    你们敢碰我?江以南垂死挣扎,他看着江溪,拼命的甩开架着自己手,你这个畜生!!兔崽子!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贱种!!你这样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你不得好死,你不会有好结果的!别碰我!滚啊!江溪!你这个畜生!!!
    你不就是个恶心的同性恋吗?你妈那个疯子居然没有把你折磨死?你怎么没有死啊?她这个贱人都死了,你怎么没死呢!
    路淮枳刚要让警察快点把人带走,江溪忽然动了下。
    他没有看江以南,而是抬眼望房间里看了下,江溪的声音在狭小的楼道里响起,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路淮枳的手忽然一顿,他簌然望向屋内,江以南的居住条件并不差,偌大的客厅里,挂着一个很好看的挂钟。
    已经过了12点了。
    新的一天了。
    江溪双眸清淡,声音却在发颤,今天,是我的生日。
    20岁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50章 这么快就带人回家了?
    刚刚还在扰的不得安宁的江以南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死死的看着江溪,像是难以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又好像是不太明白, 他说这句话的用意。
    可是路淮枳也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天崩地裂。
    心上像是被人划开了一条扣子, 汩汩冒血,他双手收紧, 下意识的看向了江溪。
    他忽然意识到,江溪真的太平静了。
    平静的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在意今天他失去的会是什么。
    平静的都快让他以为江溪真的不在意了。
    可是...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江溪越是平静,路淮枳心里就越痛,他忍不住的想,一年前,江溪一个人面对这些事的时候,他是怎样的呢?
    路淮枳自虐般的将所有的可能性在心中一一划过,心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灼伤,烫的他呼吸不过来。
    江溪的声音像是没有任何波澜,你以前,总说不要怪你, 因为先开始的是妈妈,你说妈妈根本就不在意我是不是就此没有爸爸了,可是...
    路淮枳看着他,身体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僵硬, 可是什么呢?
    让我失去父亲的, 从来是不是妈妈, 而是你。
    18岁生日的时候,他被迫离开了自己最喜欢的男孩子,傻乎乎的接受了亲生父亲递来的陷阱, 被母亲强行带出了国。
    19岁的时候,他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自己的妈妈。
    而20岁,就在今天,就在刚刚,他站在这个所谓的生父面前,听着他咒自己去死。
    江以南在这段关系中把江溪当做一个报复的筹码,他的恨意席卷了曾经的那个家,他讨厌江溪的母亲,把他人生中悲惨的种种都归结于遇见了他,所以在他心中,江溪也不无辜。
    可是江溪明明什么错也没有。
    唯一的错,就是成为了他的儿子。
    好长的一段时间,江溪都活在这种纠结中,如果这个人是别人,如果这个人是一个陌生人,如果是其他的任何一种可能,他一定毫不留情。
    可这个人,偏偏是他的生父。
    他又怎么能?
    江溪抿了下唇,像是耗尽力气一般,如果可以,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因为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江以南张了张嘴,来不及说话,就被押进了电梯里。
    路淮枳心尖被刺了一下。
    他看着江溪,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江溪在发抖。
    路淮枳吻了吻他的额头,没事了,都过去了。
    江以南公司偷税露水,非法经营,路淮枳都有相应的支撑文件,案件一目了然,几乎没有任何难点,江溪不太想参与这件事的后续,就坐在车里等着,没过多久,路淮枳也出来了。
    路淮枳没有多说,将他揉进怀里,抱了好一会儿,才跟前排装瞎的贺休说,今天太晚了,先不回去了,去临江那边的房子吧。
    一路上,江溪都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直到车停下来,他才跟贺休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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