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激动的喊声越来越近,正满头大汗狂喘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回了下头,就见外院的一帮人浩浩荡荡的扛着旗朝他们冲了过来。
    周承傲歇过劲儿,抬手抹了把脸,嘿嘿笑了几声,偏头用胳膊肘怼了下沈轻,笑道:诶,我们院的旗,那我先走了啊!
    沈轻顿了下,被汗水浸湿的眼睛,穿透声势浩大的人群,模糊的视线在远处稳稳插在栏杆上汉言大旗停了片刻,干哑撕裂的喉腔忽然发出一声怪音。
    怎么了?周承傲回头看他,皱了皱眉,回来伸手扶了下他的肩:沈轻,你脸色不太好啊?没事儿吧?
    没。沈轻也抬手抹了把汗,打掉他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头接着小声喘。
    诶,你周承傲刚要凑过来看他,身后突然就扑上来俩男生,兴奋的喊:傲哥傲哥!多少分钟!多少分钟啊!
    操!周承傲的腰差点没被人压折,回喊:17分51秒!
    哦豁!一个男生大叫。
    牛逼!牛逼!另一个人拖着周承傲就要往回走,笑声嘿嘿着:傲哥今儿高兴!晚上得请咱们吃饭啊!
    没问题!周承傲回头冲沈轻摆摆手,笑声喊着:沈轻!并肩作战也很快乐!有空我也请你吃饭啊!
    沈轻抬头,眼神茫茫的瞧着被一群人架走的男生,低音嗯了声。
    周承傲!周承傲!外院永远的骄傲!
    人群喧闹,被外院一众学生哄抬着边走边朝天抛的人,在经过终点跑道对过时,傻嘿嘿的扬手朝江箫招了招手。
    江箫关了录像,冲人点了下头。
    啧,多风光,许海也揣回手机,笑声感慨着:这不就是去年的你吗!
    第一,我比他白,第二,我没他笑得这么傻,第三,江箫沉肃了脸,冷声发问:你们汉言的人,是都死绝了吗?
    许海笑脸一僵,随即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江箫明知道沈轻什么情况,难道还指望沈轻能和周承傲一样的待遇?
    也许会有,但前提是,这人怎么着也得让他回去做一下动员吧?
    可这人既不放他走,又嫌没人来给沈轻捧场,这不就是故意找事儿呢么?
    江箫,许海说:你别太过分。
    过分又怎么样?江箫沉眸看着不远处坐在草坪上低头咳嗽的人:老子还有更过分的!
    你明知道他们跟沈轻不合
    我是知道,江箫偏头看着他反问:但你不是说,他们都是心思单纯么?
    是!许海语气也有些重:但我想说,这件事儿并非全赖在他们身上,你
    心思单纯,难道不该就事论事?江箫盯着他:不管沈轻之前做过什么,他今天为你们院拿了一千奖学金,你们院难道就没一个人肯主动过来感谢他?
    哪儿就能分得这么清,许海皱眉解释:我还没告诉你,今早其实沈轻还和人打
    分不清?江箫猛地俯身逼视着他,冷酷的凶兽眉心带煞,恶声道:分不清是吧,那好,我现在告诉你!不管沈轻今早怎么样,他就算把你们汉言的人全打了,就凭今天我的沈轻在跑道上累死累活的替你们院拿奖,上边看台还没一个人肯下来为他说哪怕一声加油,他们挨揍也都是活!该!
    江箫!许海终于恼了: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我他妈的就是道理!江箫怒声咆哮。
    你为什么就不肯给他们个机会!
    许海,江箫狠劲儿戳了下他的肩膀:十分钟,十分钟!从跑完结束到现在!我给他们机会了,是他们自己不要!是他们自己活该!现在你懂了吗?!
    许海被戳的往后踉跄了两步,脊背一下子就撞到了后面的墙上,衣服蹭了一身的白灰,他有些怔愣的看着眼前隐忍着怒气两眼发红的人,呆了。
    他懂了。
    江箫要的根本不是那些人的道歉,沈轻不在意的事,江箫又怎么在意?
    这头护犊子的恶兽,要的只不过是那些人从看台上下来,下来像迎接周承傲那样,众星捧月般把他们院的沈轻也热闹欢喜的迎回去。
    他只是要沈轻也去享受一个拿奖的运动员该有的荣光和赞誉。
    他跟江箫说,只要你不动手,怎样都行。
    江箫没动手,但江箫给台上的人下了最后的判决书,如果他们肯下来,不管之前的谣言还是那些人,他全都可以既往不咎。
    但没人肯下来。
    没一个人,肯主动下来。
    许海,江箫沉眸盯着他:你告诉我,既然家丑不可外扬,既然你们荣辱都是一体,那为什么没人肯来带我的沈轻回家?
    许海低了头,说不出话来。
    你说我狠毒,我告诉你什么叫狠毒,江箫冷笑着哽咽一声,走进他,伸指戳戳自己的心口,哑声说:这里,人心,杀人无形。
    许海抿了抿唇,静声片刻后,轻叹一声:我不管了,你替我跟沈轻说声抱歉吧。
    不够,江箫继续盯着他:那一千是沈轻的,不是你们院的,我不管你怎么跟牛歆解释,反正这钱到了最后,必须一分不差的打到他的卡里。
    这样不好吧?许海有些为难。
    别逼我揍你。
    我觉得你说的道理。许海立刻点头。
    这事儿没完,江箫转头抹了把眼,随手拿了沈轻的卫衣朝人走过去,交代着:如果今天下午开会牛歆问你的意见,我建议每人扣两个学分,剥夺四年评奖评优的权利,全年级通报批评,通报单要挂公告栏公示一整年。
    我一个本院的学长,这样要求不太道德吧?许海皱眉盯着江箫的背影。
    许海,江箫回了下头,突然问:刘可欣知道你暗恋她吗?
    去他妈的道德!许海唰的举起手,超大声喊:我只为正义而战!
    .
    学生自己组织的运动会,颁奖仪式也比较简陋,颁奖台上本该四个人,现在却只站了两个,一个第二,一个第三,正拿着奖状笑脸客气的弯腰挂奖牌。
    两个第一,周承傲被自家粉丝抬到老远,颁奖的人被派着追过去送奖牌和奖状,另一个坐在操场草坪上,送奖牌的人刚把东西递到他手里,那人头也没抬,甩手就把东西全投进了垃圾桶。
    恶劣的态度引得颁奖人立刻皱起了眉,本想呵斥他几句,却见人抬头,一张苍白的脸满是戾气,冷眼似刀的看着他,刀刀都似在剜血,颁奖人被这恐怖的人吓得立刻掉头就跑。
    江箫从对面过来,见势冷了下脸。
    隔着一个运动员挤得遍地都是的熙攘跑道,陈涵正低头和另外几个过来拿分的部员做着记录,见江箫经过,纷纷朝他点头打招呼。
    箫哥,陈涵顺手从抽屉里拿了瓶矿泉水扔给他,回头下巴冲沈轻方向昂了下:这会儿歇差不多了,给你们老五解解渴!
    谢了,江箫接了水,随口对主席台上下来的几个男生交代着:崔鹏,跟你们副部长说声,我晚点儿再过去。
    几个男生朝人比了个OK的手势。
    沈轻听见了身后的人声,屏息闭了闭眼,敛色回头。
    来,江箫俯身递给他衣服:歇够了就穿上衣服,别冻着了。
    热,沈轻瞥了眼他哥的红眼眶,说:不想穿。
    那想喝水吗?江箫坐到了他旁边,递水时轻搂了他一下:很累吧?
    你去年不也跑了吗,沈轻接过水,拧盖喝了一口,清清嗓:你多少?
    16分43, 江箫握住沈轻的手腕,掌心覆在那几道犹如削皮切片似的凸肿起来的伤痕上,轻轻抚摸着,问:这是让哪条狗挠的?
    哥,沈轻没回,两眼直勾勾盯着他的眼: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哪有,江箫对上他的眼,直视着他,笑着:今天,是除高考那天之外,我最为你骄傲的一天,穿个破球鞋还能跑第一,你小子挺牛逼啊!
    我今早惹事了,沈轻看着他,嗓音发哑:没能做到你希望看到的。
    没,江箫摇摇头,然后蹲在沈轻脚边,给人解鞋带脱鞋:我可不想让我家大帅哥和周承傲那小子一样,被一群人一块儿抱着摸来摸去。
    沈轻淡淡笑了声,两手撑着地,仰身故意伸脚往他哥鼻子上踢了踢。
    哥,沈轻问:闻闻,香不香?嗯?
    去你的!臭小子!江箫笑骂一声,扇掉不老实的脚丫子,低头问着:你那胳膊上的伤口怎么回事儿?
    打架了,小事儿,沈轻抬臂瞧了眼,刚跑步使劲儿过于用力,绷得胳膊太紧,这会儿又开始一点点的渗血,他顺手抹了把汗,笑回:就是刚才跑的时候灌了点儿风,看路有点晕,要不是你在前头站着,我可能就要被后头那帮人踩死了。
    你穿上衣服,江箫递给他外套,说:我带你去医护大棚那儿去打个破伤风针。
    你脱我鞋干什么?沈轻接过外套,慢吞吞的往头上套。
    嗯,江箫低头两边揉着沈轻的脚指头:给我家大帅哥放松放松。
    都湿了。沈轻偏头,眼神碰上有意无意往他们这边看的人群,往回抽了抽脚:别弄了。
    怕什么,江箫低着头,大手攥紧了人的脚:我看在我的地盘上,谁敢有意见。
    啧,沈轻仰头看看天,闭眼笑了下:我哥真霸道啊。
    那必须的。江箫冷哼一声:不仅霸道,还特狠毒呢。
    嗯?沈轻不明所以。
    没事儿,江箫抬头朝他笑:我说你袜子好看。
    你之前还吐槽这双不好脱。沈轻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衣服好脱就够了,江箫给人揉完脚就蹲在沈轻跟前,拎上他的鞋,回头瞧他:上来,我背你去打针。
    我自己有脚。
    操场上千号人,主席台上还坐着一群学生会大佬,江箫要背着他穿过操场,失心疯了?
    你是自己有脚,但有些人没长眼,江箫挥手示意人上来:今天老子就让那群不长眼的看看!我家大帅哥从来就不缺人疼!
    沈轻笑了下,盯着他哥的后背看了一会儿,然后扑身就跳上去,扒上了人的脖子。
    江箫一手一只鞋,躬身拖着沈轻的膝窝,一步步往医护大棚那边走。
    被驮着人安稳的趴在他哥的肩上,捂着脸亲了下马儿的后颈,低声说:哥,谢谢。
    嗯。江箫视线垂下,又扫了眼沈轻被扣爆皮的手腕,眸色发沉。
    眸色发沉的不止江箫一个。
    操场上经过的这种背伤员的人也有几个,江部长平时为人不错,附近的人看见了除了觉得场面有点违和外,也没觉得太稀奇,关键在是主席台上,集体拖着两米长大黑板等人计分的体育部部员们,和眉头蹙起的马青青。
    那是什么情况?马青青盯着底下的一背一抱的人,偏头问崔鹏:这就是晚点儿来的原因?
    可能是受伤了吧,崔鹏心里也不大是滋味,但也算客观的解释:刚才那个学生就一直坐在地上没起,听涵哥说是那是箫哥他们宿舍的,刚还跑了男子五千米第一,箫哥多关照着他点儿,也还说的过去吧。
    哦。马青青说,然后面无表情低头录分。
    青青,后边有女主持人指手提醒了句:那不是江箫吗?他背的谁啊?
    不知道。马青青低头,在男子五千那儿快笔写着汉言沈轻,17分51秒。
    一个宿舍的就是好福气啊,一男生羡艳道:我来体育部这么久,连箫哥的手都没摸过几回,更别提让他背我了。
    下流!另一男生嫌弃道:老大要知道你这么想,分分钟削死你!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又一男生拆穿:我见过你偷拍箫哥在值班室写作业的照片!不止一回!
    诶诶诶!那人忙声辩解:我就是单纯撞见了觉得咱哥帅才偷拍的!不然就他那种臭脾气,我敢当面拍吗!
    是啊,我小号头像还是箫哥呢!
    你小号不是用来网恋撩妹的吗?
    去你的!不会说话就闭嘴,OK?
    嘎嘎嘎嘎嘎一群人哄堂大笑。
    闹够了没,马青青偏头瞥他们一眼:闹够了就快干活。
    哦。叽里呱啦讨论激烈的男生们集体低头闭嘴。
    郑远。马青青低头忙活着。
    到!郑远回声响亮。
    一会儿把你拍的照片发我。马青青面无表情。
    郑远:哦。
    剩下一群人面容沉肃绷着脸。
    嘴角齐刷刷上扬四十五度角。
    汉言的几百号学生们也都瞧见了,来校一个多月,即便他们不是外院的人,但江箫的大名还是略有耳闻的。这个隔三差五就来他们院点名的冷酷学长,第一天光靠长相就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学长身形过于高大,气场也极为强悍,每次只要那人一出现,他们就忍不住自动屏息消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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