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腰间缠着浴巾,赤。裸着上身走出来,提着浴袍判断了一会儿正反,又接着找袖子从哪儿伸手穿过去。
    贺言舒坐在沙发上扭头注视着,重点却不在纪沉鱼排列整齐的八块腹肌以及优越的人鱼线上。
    纪沉鱼的胳膊上、腰上、肚子前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大大小小,很是明显。
    纪沉鱼本来走路就冒失,平地都能绊两跤,看得见的时候尚且这样,更别提看不见了。
    在今天之前,贺言舒真不知道他撞得那么严重。
    纪沉鱼扶着墙壁摸进了卧室,贺言舒将医药箱提在手上,跟了上去。
    这医药箱还是他上次给纪沉鱼上完药没放回原位的,就摆在客厅,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派上了用场。
    笃笃笃。贺言舒站在卧室外,轻叩了三下房门,听到纪沉鱼说了句请进,才推门进去。
    是言舒哥吗?还没睡啊。纪沉鱼已经成功穿好了那件白色的睡袍,坐到了床边,我正准备睡觉。
    房间漆黑一片,窗外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源,没有开灯,纪沉鱼用不上灯。
    贺言舒伸手将开关按亮,走到他的面前:你身上那么多淤青感觉不到吗?
    啊。纪沉鱼摸了摸,又按了按,还好,不碰就不疼。
    上药。贺言舒把一瓶药油递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让他接。
    可我看不见,怎么上啊。纪沉鱼一脸为难,小心翼翼问,你可以帮我吗?
    贺言舒一口回绝:你不是按着会疼吗?哪里疼抹哪里。
    好吧。纪沉鱼失落地低下头,往手心倒药油,解开睡袍胡乱地伸手往里抹。
    手法粗糙敷衍,弄得身上油腻腻的,还滴到了被子上,让贺言舒不忍直视。
    有你这么抹的吗?把药油当身体乳?贺言舒无奈。
    我怕有的地方没抹到。纪沉鱼瘪嘴,把药油瓶子一扔,算了,我不抹了。
    别乱动,老实呆着。贺言舒皱眉把瓶子拿过去,坐到床上,动手帮纪沉鱼抹药。
    他力度适中,用着非常专业的按摩技法,让药油充分地发挥作用。动作干净利落,不带有一丝情。色的意味。
    纪沉鱼的呼吸却渐渐急促,喉头滚动,按住了贺言舒的手,哑声:够了。
    纪沉鱼的手心微微发烫,有些灼人,让贺言舒迅速抽回了手。
    他沉默了几秒,有点尴尬:以后走路小心点,早点休息,晚安。
    贺言舒。贺言舒刚要起身,就被纪沉鱼拽了回去,动作强硬有力、不容拒绝。
    放开,放......贺言舒轻斥了一声,纪沉鱼却罔顾他的挣扎,欺身上来,将他拥在自己和柔软的被褥之间。
    贺言舒,让我抱抱你。纪沉鱼从背后抱住了贺言舒,轻蹭他后脑的头发。
    纪沉鱼,你不要这样。贺言舒想拿开他的手,却做不到,只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们这样不合适。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抱抱而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是有男友的人,你的男友是陈渭阳,你不会和我在一起。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我听腻了,别再反复说了。
    我说了很多次,可你有一次是听进去的吗?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纪沉鱼的声音拔高,贺言舒,我要真想强留你,能有很多种方法逼他离开。他的公司现在好好的,他人也好好的,你说我听进去了吗?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可以!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我绝对不破坏。你和他腻腻歪歪打电话的时候,我打断过你们吗?我可以全当作没看到,你愿意陪我治病,我就已经够满足了!
    纪沉鱼说着,语带哽咽:贺言舒,我这辈子没有这么卑微过,也就栽你一个人身上。我可以不要男朋友的身份,不要你的爱,你的一丁点关怀就足够我高兴的。我已经这样了,你连抱都不愿意让我抱一下吗?
    纪沉鱼,别说了。
    我要说!我不说你怎么能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呢?纪沉鱼紧抱着贺言舒,收拢手臂,你知道吗?和你一起的日子,我就像在吃一罐数量有限的糖。我又开始数剩下的糖了,吃一颗少一颗,有你陪伴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我别无所求。
    贺言舒沉默着,没了声音,这比出声斥责还让纪沉鱼感到慌乱。
    他微微松开了手,放贺言舒起来:贺言舒,等我好了,你真的会走吗?
    贺言舒整了整衣襟,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会。
    第二天,贺言舒带着纪沉鱼去检查,纪沉鱼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符合手术的要求,两边商量着定下了手术的时间,就在一个月后。
    有贺言舒的陪伴,纪沉鱼的紧张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紧紧地拉着贺言舒的手,将脆弱通过十指,完完全全地传递到贺言舒的心里。
    不用怕。贺言舒安慰他,我去问问术前的注意事项。
    嗯。纪沉鱼不舍地松开手,佯装镇定。
    对了,过几天江沣结婚,我得去一趟。会有一天不在,你能顾好自己吗?贺言舒想到这件事,停下脚步道。
    纪沉鱼的目光空洞,低声问: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第51章 同行去婚宴
    跟我一起?贺言舒笑了声, 你和他又不认识,你以什么身份去?
    我,是你的同伴。别担心, 我要去的话, 一定给他备一份丰厚的份子钱, 不会白吃他的。纪沉鱼踌躇道, 生怕贺言舒不同意。
    贺言舒思索了片刻, 还是道:不太好,你过去没有理由, 我们一起到场容易引人误会。
    纪沉鱼又不是他什么人, 两个人一起去参加婚礼, 人家不想歪才怪。
    贺言舒自认为没法左右他人的想法,别人怎么看他都是人家的事, 他向来不会解释什么。
    但他也没云淡风轻到毁誉由人的地步, 以他个人的见解, 在社会上活动,还是要爱惜名声, 尽量不要做出让人误解的事。
    更何况他有男朋友,他和纪沉鱼一起出席, 让陈渭阳的面子往哪儿放。
    纪沉鱼没再强求,却也没马上让步, 他坐在那里捏着手边的杂志, 由于太用力,杂志崭新的封皮出现了折痕。
    检查完, 确定好手术日期,便坐车回去。
    池宇在前面开车,纪沉鱼和贺言舒坐在后排。纪沉鱼似乎现在就开始担心手术的事了, 一直捏着贺言舒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任贺言舒怎么抽都抽不回去。
    快到的时候,贺言舒接到了陈渭阳的电话,只好单手去接。
    渭阳。电话接通,车也停了,纪沉鱼松开了他的手,自己开另一边的门走了出去。
    他不想听贺言舒和陈渭阳你侬我侬,很懂得主动避嫌。
    贺言舒看了纪沉鱼一眼,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下车:我刚陪纪沉鱼做完检查,定了下个月一号做手术,等他恢复得差不多,我就可以陪你去看你妈妈了。你看要不要提前跟她说一声,约个时间?
    陈渭阳那边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贺言舒以为是信号不好,把手机拿远看了下,又往开阔处走了几步:喂,渭阳,是你那边没信号吗?我怎么听不见你声音?
    言舒。陈渭阳终于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好了,现在听得见了。贺言舒吁出一口气,我说我下个月就能有空见你妈妈,你看怎么安排时间?
    我......我。陈渭阳欲言又止。
    贺言舒察觉出了他的迟疑,其实他最近几次通话都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没主动问起,因为他想等陈渭阳自己说。
    你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陈渭阳是顾虑这个,他可以理解。陈母的观念很守旧,不接受儿子有个同性恋人的事贺言舒也早就知道。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要彻底说服她需要很长的时间慢慢作铺垫。
    其实也,不是。陈渭阳结巴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郑重道:言舒,我们分手吧。
    贺言舒沉默地望着前面,在他的视线里,纪沉鱼正站在别墅门口,虽然看不见,却还是直直地面对着他的方向,等他打完这个电话。
    贺言舒勉强地弯了弯嘴角,尽量温和:渭阳,我还能再争取一下吗?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忽视了你,你也一直都不能接受我的做法,但如果是这个问题,我想不是不能调和的矛盾。我来找你,我们谈谈,好吗?
    言舒,你不用自责,是我不想继续了。我不想瞒你,我移情别恋了。既然你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我们就没必要维持这种貌合神离的关系了。
    听了陈渭阳的理由,贺言舒吃惊之余,仍然很过意不去是他让陈渭阳寂寞太久了,又因为他的自私,让陈渭阳不得不被他的男友这个身份锁住,不能去追寻真正爱的人。
    他也不得不承认,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对陈渭阳的确不够上心,他做得远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爱人。
    对不起。贺言舒满心歉意。
    陈渭阳爽朗地笑了:说什么对不起,是我甩了你,对不起你的是我,劈腿的也是我。都是成年人,怎么舒服怎么过不就得了。别想太多,你这人就爱道德绑架自己,得改啊。
    非要计较的话,就当扯平了吧,我们都过好自己往后的生活,谁也不欠谁。
    渭阳。贺言舒顿了顿,由衷道,希望你幸福。
    你也是。陈渭阳的声音变轻,不要勉强自己,更不要被别人勉强,跟着自己的心走。
    好。贺言舒正想挂电话,陈渭阳却喊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
    纪沉鱼在你旁边吗?
    贺言舒看了不远处站在的男人一眼:在,有事?
    能让他接一下电话吗?我有事找他。陈渭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切。
    贺言舒不明就里地走过去,把手机递给纪沉鱼:渭阳找你。
    纪沉鱼眉头紧皱,马上移开脸:不接。
    他一想就是陈渭阳要骂他,陈渭阳前段时间经常打电话骂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纯骂他,他才不受这个气,总之他现在一听到是陈渭阳的来电就会挂断。
    他不接。贺言舒只好对陈渭阳传话,你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我帮你转达。
    陈渭阳为难地啧了好几声,才闷声道:帮我问他借一个人。
    什么人?
    章一。陈渭阳不自然道,我公司有个棘手的业务,他之前代表纪氏和我们接洽过,熟悉一点,我想借他过来帮忙。
    贺言舒听完,心里明白了大半,点头道:好,我会替你转达,有结果了再打给你。
    谢谢。陈渭阳道,那什么,你叫纪沉鱼别挂我电话了,我不会再骂他了。
    这个,由他自己决定吧。贺言舒无奈道。
    他找我干嘛?纪沉鱼拉住贺言舒的胳膊,一边带他进屋一边问,到底还是没压抑住内心的好奇。
    他想借章一去他公司处理业务。
    章一?纪沉鱼蓦地笑了一声,他还有这本事?
    我也纳闷。贺言舒用手指点下巴,他们关系很好?
    谁知道。纪沉鱼轻哼,借吧借吧,那个吞金兽,给他多少工资都不满足,我是养不起,让他把陈家吃穷了最好。
    和陈渭阳分手,贺言舒并没有什么实感,甚至某天早上起来,习惯性地要和他道早安,临发送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分开了。
    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就像当时和梁溪分手,贺言舒的心里也充满了遗憾。但只是淡淡的、不影响生活的那种伤心,或许正因为他的这种理智和冷静,才让他的感情生涯如此多舛。
    这次他有尝试挽留,结果也没奏效,他多多少少有点挫败。
    挫败的何止他一个,就连贺念秋,也不能理解得很。
    贺言舒的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梁溪、纪沉鱼、陈渭阳,贺言舒的每任男友她都知晓。
    她就不明白了,像她外甥这么优秀的男人,感情为什么不顺?
    你看看人家江沣,当初和你相亲你没看上人家,说人家收不了心,结果人家比你结婚还早。贺念秋帮贺言舒整理着领结,忍不住数落。
    是啊,还好我没耽误人家时间。贺言舒苦笑。
    你啊。贺念秋摇头,若有所思,你和陈渭阳分手,和沉鱼有关系吗?你前几周住他家到底算怎么回事儿?
    贺言舒没心力解释:姑姑,你就别管了。
    没管你。贺念秋叹了口气,沉鱼这孩子也是命苦,老太太没走几天,他就生病了。老太太要是在,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他要是还能听你的话,你就帮着照顾点,咱们两家人好歹结识一场,总不能冷眼旁观。
    我明白。贺言舒温声,姑姑,我和你想的一样。
    换好衣服,带上礼品,贺言舒打算开车出发。推门发现纪沉鱼的车停在门口,池宇充当司机,Amber坐在副驾驶位上。
    贺医生。Amber见他出来,下车帮他开后面的车门,腼腆地恭维他,您今天真好看。
    纪沉鱼在后座笑了:有多好看。
    走您身边能让您特有面子那种好看。
    真可惜,我能看到就好了。纪沉鱼弯唇。
    其实不光是贺言舒穿得正式,纪沉鱼他们三个也一点不随便,都是衣冠楚楚,车也挑贵的开,展示足了诚意和礼节。
    车子进停车场的时候,宾客们都不免多看了几眼这种档次的豪车整个市也没几个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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