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一个分镜头是给到他们的。此时,摄影师那边便是应声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杜德看起来笑容满面,颇有亲和力,仿佛自己在和观众积极互动的同时,也不会忘记带上同为嘉宾的曹衍,免得冷落了。
    可只有曹衍自己知道那个笑容背后有多膈应,此时却不能表现出来。
    杜德绝对是因为发现了他走神,才特意叫他的。那曹教授的称呼之中,也透露着他的恶意。
    曹衍只是高级教员,实际还到不了教授级别。杜德的尊称更像讽刺。
    作为这次星野管理局大活动的特邀嘉宾,从一开始,杜德对他的敌意就很明显。
    两人的来历背景不同,本无交集。但杜德私底下在谈及专业背景时,一直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他很自傲于自己中等星系出身,成功闯进首都星圈的经历。前面,他已经试图在很多场合证明自己能够超过曹衍。
    曹衍自己对观众追捧之类的虚名没有执念。但他不能输的原因在于,杜德明显对所有的学院派都有敌意。如果他在直播间里落下什么话柄,杜德很有可能弄出更大的动静,甚至波及学术圈。这是他绝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集中注意力,曹衍重新聚焦回当前的直播中。
    杜德刚才是有意的。他真正在说的话并没有提高音量,反而是说完之后,才突然叫的曹衍。
    曹衍并不知道杜德刚才和主持人在聊什么。但热情的弹幕发言给了他充足的线索和解围的机会。
    弹幕上正热议的话题已经跳转到压注之类的话题,很多人都在分析,自己更看好哪个基地的胜算。
    此时刚好闪过一句长分析。
    【一钰之心:虽然元泽基地目前进度最快,前方模拟路径上的地形难度也比较低,但也不能保证他们可以一直占据优势。如果只看这一开始的情况就能分出胜负的话,还叫什么拓荒竞赛呢?不如直接叫越野竞速好了。】
    我个人认为,现在谈预测确实为时过早。曹衍很干脆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并不犹豫。
    杜德立刻笑着暗嘲了一句:曹教授这么说未免太谦虚谨慎了。就算真的预测错了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的,大家都能理解。娱乐而已嘛!
    曹衍没直接接他的话,反而正色直视镜头:现在我们和各位观众都能看到九个团队前方的线路模拟图。可以看到,奥金星本身的环境并不算很复杂,基本没有无法逾越的特殊地形。所以理论上来说,在找准方向的情况下,这里确实有可能演变成一场竞速比赛。
    但我们必须注意到,真正参赛的各位领主并没有我们这样的条件。在我们看来是一目了然的结果,从他们的角度却是充满了不确定性。他们完全不知道这颗星球的地形到底是平坦还是奇特。
    大家可以换位思考,当你面对一个四面八方都能走的环境时,你要怎么到达一个自己只听闻过名字的地点?或许依据线索,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目的地在你的东边。但是,同样是东边,3公里、10公里都很好找,1300公里的东边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譬如,你一直顺利地向东前进了五百公里。这时,你遇到一片巨大的山脉。为了越过山脉,你有可能会绕路,或者直接从山谷中翻越。过程中的难度且不说,越过山脉之后,你要怎么确定面前的哪个方向才是起始点的东边?这个范围实在太大了。事实是,我们对照着已知地图寻找几百公里外的地点,过程中也需要持续不断确认方位。领先的队伍哪怕在距离终点只剩几十公里的地方才找错方向,最终也可能完全走过而不自知。
    在星野,这样的场景非常常见。而能够干扰最终结果的因素,还不只是辨别方向这一个。遭遇星兽追击而偏航、遇到特殊地形干扰而仪器失灵,都只是无数可能中的一种。我们能够看到的,是他们最终走出来的结果。但对星野领主们来说,哪怕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也已经是他们排除无数其他错误方向之后才找到的可能。他们背在身上的压力远不是我们这么坐着围观能想象的那么简单。
    曹衍并不止步于回应那本就不需要在意的挑衅,更是把自己刚才旁观弹幕那么久,一直想要说的话也一并郑重提出。
    我们看的是输赢,但领主们背负的却是一整个团队的生死存亡。我们看竞赛,看的是星野管理局和军部一同护航的万无一失。但作为参赛者,拓荒者们才是最后确保整场竞赛没有伤亡的第一责任人。如果接下来,他们还有可能眼睁睁地错过正确答案,那一定不是因为他们愚蠢或傲慢,而是因为他们看见了我们都无法看到的严重威胁。所以我也希望,无论最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各位观众都能对实际面对这些挑战的拓荒者们更多一分理解和支持。
    曹衍说得认真,也引得弹幕的氛围忽然转变。致敬、支持之类的短句一下子刷屏而过,把前面讨论的话题冲得都看不见了。
    杜德在一旁抽了抽嘴角,笑容还得绷着,出口的话便有些阴阳怪气:哎呀,曹教授果然是认真。但是不是也多少有点夸张?星野拓荒是复杂,但也没有到这样这毕竟是无数拓荒者已经走通了的路了。你这么说,可是有给大家泼冷水的嫌疑啊!
    曹衍连看都没看杜德,口吻也没有最开始时的和谐友好了:我们对星野应该永远怀有敬畏之心。这是我导师始终遵行的原则。狂妄者总将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杜德一时气得语塞,表情都快崩裂了。
    弹幕之上,却是刚好飘过一句不同的话。
    【铁锤暴击:咦,居然神同步了!】
    【菜也不能换:大家快来看容易基地的分镜头啊!墨大跟曹教授隔空同频了耶!】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长既视感,唔(托腮
    今天是母亲节呀,大家给妈妈打电话了么?还没有的话,要不打电话跟妈妈随便聊聊?比如说说自己最近在看的小说?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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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1章 奥金
    有关吃的话题含糊着结束了,没的到结果的猛犸仍然是忧心忡忡。
    容迪离开之后,站在洞口发呆的岗位似乎就被任子墨接替了。
    于是,两个人便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状态,一起立在了整个洞穴的光线来源处。
    同样无事可做的路德此时也踱步到任子墨的身边。
    墨大,这次发给我们的装备基本都熟悉好了。现在我能帮忙做点什么?
    老大说让我们待着就行。猛犸先一步抢答,还有仍然压不住的焦虑,墨大,我们就算不出去,是不是也能多少帮点别的忙?
    路德也是这个意思,跟着一起看向任子墨。
    那你们就在洞穴里巡逻?任子墨说着疑问句,语气中倒是很确定的意思。
    猛犸和路德不由回头,望着这个大小最多也就够13个人并排躺下的洞穴,一时难以理解要怎么在一目了然的洞穴之中巡逻。
    他们这样想的,于是也表现在了脸上。甚至,开始有点怀疑任子墨会不会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忽悠他们。
    空间再小,巡逻也是必要的。任子墨总是会比容迪更有耐心,并没有放任两个人胡思乱想,刚才,从君他们已经确认过这里的情况,但毕竟时间有限,并不能就此确保万无一失。
    我能明白需要慎重这个点,但是整个环境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还能怎么再巡逻?猛犸不解道。
    我对兽害星球不能算完全了解。任子墨回答得很客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这里,我们必须提防一切星兽出现并袭击我们的可能。如果有哪个地方让你觉得一定安全,那往往就是最需要慎重防备的关键。
    两人原本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听完却不禁面面相觑。
    任子墨所说的言下之意,就是和他们刚才的想法有着截然相反的判断。
    他们才觉得洞穴里一切安全,才想要找事情做。任子墨却说,这反而说明现在情况相当危险?
    任子墨的视线转向洞外,来自星球外的恒星光还很充足。
    奥金星的地表植物与常见的类地星球情况性状相似,说明基本的自然规律也是接近的。比如,大约都会有白昼与黑夜的交替。
    这场竞赛开始之前,卫星港上的计时对应的是首都星时间,还是一天白天刚开始的时刻。
    但落在奥金星之后,他们需要参考的就是当地的时间。
    基于他们降落的位置,时间便向后推了不少。按照仪器监测的结果,此时的自然光照强度要显著低于他们刚着陆时的水平。
    光照下,树林里的可视度也高,层林叠翠。
    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信号。
    兽害星球看着生态很好,却是和真正的宜居星球并不一样。所谓兽害星球,你们知道它的定义是什么吗?
    任子墨问道。
    猛犸听得一愣。
    按照操作性定义来讲,路德是星野史研究员,此时反应也更快,接近于本能地回答,兽害星球的判定有明确标准。首先需要星球上确实存在可以被定义为兽害的星兽活动,且星兽行为的活跃程度达到一定水平,足以对普通人类日常生活造成严重危害。
    再则,对兽害星球上的星兽进行采样调查,在系列生物学指标上需达到异常水平。兽害星球与非兽害星球星兽潮之间的主要区别,在于以上特征的达标时长。非兽害星球也会出现星兽潮,但不会如兽害星球一样,长期处于星兽潮影响状态下。
    就比如我们容易基地曾经接到过的紧急任务,也是用来判断一号星球是否出现了星兽潮现象。因为星兽潮的发生发展是动态的,所以兽害星球都会有人负责定期采样,并依据指标的动态变化情况,改变或维持原本的评级。
    路德直接一说就是一长串,答案完整得猛犸对他瞪大了眼睛。
    任子墨笑着点头:嗯,这些是精准的定义。对于星野拓荒的实际日常来说,最关键的点在于,兽害星球和星兽潮中出现的星兽,与其他星兽在行为层面上也是不同的。你们也可以理解为,兽潮状态下的星兽就像中毒了一样,不知名的因素促使他们的生理指标发生变化,进而影响了他们的攻击行为。非兽潮状态下,星兽本身多数是对其他物种敬而远之的态度,除非是食物链上的上下游关系。而兽潮状态下,星兽就会显得完全不可理喻。因为无法充分解释,也就无从预测。
    这种状态下的星兽,会攻击一切事物。有一种解释是,兽潮星兽思维更接近于纯粹本能,只要出现不同于他们已有认知概念的事物,他们就会暴起攻击。这里面,人类与所有人类活动产物是一个,非人类的环境也会成为攻击目标。
    换言之,我们已经不能用过去的固有经验、常识构成的认知框架来看待星兽潮。所以,你们有没有想过,你是基于什么判断当前的环境已经足够安全了?
    任子墨又问了一句:是不是基于你们的常识?
    被反问者顿时神色剧变,视线再扫向周遭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种感觉。
    如果一切常识都需要推翻再重新确认,那眼前的安逸确实缺乏有效的根基。
    那我们现在还能算安全吗?路德连问这个问题的口吻都充满了不确定。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人能给出确定的答案。但既然容迪选择了这里,说明在我们思考这个问题之前,他已经为我们作出决定,排除掉许多其他更糟糕的选项。任子墨的神情还像刚才一样温和而有耐心,仿佛完全没有受到自己所说的那些惊人事实影响,所以我才建议,你们可以在洞穴内进行巡逻,从这里开始适应兽害星球的环境。
    直面这次提点的两人顿时连连点头,转头便往两边去,提起全幅精神大量这洞穴之中的一切事物。
    再移动的时候,就连他们的手也不敢放松,死死抓住了人手一个的随身武器。
    而画面后,被弹幕提醒召唤而来的大批观众也听到了任子墨的一番话。
    猛犸和路德没有机会被外界听到的各种胡思乱想也因此有了具现化的机会。
    同样获得新知的观众们可不需要亲自巡逻实践,所有的空闲都用在发弹幕上了。
    【七星石的灵澜:啊啊啊,我怎么觉得好像大白天听到了鬼故事?难道那些星兽还会凭空出现吗?】
    【旌旗:但这确定不是忽悠?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出现,愣是把人吓得不能安生。这任子墨是故意的吧?】
    【P博:在看到证据之前,我们无法确定他是在骗人,还是在陈述事实。但按照他这个逻辑,那其他八支在前进的队伍全部都算是错误操作了?正确的做法就是要原地坐下?】
    【美则美矣:绝对是胡扯。容易不过是个垃圾星的团队,连真正的星兽潮都没见过。你看看迎风、长屏、纯黑,这些都是绝对上过兽潮战场的基地,难道任子墨还能比他们更厉害?不说别的区,纯黑也是东区的吧?纯黑可是参与对抗过星球外阶段星兽潮的!】
    【Fire:唉,这怎么说呢?要是其他基地也能说说就好了,那我们就能对比看看是不是对的。】
    【XD:但是现在另外八队都在定向越野中,气都穿不过来,只有容易基地才有那个空闲说这些吧】
    【呵呵:破案了,就是闲的!】
    容迪步伐轻松的穿过树林。
    他的真实速度远不止于此,但现在所有人身上都有终端定位装置,毫无顾忌的移动必定会提前暴露他想要隐藏的东西。
    于是,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周围的环境上。
    从离开登陆舱到现在,他们没有遇到任何袭击。
    奥金星的兽害等级虽低,却也不应该和平到这个程度上。
    异能感知能触及的范围内,他们周围的这片林地世界里并不缺乏星兽的身影。
    但这些被容迪看到的星兽却对他经过的动静置若罔闻,行为也没有丝毫改变。
    容迪试图通过异能感知和周围各式各样的星兽沟通。但这样的尝试毫无结果。
    星兽与人,就是两个世界。
    这之间的巨大隔阂似乎只有在一号星球上才会有所不同。
    容迪也一度认为,是铬石存在的原因,给像胖鸭和雪莱那样的一号星球星兽带去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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