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
    对不起对不起,白绩同学,我让应裘跟你道歉,他最近压力大,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闹出这种事,我刚才打他了,教育他了!
    应裘他妈妈是个家庭主妇,身形有些臃肿,她掐着手站在白绩病床旁,眼睛滴溜从胳膊转到腿,脸上写满了惊错慌张和强堆出来的讨好。
    一路上校长可说了,这个白绩来头不小,虽然她也不知道谢家是什么大人物,但也不敢耽搁轻慢。
    应裘,去道歉!应妈拽着儿子胳膊,把他甩到床边,道歉!
    白绩倚在床上,一言不发,茶色的眸子一错不错地望着这一出好戏,看着高深莫测,不辨喜怒。
    应裘像木偶一样站在边上,木楞楞的任人拖动,脸上还残存着一些不正常的疯狂,眼下乌青显然被揍了,伤的没白绩重却落魄万分。
    他看到白绩骄矜地模样,明明坐在床上却仿佛轻蔑地俯视着自己,如毒蛇般缠上的冷意与恨意窜上天灵感,但怕更多点。
    对对不起,我不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
    不小心?白绩开口打断,好好再说一遍。
    应妈掐应裘的后腰。
    对不起,我推了你,害你受伤,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应裘鞠躬,恨恨地说,对不起!
    白绩内心毫无波动,还有点觉得可笑。
    他平静又漠然地说:哦,不接受。
    第55章
    齐项问:这怎么处理啊,校长?
    目光齐刷刷转向站在床脚的校长,应母神色殷切,在来的路上校长可是说了会尽力保住应裘,他是丹毓的尖子生,未来可是要为校争光的。
    马校长,应裘他认错态度挺诚恳的。应母挂着心虚的笑,小孩子打架闹别扭的事常有,就是他一门心思在学习上,容易脑筋转不过弯,行为过激了,我这个做家长的难逃责任,回去一定批评他!
    白绩翻了个白眼。
    这阿姨看着姿态很低,三句不离学习,五句不离成绩,摆明了想说应裘成绩好,道个歉完事了,连解决措施也含混其词说回家教育。
    他总算知道应裘没脸没皮、自以为是的性格怎么养成的。
    惯的!
    就回去教育?齐项站在边上,扬声道,恶意挑衅滋事,造成集体场所秩序混乱,导致同学严重受伤,按违纪惩戒条例得记大过吧,校长?
    校长一直没开口,瞅着齐项和白绩的强硬态度,不住擦汗,这,这伤的严重吗?
    可太严重了!齐项捏了捏白绩的手腕,说,这腿啊半年下不来床,更别提一身伤。
    阿姨,除了医疗费、精神损失费,您还得捎个护工费,万把块钱吧,想聊原谅先去缴费。
    白绩:众所周知两个星期等于半年。
    不说话,队友carry时他不k头也不反向送人头。
    于是别人看过来时,白绩适当地表演了一下痛苦和悲愤,并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啊?应母听到钱,吞了吞口水,抓着应裘就跟擀被子一样捶打,你不是说没踩中吗?
    我没踩中!他躲开了。应裘嗫嚅道,张口辩解,我也被齐项他们打了。
    哎,两码事。齐项摆手,我打你我负责,算下来我是见义勇为,就像白绩打你舅舅应明友一样,刚才你也承认了,想踩白绩对吧?
    应明友三字一出,病房里陷入了微妙的死寂,前尘往事,新仇旧恨一下子被勾了出来。
    校长可算记起来,应裘跟白绩的旧怨,算是沉疴痼疾了。
    我们不翻旧账,就聊今天的事。齐项问校长:第一下是推,第二下是踩,认错态度诚恳怎么犯两次病啊?
    确实,全校同学都看见了,影响很大。校长点头,给德育主任眼神,具体的处理方式我们一定给出满意的答案,这种不正之风我校绝不姑息。
    记过、通报批评,退学就免了。齐项轻松开口,好像很宽容的样子。
    马校长!?应母情绪激动,一听儿子要被打成反面典型了,憋着嗓子对齐项大喊,你是谁啊?和这事有关系吗?有规矩吗?小孩子尽插嘴?
    应母眼皮一捏,横成个倒三角的彪悍模样,机关枪似的轰然炸开,平和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泼妇骂街,秀才遇到兵,校长也肩膀一拢,往后缩了下。
    他是
    齐项慢条斯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握,微微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不好意思,我爸是校董,这事我还真能插上嘴。
    ?
    应裘也傻眼了。
    校长擦汗,皮笑肉不笑道:应裘母亲,他他,齐项父亲和白绩父亲真的都是校董。
    阿姨,您不提我忘了,应裘高一的时候领过正晟奖学金吧?齐项睨了眼瑟瑟发抖、悔不当初的应裘,笑道,奖助学金,他这样的也不配拿,可以不勒令退学,但是学杂费以后自己交吧。
    养狗,哪儿是为了让他咬人啊。
    *
    丹毓的学费确实贵,考进来的学生最次也是学费减半,一下子把应裘从补助名单去除,对于应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现在给应裘的只有两个选择。
    离开丹毓,转学。或者舍不下丹毓的优质资源,自掏腰包留下。
    从应母哭天抢地求人外加道德绑架的架势,应该是舍不得走的,应裘嫌丢人,想跟齐项理论,被应母当众甩了两耳光,打得他眼泪直淌,咬着牙一身不吭躲得远远的。
    算是一家子都没脸面。
    白绩被吵得太阳穴突突跳,烦躁之意翻涌上脸,身子下滑,赶忙把自己埋到被子里,不停告诉自己只要我没道德,就没人可以道德绑架我。
    齐项坐在一边护住白绩的伤口,顺道把被子掀开一条缝,以防他把自己闷死在里面。
    阿姨,您别在这儿吵,这里是医院!
    护士是个实习的小姐姐,撵不动应母,周雅雯这时大步流星赶来,见她在白绩病房门口撒泼,登时怒不可遏。
    闹什么!拖走!
    保镖警卫闻令,一人一边把持住应母,顺道揪出应裘,把他们一块拖走。
    她帮护士理了理头发,安慰两句后径直走向校长,上下乜了他几眼。
    校长被看得背后发凉,脸上抽搐出个为难的笑容。
    谢太太。他低声道,她,她拉不走。
    拉不走你就干看着?周雅雯冷哼,马校长,你可真会处理事。
    我这校长低眉顺眼道,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应裘恶意伤人,寻衅滋事的问题,您放心。
    我儿子转学来一个多月,三番五次受伤。周雅雯捋了捋耳畔垂下的碎发,看着温婉却别有一番气势,她正式地下最后通牒,事不过三,你让我不放心,我就找能管事的管这个丹毓。
    是是!校长呼吸一滞,啄米似地点头,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周雅雯无声地虚点校长,踩着高跟鞋甩身离开,又悄声走近病房。
    阿姨,您来了。齐项站起啦。
    小齐。周雅雯声音放柔,那气势早就被担忧取代,我之前开会,来晚了,阿姨又要谢谢你一次。
    都是我应该做的。齐项笑道,白绩他
    周雅雯呼吸沉重,望着自家儿子被裹在被子里。
    她眼圈瞬间红了,扣住床沿的铁栏杆,听北升说,白绩腿、腿都断了?
    行动不便无法自己从被自己出来的白绩不顾伤痛,一把掀开被子,纳闷问:谁腿断了?
    *
    我只是崴了脚。
    白绩被齐项扶起来。
    北升怎么说你疼昏过去了?周雅雯泪汪汪,端详白绩的伤,刚才马校长还说你半年下不来床?
    放屁
    白绩好大的无语,差点当着他妈面骂脏话,还好忍住了,就见齐项躲窗帘后面偷笑,一百个谣言里齐项起码出了百分之八十的力。
    他们瞎说的。白绩叹气,连住院都不用,休息一下我就回寝室。
    回寝室干嘛?周雅雯不同意,回家,妈妈照顾你。
    在校,这伤还只是小事。
    但凡进了谢家的门,他铁定就跟唐三藏进了女儿国,成堆的药和补品往他身上扑,没病也要被喂得流鼻血。
    谢家!不能去!
    白绩向齐项求救,不用,妈。
    齐项终于笑够了,敛容正色走来,阿姨,快期中考试了,白绩最近一直在发奋图强,还发誓期末要进年级前一百。他忽然一顿,不怀好意地问白绩,发的什么誓来着?
    白绩:发发的什么誓来着?
    他发了什么誓啊?艹!
    齐项握拳抵掌,啪的一声,说考不过就穿裙子跳女团舞,对吗雀儿?
    !?
    白绩呛得疯狂咳嗽,谎也撒了,进退无门便只能穷鸟入怀任人摆布,但是他没想到齐项嘴上能开出这朵食人花来。
    女、女装?还跳舞?
    周雅雯也愣在原地,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有点难堪有点害臊,她她儿子还有这个癖好呢?时代真变了啊
    周雅雯干笑两声,迅速调整状态,慨叹道:看来白绩真下定决心学习了,那就住学校?
    白绩手足无措,想解释,妈!
    好的,阿姨!齐项笑吟吟抓住白绩的手,放心,宿舍里有我照顾他呢。
    周雅雯感激道:小齐,我是最放心你的,这孩子又要麻烦你了,你们年纪相仿,他他的兴趣喜好你也能理解。
    白绩瞳孔地震,为什么他觉得他妈误会了什么!?
    周雅雯略坐坐,跟医生聊完白绩的身体状况,确定只是虚惊一场后才放心地离开医院。
    日暮西山,窗外晚霞昏黄,风凉凉的。
    病房里又只剩下白绩和齐项两个人。
    四目相对,岑寂中,齐项摆出个快哭了的表情,吃痛道:雀儿,白哥,别掐了,别掐了,肉快被掐掉了。
    白绩怒斥:齐项!
    哎!齐项答应,那你让我说的,我就顺嘴说了,是不是为了帮你?
    白绩:顺嘴?他看是深思熟虑了!
    阿姨走之前跟我说,要是你没考过跳舞的时候让我直播给她看。齐项忽然笑了,听说你五岁的时候学拉丁?身娇体柔,很有天赋?
    白绩指着门:滚!
    齐项得令,利索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笑眯眯扭头问,我走了,谁搀你回寝室啊?
    白绩捂脸,滚回来!
    *
    校医院药水味很重,人烟稀少,到晚上死气沉沉有点恐怖,加之白绩受伤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白绩怕自己呆在这儿,明天门口能堆满花篮。
    谣言止于智者。
    丹毓学生明显把传谣这块把握得死死的。
    齐项要下楼去租轮椅,白绩嫌太他妈的矫情,在齐项走到门口的功夫,已经自己抬起受伤的脚,麻利地下床,连蹦带挪溜达了两步。
    齐项深感自己回头地再不及时点,白绩就能跟他一起蹦下楼。
    你坐着!齐项凶他。
    脚不疼了,都不需要轮椅。白绩展示性地轻轻双脚踩点,嘶!
    祖宗。齐项过来,一把攥住他的小臂,没让他摔,不想坐轮椅?
    白绩点头。
    坐轮椅,好夸张啊,他已经上了救护车,大晚上再被人坐轮椅上推行,明天贴吧里他就半身不遂了。
    拐杖有吗?
    没。
    白绩凝思:那
    齐项兀地生出点荒唐的念头,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白绩的腰。
    人形拐杖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第56章
    午后,透过窗户远眺,绿荫翕动,豆大的人密密织织往宿舍方向挪动。
    白绩坐在书桌旁,受伤的左腿架在方凳上,凳上铺了软垫,微微凹陷处是绑着黑色弹力绷带的脚踝,瘦削苍白。
    距离他崴脚已经过去足足十二天。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完全不疼,健步如飞能跨栏,但齐项不管这些,强行把他按在宿舍,说要调养够两个星期。
    而此时,留守男高中生白绩要饿死在宿舍里了,看护人齐项还因为拖堂被困在教室。
    白绩按住空扁的肚子,实在饿的有点烦躁。
    他轰隆隆把一排抽屉拉开找垫饥的零嘴,空荡荡比白绩最穷时的裤兜都干净,思来想去他单脚蹦到门边。
    那有个矮蘑菇状的储物柜,平时放一些有用又没用的东西。
    运动会前白绩跟齐项去逛超市的时候买了几包饼干,但因为难吃被扔这里面了,没想到今天能救急。
    还他妈得靠自己
    白绩嘟哝,悬起左腿晃悠悠蹲下去,一手扣门把,一手揭开盖子,每个动作都能让他单立的右脚崴两下。
    鬼鬼祟祟干什么你?
    我我路过
    白绩耳尖一颤,隔着门板忽然听到斥责声,还有如蚊哼的模糊应答,宿舍门隔音还不错,白绩就听出来那个斥责的是齐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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