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直白的信任陈述让毫无心理准备的耿峻一时有些迷茫:但我们的力量并不算足够。
    那也没有其他的选项了。容迪侧头示意北方的方向,我不可能选择依赖军部的人。
    但你们为什么要两个人都外出?耿峻不禁反问,我是指,你们一起外出,安全的问题怎么办?只靠运输舰的护卫吗?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这倒不是问题。容迪就笑了,虽然你还不够了解我们,但也可以不用担心。我可能比你认为的还要更有能力一些。
    全然调侃放松的口吻是容迪只会对选择信任的人才有的态度。
    如果是其他的基地成员听见,或许都会有些受宠若惊。
    但耿峻的反应有些反常。
    他似乎因为容迪的这句话而露出复杂的神色。
    任子墨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动作。
    容迪则没有管这么多。
    没等到耿峻的回应,他自然而然切入到后面的安抚话题:这次主要就是和你交待这个事情,其他的安排等正式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再定。我会把基地整体的发展计划发给你,还有他们两个。至于你,有什么需要我们从内野帮你带的吗?或者帮你做的事情?
    没有。耿峻果断摇头,我现在没有什么缺的。
    你也是个没牵没挂的人,难怪也不着急想离开星野。容迪这是说起了上次在瑞徹一号上未聊完的话题,也可以回去慢慢想,这次我会尽量抓住机会满足大家的需求。你如果想到了,也可以随时再和我们说。
    这么体贴的容迪并不常见。
    任子墨一时没看懂容迪这个特意留给耿峻的嘱托是什么。
    也没发现容迪要继续问起有关海岸二号的事情。
    容迪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耿峻,似乎只是比平时话更多了一点。
    耿峻对容迪不熟悉,或许看不出这样的区别。
    他只是对容迪的话语本身作出反应。
    只见,他又一次露出刚才浮现过的那种复杂表情。
    如果和内野不直接相关的话,其实,我还真的有一个未尽的执念。
    第237章 一个女人
    耿峻忽然的主动让容迪非常意外。
    你说说看?
    执念和需求并不是一样的东西。
    但耿峻选择这个时候提出来,必然有他的原因。
    任子墨那边播放的访谈里,正好是采访者问到耿峻,在星野这么多年,有什么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因为耿峻的表情不丰富,访谈的氛围显得有些僵硬。
    为了缓和气氛,采访者还在问出问题之后,开玩笑一样说起来,自己访谈了这么多个容易基地的成员,听到了很多故事,但里面最让自己印象深刻的,还得是听说容迪其实是在星野一颗无人的垃圾星上长大的事情。
    一个孩子,是怎么在现在成年拓荒者都生存艰难的环境中长大的呢?
    采访者说完,露出很是惊叹的表情。
    这其实也是在给耿峻递话题,让他可以从拓荒者生存艰难的点出发,发散思路。话题也可以自然而然地流动下去。
    但耿峻并没有如采访者所料的那样接话。
    访谈中,耿峻闻言忽然微皱眉心,眼神放空了一阵,嘴角也有点紧绷,紧接着,他看了采访者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这复杂的神情,就和现在站在容迪面前的他一模一样。
    区别只是,访谈里他看的是采访者,现在,他看的是容迪。
    没来由的,容迪忽然觉得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住了自己的喉咙,让他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访谈里,采访者对耿峻的反应也是措手不及。好在,耿峻自己紧接着开口了,说起一场在4级兽害星基地遇到的星兽潮。
    而这时,眼前的耿峻也似乎终于做完了心理准备。
    他完全没有再关注自己的那个访谈了。
    他只看着容迪。
    就算我能够攒齐成就值,我也一直觉得,我可能不配再回到那么安逸的生活里去了。因为在22年前,我辜负过一个人。耿峻说。
    22年前,东门基地,也就是现在废弃的海岸2号。
    容迪忽然想起基思最初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出现的些微触动。
    是你以前在东门基地的同伴吗?
    耿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继续说:她曾经向我寻求帮助,而我也答应了她,要帮助她脱险。我本来以为这不会是太困难的事情,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走向思路。何况,她是个很漂亮女人,也很坚强。
    但最终,无能的我们还是丢下了她。
    耿峻提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应该是星野里的女人。
    即便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容迪却莫名感觉到一丝牵绊与挂心。
    丢下一位女性确实听起来不太光彩。
    这时,沉默不语的任子墨已经完全皱紧了眉心,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
    比如耿峻特意和她们说起一个女人的原因。
    不,不是我们丢下她,而是我们带不走她。耿峻像是忽然陷入了回忆中的画面,眼神一下子放空了,我们的基地出事得太过突然,甚至没给我们留出什么反应的时间。那时,大家都只是刚来到星野一年的新人而已,对我们可能要面临的处境没有任何概念。我们都想带着她,和她一起等到了军部救援舰,等着那艘星舰把我们送到下一个基地去。
    但是,她太明显了,一下子就被星舰上的人认出来了,没办法假装成一名拓荒者和我们一起。耿峻顿了顿,因为她带着一个没多大的孩子。
    如果我知道,这一次军部送我们来的地方会是曾经的东门基地所在地,我可能都没有踏上这片土地的勇气。
    容迪完全愣住了。
    因为只要站在这片土地上,我就一定会想起她。想起自己那么无能为力的时刻。
    耿峻没有受到阻拦,便继续说。我以为,回到这颗星球,让我不时再想起她,承受这样的自我谴责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但我没有想到,有些事情,会比我想象的还要巧合。
    任子墨原本搭在台面的那只手忽然握住了拳头。
    而这个动作,唤醒了忽然恍惚的容迪。
    他抬眼,发现耿峻刚好在看着自己。
    你们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容迪的脑子里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很多很多的画面,还有疑问。
    然后呢?
    她希望我们能带着她和那个孩子一起离开,去到一个至少能够让她和孩子吃饱穿暖活下去的地方。我们带着她一起上了军部的星舰,向内野的方向前进。因为孩子太小,还会哭闹,她也果然被发现了不是拓荒者的身份。我们和她一起请求,请军部的人把她和孩子一起带去我们要转移的基地。
    当时,军部负责管理我们这批人的那位军官拒绝了。但他并不是个坏人。
    他发现了她跟孩子之后,也很为难。因为他说,如果被新基地以及星野管理局发现这两个不是拓荒者的人,即便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初生的婴儿,她们也一定会被带走,而且,恐怕会很难活下来。
    你还记得我说过,军部的人发起过一项名为尊重人性的行动吗?我后来才知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一个行动,就是因为当时对应的,有一波堪称泯灭人性的清洗行动,是星野管理局那边的某种力量在推进。星野里不是拓荒者的人类,就是有问题的。
    那后来呢?这次,容迪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问。
    跟着我们走,她是死路一条,让她回到找不到食物的星球,她也是死路一条,更别说是那个小孩子了。然而,当时那艘救援我们的星舰是艘战舰,他们是出任务的过程中临时来救援我们的,把我们送到新的落脚基地,他们立刻就要前往战斗剧烈的前线,是不可以带着任何非战斗人员的。耿峻说着,声音也跟着绝望起来,后来,我们途径了另外一颗垃圾星。
    那个军官说,他们不久前曾经在那颗垃圾星上降落过,知道那上面有一个和女人已经孩子同样处境的人。如果将那个女人和孩子一起送到那颗垃圾星上,有另外一个人帮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你们就把她送到垃圾星上了?任子墨不可置信地问。
    没有,是她自己选的。跟着我们的基地,跟着军部的战舰,还是去那颗垃圾星,那个军官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让她自己选择。她选择了垃圾星。
    我们把能拿出来的多余物资都给了她,那位军官和他的同僚也给了她一些,放满了一整艘逃生艇。
    然后,我就再也不知道她的消息了。
    容迪听见任子墨顿时怒了。
    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女人,带着刚出生的婴儿,只靠逃生艇和生存物资,也根本不可能活得下去啊?!你们也不能保证那个垃圾星上素不相识的人一定会帮助那么羸弱的她们,甚至甚至都有可能你们这么做,和让她们去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耿峻狼狈地扬声,但我并不是第一时间想到的,我最开始真的相信那是最大的机会。
    确实。刚才忽然迟缓了的思维慢慢又流动了起来,一直半走神的容迪终于又找回了自己完整的思维能力,不自觉散漫出去的视线也跟着聚焦,落回到耿峻懊悔的表情上,换作任何一个刚出来拓荒一年,且基地没有达到3级的拓荒者,突然面临基地失败需要迁移的事情,也不可能对自己没有接触过的新基地或者星野环境有任何先知先觉的了解。
    以你那时的能力,不能怪你。容迪轻叹了一声,怪你也没用,你同样无能为力。耿峻愣住了,像是没有想到容迪会这么说。
    容迪轻笑了一声,胸口积聚起的一丝郁气也随之淡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因为养父绝口不提。
    他一直在猜,为什么理应和宴光基地密切相关的异能以及夕夕会出现在自己生活的那颗垃圾星,他却从来没有在那颗垃圾星上看到过任何宴光基地的标志。
    还有那艘离他和养父居住点不算太远的,他自己无意识发现了并且非常喜欢的逃生艇。
    很多疑问以前想不通,也没想过可能会有答案。
    但现在,似乎,他知道要去哪里寻找答案了。
    可谁又能想到呢?
    这些被他随意抛到一边的似乎毫无关联的疑问,会在这个时候、这个情境下、由这样的人串联了起来。
    背后不可能有任何设计的一连串事实竟然一步步实现了,又仿佛轮回了,这之中到底需要有多少个巧合?
    又或者是必然?
    如果不是出身垃圾星,他还会不会选择一颗离自己家最近的垃圾星呢?
    其实,他还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比如,那个女人,他的妈妈去了哪里?
    比如,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她,活了下来呢?
    再虚弱的成年女人,也不会比一个婴儿更脆弱。
    但这些问题,显然已经没有人可以回答他了。
    容迪?任子墨一致紧张地看着他,忍不住轻唤他的名字,眼底全是心疼和关心,还有不忍。
    听懂了的人不只容迪一个。
    哪怕耿峻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说出最直接的信息。
    我没事。容迪摇了摇头,再次感叹,没想到你还能记得22年前的事情,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认得出我?
    换作任何人,这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没有军部那样的宇宙视角,只能看得见自己的基地和周围无穷垃圾山的拓荒者,根本分不出两颗垃圾星有什么区别。
    容迪能知道自己来自那颗星球,完全也是因为当初离开的时候,问过救他的那个军官。
    这么说起来,把他带走,才让他有机会来到这个地方知道这一切的,也还是军部的军官。
    最开始没有发现,也不敢往这个方向想。时间过去太久了。耿峻原本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了,脸上的懊悔也转变为怅然,而且,我根本不敢想象,你还能活着。我竟然还能再遇到当年那个刚出生不久,甚至我都没有看清过容貌的婴儿。
    他最后又对上容迪的视线,长叹一声。
    但其实,你的五官,长得和她挺像的。
    你的妈妈,那个漂亮又坚强的女人。她说,她的名字叫容希安。
    可能,再遇到你,就是命运让我来赎罪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任子墨:心疼得无法呼吸。
    因为是个蛮关键的章节,圆又把后续的剧情再捋了一遍,于是有点耽误了,不好意思o(╥﹏╥)o
    第238章 搜索的结果
    耿峻带来的故事是在容迪计划之外的事件。
    与耿峻对话时还能保持相当的平静,但在对方离开之后,容迪兀自陷入了沉思。
    容希安。
    母亲的名字。
    容迪对母亲的存在毫无概念。
    甚至有太多关于人类社会约定俗成的那些知识和默契,他都是在回到联邦之后才补上的。
    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父母不详,孤身来到这个世界的事实,也从很早之前就放下了寻找过往的可能。
    而现在,他居然忽然就有了母亲。
    容希安去了哪里呢?
    对这个问题答案的想象能牵动出很多很多的信息。
    号星球,东门基地。
    从前他了解这些故事的时候,都是完全的旁观者心态。
    现在的感觉则完全不同了。
    思索的目光飘荡了许久,然后落在了任子墨身上,对上了他心疼的眼神。
    其实,任子墨的眼神小心而收敛,大概是怕刺激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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