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现在不干这种粗活,白天在图书馆上班,清晨和傍晚去当兼职模特,路上专业课写小说,思修课还是照旧逃,让邢禄胡皓俩人轮流帮忙打掩护。
    偶尔英语课也逃,大英一周多才讲一篇课文,他在图书馆呆半天就能自己看完。英语阅览室里的有他们课本的附赠资料,答案解析都有,作业他半抄半做,解析他会仔细看。
    期中期末考试的题目80%来自课本,老师会挖陷阱搞反向答案,或者换句不换意,理清思路比纯背答案要强,老师在课上补充的知识点,群里也有PPT,电子书看无聊了就翻两下,他记性好,看两眼也能背几个差不多。
    他期中英语98,考试题目要比看古代汉语试卷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字简单,但他哥挺不服气,说他这种做法也就在应试教育下混的下去,如果让他来他们外院,和外国同学教授面对面全英文交流,他肯定做不到。
    沈轻说他没什么大理想,大学应付过考试,以后能跟中国人交流就够了。
    他哥一噎,转身忙着自己的事儿,没再理他。
    沈轻瞧淡了,他哥原先就看他不爽,觉得他就是一个成天在校混日子的人,有时候某个单科还能考得比自己还好。当然,他哥说得也对。
    他哥是个和他相反的人,勤奋刻苦,学习跟玩命似的,这样的人总希望付出的努力有多点回报,而见到他这种混日子还能考高分的人,心里难免会不平衡。他理解。
    幺鸡说江箫刚来M大第一个月的测验考,才56分,是全班唯一一个连格都没及的人,他们老师当时还问了江箫一句你不是省状元吗,怎么进来的?
    老师的语气是带着责怪的,以为这学生上课不好好听讲,说话也有些冲。
    江箫习惯占第一排,老师在讲台上皱眉质问着他,当时都是大一新生,江箫身后所有的学生都在好奇的小声私语。
    他一直低着头,对老师的一切批评和暗讽的玩笑话全盘接收,不反驳也不解释,等老师批评够了后挥手让他坐下,江箫就自己拿着课本站到教室最后面。
    老师把他的卷子当反面教材,投在多媒体上,拿红笔把所有的语法错误和记错的长单词当众挑出来,连带着考试内容,足足讲了有两节课。
    M大自建校以来,就没出现过几个这种笨学生,当时场面一度尴尬,幺鸡他们都以为江箫会在后面躲着偷哭,仨人偷摸回头一瞧,见那人还绷着脸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抱着大厚的课本笔记本,错手倒替着,抬头低头全跟着老师的节奏,边听课边记笔记。
    江箫在一开学就听人说过,学生不好是可以退货的,本来进校时就惴惴不安的心情,在第一次月考被老师痛批后,愈加疯魔。
    在那段没出头的日子里,见过江箫的人都会暗自感慨一句真丑,也是真努力。
    刚军训完晒得糙皮黑脸,熬肿了的核桃眼,布满血丝的阴沉眸子,耷拉下垂的眼皮,乌青的黑眼圈,永远急促的步伐,永远行单影只。为保持头脑清醒,经常将风油精抹到眼睛里,等疼出泪来刺激进了神经,他才好集中注意力接着做事。
    幺鸡说他们四哥在学习上是个特不要脸的人,哪个老师越骂他,他就越去凑和哪个老师,上课听不懂,就一字不差的全记下来,下课就逮着老师找人校对划重点,哪儿不懂就请老师再给他讲一遍。
    有些太简单的问题,老师怀疑江箫是在故意找事,脾气上来了不想讲,当众怒声呵斥他,旁观的人都替他尴尬,江箫也都跟聋了似的听不见,厚着脸皮紧跟着老师回办公室,非要把题目弄个明白不可。
    江箫问问题,堪称现代版宋濂求学。
    但凡那人有一丁点儿退路,都不会做到这种地步。没人比沈轻清楚,他哥是个多么要面子的人。
    不过现在一切都值。
    现在,他哥是那个老师最宠爱最得意的学生。去年有几个邻校的领导来这边做学术探讨,那老师做东请客,还带着他哥参加了一次他们的饭局。
    他哥也是个会来事儿的人,敬酒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将在座各位学术界大佬的彩虹屁全吹了一个遍,当然,别人再厉害也必须得没自己的老师厉害,他哥尤其表达了对自己老师尊重和敬仰,哄得老师半天乐呵的合不拢嘴。而在捧高前辈的同时,某人也不忘捎带卖弄一下自己的文采,好给大佬们刷个印象分。
    这样一个举止有礼谈吐不凡的青年人,老师带出去有面儿,前辈见了也心生欢喜,他哥用了半瓶红星二锅头,就加上了电视新闻台上常露脸的几位大人物的微信。
    有个大人物的儿子恰巧又跟他哥差不多岁数,叛逆大少爷一个,老前辈说俩人是同校校友,有意让他们结识,希望江箫这个五好青年,能够熏陶熏陶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他哥后来跟沈轻讲,那儿子已经在管他叫爷爷了。
    沈轻嗤了声,懒得理他的牛皮大话。
    冬天出汗少,洗澡也就懒了,他哥和幺鸡平时给打的都有热水,三个人用五壶热水,能用好几天,这种集体泡脚的宿舍活动,就很巴适。
    白天各自忙,见不着面是常事儿,晚上三个无聊的人坐一块儿就逗嘴唠嗑,翻点儿从前的旧事,说点没营养的八卦废话,顺带着查校历准备买票。
    一月三号开始复习周,刨去一周空白无课,再考一周的试,差不多一月十七号就能走了。
    江箫寒假在这边有工作,就算回家也只有七天法定假期,沈轻有兼职,觉得一个人回家无聊还不如待在学校这边赚钱,晚点儿回去也没事,然后就发消息问宋淼,她什么时候回。
    宋淼也干的有兼职,正犹豫时沈轻发来消息,几个人商量了下,干脆都待在过年前一天回去。
    这事儿江箫在家庭群里讲的,他们爸妈没意见,说过年能回来就行。他爸心情不错,提醒了句要早点儿买票,春运期间可不好乘车,江箫回了个好。
    北方冬天干燥,一场大雪预报之后也要等好久,十一号那天,所有人一觉醒来,突然就发现学校换了颜色。
    沈轻冬夜喜欢踹被子,他哥发烧专业户,身上温度总比他们要高一点,夜里厚被子盖身上,搂得他也跟着冒汗。他哥觉得是屋里暖气开得太大,烤的小宿舍间不透气,早上起来后就去拉窗帘,明晃刺目的白光穿射进屋,沈轻和幺鸡同时睁眼坐起,看窗外世界银装素裹,大雪纷扬。
    学校禁止过洋节,平安夜圣诞节之类在他们学校不存在,同学之间想互相送礼也都是关系好的私底下送,明目张胆的要被逮住了,是要受舆论攻击的。下雪这天,宿舍仨人在屋里懒了好一会儿才结伴出楼吃早饭,刚出门就发现舍门口站着四五个女生,提着礼物在雪地里来回瑟缩着跺脚。
    大冷天还穿短洋装和薄大衣,光腿神器也不管用,女生化着精致的妆容,搓手呵着气,冻的脸颊通红,泪花直闪。
    仨人不约而同在心底感慨了句,这几家姑娘的男朋友真是好福气啊。
    这几家姑娘看到男神出来,纷纷递上迟到的圣诞礼物,不好说祝前些天圣诞快乐,就说了句祝男神初雪快乐。
    江箫和幺鸡揣兜仰头默默看苍天。
    闹不明白他们到底比这臭小子哪里差。
    附带着手写表白信的巧克力和红苹果,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对方从宿舍门刚开就在这儿等,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到自己的面,沈轻看着女生泪花盈盈满怀期盼的眼,朝人道了谢,收下后请她们吃了顿早餐。
    粉丝想挨着男神坐,于是正牌男友和幺鸡,就被迫坐在了最边上,边吃边怨愤地盯着旁边一个不会讲话的哑巴爱豆,和一群因为太激动太兴奋,有些害羞扭捏的光低头吃饭的粉丝们,共同度过一个诡异且充满爱意的早晨。
    之后有更多粉丝听说只要大早上挨冻等人送礼物,就可以跟男神吃一顿饭,纷纷跑来男生宿舍楼前效仿,沈轻招架不住,第一回 发了表白墙,明确拒绝。
    墙墙回了个好,趁机发了句爱你哟。
    另外俩人,不是长得太凶悍,就是准女友太彪悍,普通颜粉不敢轻易往江箫和幺鸡身边靠,非得是身份特殊的人才敢。
    初雪那天,秦米给幺鸡做了爱心便当,还插了小雪人的卡片,马青青给江箫准备了新款耳机,活泼小学妹送他羊绒围巾,俩人都没要。
    沈轻是大众情人,送礼物的都是粉丝,他俩不一样。
    大雪间断地在下,气温也持续下降,考试周最后一天临近放假,幺鸡宣布要像去年一样,带着他家可欣一块儿请宿舍人吃火锅。
    考完试又要分头离开的两个人,装作听不见,幺鸡和江箫一人绑架一个,拽着老二老三,把半推半就的俩人,一屁股摁在火锅店卡座最里面。
    江箫沈轻镇压霍晔这个妖孽,为防止某人不安分的爪子乱摸,江箫坐中间,幺鸡刘可欣镇压想跑的曾盛豪,可欣坐中间,脱了大衣撸起袖子,转眼起开一打啤酒,让老二想跑的话,就先从她这儿过去。
    旧情人面对面坐着,两手有些无措的搭在腿上,互相干瞪着眼。
    桌底下,江箫重重一脚踩上霍晔,桌上给他递了两瓶酒。
    霍晔猛地绷直了身子,笑了声,传酒给对面:什么时候回家?
    后天。曾盛豪接过酒,瞧了江箫一眼。
    猪肉片还是牛肉片?江箫没理他,端着盘子偏头问沈轻。
    都要。沈轻吸溜着热气腾腾的五色面。
    我来吧。刘可欣接过江箫手里盘子,主动担负起涮锅的重任。
    我来。幺鸡站起身,让她坐下,然后接盘子起身往锅里下肉。
    后天我没事儿,霍晔自动屏蔽周遭一群秀恩爱的混账们,跟人说: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我自己打车。曾盛豪说。
    我说我开车送你。霍晔朝他笑。
    我说不用。曾盛豪拒绝。
    他说他开车送你。江箫低头调着酱料。
    曾盛豪:我
    他说他开车送你。沈轻低头玩手机。
    他说他开车送你。幺鸡低头拿勺子拨弄着锅里的菜。
    他说他开车送你。刘可欣低头把玩着新裙子腰间的蝴蝶结。
    曾盛豪:
    他这都认识了一群什么混蛋?
    再抬头,看对面,霍晔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曾盛豪顿了顿,说:行吧。
    另外四个人默契地举起酒瓶子,啪呲一碰。
    我昨天刚买了个新吹风机,霍晔给他夹了筷子菜,随口问着:一会儿要去我家试试么?
    我今早的泔水还没泼,曾盛豪给他也夹了片肉,抬眼瞧他:你要试试么?
    霍晔一笑,朝他举起酒瓶子:随你便。
    再说。曾盛豪跟人碰了一下,仰头一口干了。
    干什么呢?江箫给沈轻捞了盘肉,递到桌前时,凑头蹭了下他的额头。
    尹阔江过几天要过来。沈轻抬手摸摸他哥的脸,放下手机,低头拿筷子吃饭。
    找你?江箫挑眉:你不有兼职吗?有时间陪他玩?
    不找我,沈轻蘸料吃肉:用功学习。
    什么意思?江箫问。
    共同进步的意思。沈轻说。
    江箫闹不懂,索性也就不再问,尹阔江那小子长一脸狐狸相,他瞧着跟那个胡皓一样不像是个好东西,不过只要那人不算计他家沈轻,干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沈轻无语。
    聚会过后,当晚幺鸡就和刘可欣上车了,霍晔喝得有点多,胡言乱语的,扒着老二的大腿,非让亲亲老婆跟他回爱巢试用他新买的吹风机。
    拙劣的演技,尬到旁观的其他几个人只想抠脚趾。
    老二没理他,抬腿跨上自己的小电驴,拧钥匙走人。
    霍晔在小电驴起跑时,拽着人的衣领,一屁股就坐上去,晕乎乎地搂住亲亲老婆的腰,让人带他来场浪漫兜风。
    老二没法,当天大雪夜,带着装醉的神经病,绕着他们大学城跑了一整夜,耳边冷风刮了一夜,他听了一整晚跟他喋喋不休倾诉衷肠的某人的废话,并在第二天,和某人一块儿,发了一整天的高烧。
    江箫也发着烧,一直低烧不退,宿舍桌屉里常备着退烧药,但最近吃药也好不了,沈轻怀疑他哥已经对退烧药免疫了。
    备考期间时间太紧,江箫当时怕影响复习,就去了趟医院打了几针,之后也不见效,医生建议再输液试试,他当时紧着先考试,就没及时去。
    直到老二老三生病这天,江箫也像是被隔空影响了一样,头疼得厉害,大脑神经在睡梦中还一直抽搐,那天搂着沈轻的手突然也抽搐起来,大半夜一个使劲儿突然把人掐醒,吓了沈轻一大跳。
    试了温度表,仍旧是低烧,江箫满身冒汗,蜷在被窝里半梦半醒嚷着头疼,冬天屋里干燥闷热,小间更是难受得连呼吸都困难,沈轻赶忙开了宿舍窗户透气,然后帮人换了衣服,敲宿管的窗户开楼门,带他哥去东区医院瞧病。
    东西区之间,慢悠悠晃荡着车子走,沈轻领课本那天,用了二十分钟。
    深更半夜大雪天,外校出租进不来,自行车骑不动也没法骑,沈轻就在楼口给他哥扣上帽子,弯腰背上意识不混沌的人,沿路踩着雪,在灯光微弱的路灯底下走。
    睡梦中,胸膛感知到身下人脊骨突出的后背,江箫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胡乱弹腾着四肢,挣扎着要下来。
    撒手!江箫推着沈轻的肩:我自己会走!
    别动,沈轻毫不客气的拧了下他哥乱扭的屁股蛋,好好待着!
    我让你撒手!江箫激烈摇晃着沈轻的肩膀:撒手!撒手!
    我让你待着!沈轻不为所动,将他哥的两条腿紧箍在自己手臂间,并警告他哥,如果不想头朝下被雪夜拖尸的话,就好好抱着他。
    像我抱你那样,沈轻拍了下他哥的屁股:搂着我。
    你放我下来,江箫跟他谈条件:我就搂着你。
    不。
    或者我背你也行。
    不。
    我不喜欢被人背。
    不。
    我要扒你裤子了。
    雪夜拖尸。
    操!江箫骂了一声。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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